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云盖天!
还未靠近,地面上本来就有些枯槁的植物便被那炽烈的火云引燃,地面之上那些考生纷纷尖叫着跑出山门,不敢再靠近,即便如此,几个跑的慢的,头发和衣服都已经被炙烤的焦黄一片,想来若多待半刻,定会被引燃。
言府、算府的长老虽然学究天人,但毕竟不是天人,不通仙术,同样不敢久待,纷纷逃开,即便是兵府中人也不敢在这煌煌天威般的仙术前托大。
聂寒沙飞掠出十几丈外,转头看向那兀自站在火云之下,顷刻间便会被火云包裹的孤单身影,心中生出一丝怜悯。
以气驭剑,本身又是武灵境,这份实力在大梁已算的上是高手,再加上他年纪轻轻便有此成就,日后能走多高,还未可知。可惜,他只怕就要葬身在这大焚天术下了。
火云再落五丈。
白冷泽昂起头看着这铺天盖地的一片赤红,感受着自己头发焦枯,衣衫滚烫,他微微眯眼。
上次如此绝望是在何时?
是被自己首先背叛,数百人围剿自己于一座小镇内吗?又或者是当初在變州,自己刺杀田青阁,被那二长老陈鹤十几丈外一剑刺来?再或者是当初在蛮人营地,自己与脱力的韩秋潭背靠南冥河,面对怒吼冲上来的数百蛮人精兵?
被手下围剿时,自己身死他乡,被二长老一剑刺来时,二白替自己当了一剑,自己断了两根肋骨,被蛮人围杀时,自己抱着聂寒沙跳入冰冷的南冥河,惊险逃生!
一次次,自己面临生死之境,不管结果如何,他何曾畏惧过!
火云距他仅一丈。
头发与衣衫尽皆被点燃的白冷泽,眼睛猛的睁开,他的身上,水罡劲升腾而起,将身上之火扑灭,接着伸手朝着聂寒沙一招,喝道:“借你一剑!”
十几丈外,聂寒沙背后的长剑铮然出鞘,飞掠至白冷泽手中。
他双手持剑,高高举起。
这一刻,当初龙雨在荡剑宗山门外,一剑将声势无两,连败两人的大剑师吕天挚斩落的画面出现在他眼前。
“吾修磨剑术二十载,从木剑到玄铁剑,已断六剑,略有所成,请赐教!”
当初龙雨的这句话在他耳畔不停回响,震耳欲聋。
白冷泽身上的水罡劲散去,头发衣衫再次点燃,他却浑然不知一般,他的双手握紧手中铁剑,朝着那漫天的火云便是一剑斩出。
“吾修磨剑术两载,从木剑到铁剑,已断五剑,略有所成,请试剑!”
一剑斩出,平平无奇,并没有丝毫的剑罡蔓延,也没有水火罡劲喷涌而出。只是那片火云却一下子停滞在空中,接着便是轰然四散!
一道无形的剑意,直冲九霄之上的清若真人!
清若真人识得这一剑的厉害,他仙剑立于身前,刹那间双手引诀,十指变换眼花缭乱。接着,他的身前出现水、火、雷、风四重屏障,繁复错杂,却恢弘庄重。
只是那道剑意冲来,水开,火散,雷湮,风息。剑气掠过他的身体,之前还威风凛凛的仙人便被这剑意一斩为二,从空中凄零跌落。
山门之外,一片寂静。
白冷泽双手持着的铁剑上,传来几声金属崩坏的脆响,那之前还坚实锋锐的铁剑,顷刻间片片碎裂,散落一地。
白冷泽扔掉手中剑柄,昂首而立,接着便仰天栽倒。
四周是嘈杂的呼喊声,白冷泽只觉得浑身疲累,一双眼皮恍若有千斤之重,他坚持了一会儿,却看到十几丈外聂寒沙那张满是惊骇的脸,他嘴角轻翘,心里笑道:让你小看我。接着便闭上眼睛,沉沉的昏了过去。
事情发展成这样,连始作俑者的白冷泽都不曾想到,他的本意,是自己强悍无比的连过四座仙府的一十二关,让炼气宗吃个小亏,然后自己顺利进入那藏书洞,接着闭关苦读,至于会掀起多么大的风波,那就不关他白冷泽什么事了。
可惜,这世上之事,往往不如意者十之**。他确实连过四座仙府的测试,轰动清溪谷,可他没想到,居然会有清若真人这样的奇葩存在。
他不遵教条,不思利弊,居然悍然出来将所有事情揽下,接着便硬生生的对着白冷泽发起了挑战。
若白冷泽只是个普通人,要么不敢接战,要么就是徒自死在了他的仙术之下!到时候,清若真人无非受些炼气宗宗门的处罚,之后炼气宗上位者再出面对这些考生安抚一番,自然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说到底,白冷泽还是将这些仙门的真人们,看的太高尚了些。
白冷泽昏迷过去,直到第二天下午才醒过来。
清若真人虽然性子跋扈嚣张,但确实有狂妄的资本,他那一招大焚天术,将真火之精聚于九霄云外,然后轰然砸落,确实威势无两。
若是之前的白冷泽,这一招他绝对当不下,只能死在那真火之下。即便是他突破武灵境,又在黎羽山后山与蔺如岚练剑进境神速,将学自龙雨的磨剑术练至第五剑之后,也不过是全力施为,才勉强挡下了这一击,每每回想起来,那份天火降临,浑身仿佛要被燃烧一样的焦灼感,依然清晰无比。
再者说。他最后那一记斩风剑虽然霸道无匹,连破清若真人大焚天术和数道防御仙术,将清若真人一斩两段,却毕竟不可再现。那是绝境之下的拼死反击,爽则爽矣,之后经脉中那股真气被抽空的感觉席卷而来,却好似在经脉中一股烈焰席卷而过,又仿佛从内到外千刀万剐,确实不是什么愉快的感受。所幸,他这时候早已昏了过去,否则必然是极其难熬的。
在白冷泽昏死过去这一天,清溪谷的四座仙府却吵翻了天。
这场争论刚开始是算府、言府、兵府对炼气宗的指责,几个已经多年不曾露面的宗主难得出关,可出关的第一件事就是大骂仙府的不地道。
似考场徇私这等事,在大梁科举之中都是大忌,更何况是面子远比里子重要的仙府门第。
叶凡真也跟着受了些奚落,他表面上诚心道歉,表情后悔而愧疚,可心里却早乐开了花。
这次事情是清溪谷百年来最大的耻辱,尽管清若真人将所有罪责揽到自己身上,但在做的各位哪个不是活了几十年的人精,哪里会看不懂这是舍卒保車的手段?
那几个老家伙不直接说出来,无非就是觉得大家是相处了几十年的老兄弟,留些情面罢了。再说那罪魁祸首清若真人已经死了,这事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刻意追究,只得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