青草香迫不及待地缠着风雨二仙说出当年自称玄微子的鬼谷子先师是如何得知若干年之后会有一位女弟子继承衣钵,两位仙家也不吝啬,不过说得有点远。
风雨二仙依稀记得,在遥远的过去,他们刚刚修成正果不久,格外兴奋,也格外傲气,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谁也不放在眼里。
一日,他们相邀来到云梦山,对山里云遮雾罩之景特别感兴趣,认为仙气十足,非常适合继续修炼。是否真的适合,彼此约定,各展所长,来一番比拼式的考察。
风仙夸张地旋转着身子,升到云梦山的山腰时,他向远处望去,从空中抓过一朵飘过的云彩,像弹花匠铺匀棉花那样一阵撕扯填补,做成了一朵酷似玫瑰叶的形状,放出去,轻飘飘地落在上面,微笑着旋转了两圈,翻了几个跟头,看样子还算满意。
雨仙手捻梳理考究的小胡须,注视着风仙,只见他双手合什,口中念念有词,顷刻之间,他的头发、胡须和衣服飘了起来。
雨仙调笑道:“就这点凉风,汗气都吹不干吧!”
风仙一听,冷笑两声,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合什的双手送出去又收回来,如是再三,一次比一次的力度大,刮起的风力一次比一次猛烈。
风仙偷窥雨仙的反应,见他一副轻蔑模样,合什的双手在胸前绕了一个圈,奋力向雨仙的方向送出,风声呼啸而去,雨仙赶紧用力稳住身子,并转过身去,头发和衣服的后襟都卷了起来,他诙谐地说了一声:“风兄也太不给面子了吧,就此让本仙裸露于光天化日之下,玩笑也开得未免大了点吧!”
风仙哈哈大笑,把风移开,只见前面的树梢晃动厉害,风仙并不满足,他一再加大力度,风声呼呼,夹杂着恐怖之声,顿时,整个云梦山飞沙走石,枯草青草小树和树叶搅合成一团,四处乱飞,四处乱砸。
风仙颇为得意,脚下的玫瑰叶粘在他的脚上,从云梦山的外圈开始搜萦,一圈一圈地缩小,放出的目光如同火炬一般,将云梦山里里外外看了个仔细。
而雨仙则在优哉游哉地等待着结果,他的脸上挂着满不在乎的微笑,时而还在偷着乐,等着等着,终于忍不住了,问道:“有什么发现?”
风仙的目光与雨仙的目光相触之时,他了解那副高高在上的表情,瘪着嘴,心里骂着:“冻僵了吧,活动活动,你也试试!”
“不会吧?”雨仙仍然微笑着,观察着风仙的反应,“千万别告诉我什么都没有发现,九牛二虎之力都白费了?”
“你猜呢?”风仙也卖起了关子,“贬低我如同贬低你自己一样,鄙弃我的无能就等于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懂吗?”
风仙说罢,他来到云梦山的山巅,山巅正中有一座形似宝鼎的岗峦,岗峦正中有一块酷似莲花宝座的山石,天然的,光滑得很。
而莲花宝座的山石后面是一棵屈曲盘旋的野山松,树冠不知怎么会长成伞状,远观像一朵大大的灵芝,近看则层层叠叠,层与层之间仿佛是用尺子量着等分过一样的标准。
风仙对雨仙喊道:“闲来无事之人,你上来,让你开开眼见,好好开开眼见!”
雨仙一听,当然知道风兄发现了好东西,在向他炫耀嘞,他飘然而去,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得炫耀于人。
风仙远远地看见雨仙兄应声前来,便抢先坐上宝座,雨仙见之,定睛一看,他便叫出声来:“糟糕,风兄,这宝座怎么妖气十足?”
“哦,是吗?亵渎神灵,必遭天谴,你等着!”风仙笑容可掬,够得意的,他宛如太师一般坐在宝座之上,不紧不慢地笑着道,“嫉妒,嘿嘿,雨兄,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吧!”说话之时,他的背部还使劲往后靠了靠。
“羡慕,羡慕死了!”雨仙围绕着那莲花宝座转了一圈又一圈,总觉得有些古怪,但到底有什么古怪,还真的没有看出来。
风仙的表情特别不正常,不知是仙家的鹤发童颜,还是脸红,他悄悄地用右手去探屁股下面,而左手反过去撑住莲花宝座的椅背。
雨仙怎么可能察觉到,风仙暗自心惊,是什么将他固定在这石头宝座上,摸一摸,平的,什么痕迹都没有。背部也是一样,无论怎么用力挣脱,总是不能摆脱羁绊。
片刻的紧张之后,他恢复了常态,像平时那样开玩笑地道:“本来想让给你坐坐,享受享受,可我知道,雨兄一向谦让,就不再勉为其难了!”
雨仙在风仙周围绕了一圈又一圈,并未发现异样,他告辞道:“风兄,这云梦山上仙果有的是,我有紧急要务,暂不奉陪,告辞!”
风仙正想开口时,雨仙潇洒地在脚边划了一道弧线,弧线变为安乐椅,舒舒服服地坐在上面,向远处飘去。
风仙目送远去的雨兄,他捶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叹息连声,并没有说话。
山风阵阵,各种飞禽走兽都在争相表明自己的存在,尤其是具有清脆悦耳之声的家伙,似乎绝不放过这难得的卖弄时机。
呸,噪音,统统都是噪音,风仙心烦着哩!他双脚着地,双手支撑在宝座的扶手上,用力挣扎着,试图摆脱宝座的羁绊。
老子偏不信邪!他忍着疼痛,屁股上的皮肤被拉得很长很长,他额头上、脸上和身上的汗珠不住地往外冒,可自尊心告诉他,一定要坚持,坚持,丢不起这人!
太艰难了,太艰难了,此时的他侥幸心理占了上峰,也许,也许这就已经到了粘性的极点了,可我是风仙,并非凡人,谁怕谁呀!
他不顾一切地强忍着,居然可以听到皮肤、肌肉和骨头分离的声音,疼呀,疼得他紧咬牙关,疼得他眼冒金星,疼得他无力自持。他不得不放弃挣扎,不得不老老实实地坐好,他想挪动一下身子都忍受不了,都被拉扯得钻心般地疼痛。
不知不觉昏厥过去了。
迷迷糊糊之中,有一只花里胡哨的鸟轻轻地落在他的额头上,啄他的汗珠,扔在地上,然后努力扇动着翅膀,让他凉快凉快。
风仙感觉轻松了一些,疼痛感也在逐步消失,被拉扯而松弛的皮肤、肌肉和骨头仿佛又粘和在了一起,他微微睁开眼睛向上看,那只小鸟飞落在他的两膝之间,歪着头,眨着灵敏的小眼睛,轻声叫道:“遗憾,只能减轻恩公暂时的疼痛!”
“谢谢你,小神鸟!”风仙感激不尽地道,“让你见笑了,不好意思,丢死人啦!”
“什么小神鸟?”小鸟飞上他胸前的左手臂,“我太没用了,有感谢曾经的救命之恩的心,可惜,我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做些微不足道的事情!”
“患难见真情,谢谢你!”风仙似有羞愧地道,“你每啄去一滴汗珠,疼痛便减少一分,否则,我恐怕早已一命呜呼了!”
“遗憾之极,遗憾之极!”小神鸟低下头去,眼里含着泪花,扇了扇翅膀,“但愿能找到救星,帮助恩人脱困!”
风仙寄寓着莫大的希望,他目送着小神鸟消失在广漠的天空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