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的前夕,燕京城下了一场秋雨。
秋雨下在夜里,淋湿了燕京城,淋湿了整个将军府,淋湿了每一个站在院中的人……
萧明威替自己的哥哥闭上了双眼,将他抱在怀中,跪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
追寻刺客的穆笳一无所获,看到眼前的景象,只能和兄弟们站两兄弟的身后,一片沉默。
燕云十八骑,出生入死,那时生死与共的交情。如今折损一人,怎能不伤心……
他们痛,因为面对手足离去无能为力……
他们恨,只恨自己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兄弟和义父……
马戎逍站在一旁,看着此情此景,心中竟是有些酸楚。就在前几个时辰,那萧明堂还与自己比试切磋,现在竟是阴阳两隔。他知道那种感情,曾经挚爱已经离开,若是二龙山有兄弟离去,自己却是不敢想象。
自己还不够强,无法保护兄弟们。若能找到老刀师父,寻回境界,变得更强,便是带着二龙山走遍这世界又何妨。
想到此处,马戎逍悄悄握紧双拳,有朝一日,这样的事绝不能发生在自己身上,绝不能发生在兄弟们的身上。
此时赫连雄心体内的毒已被控制,自己颓然坐着,看着自己的义子就在眼前战死,也是老泪纵横。
“明堂!”
不知什么时候,萧夫人也是来到院中,手中灯笼坠地,也不顾这漫天大雨,哭跑着来到萧家兄弟面前,抱在一起痛哭起来,此情此景让人伤神。
赫连云兮来到马戎逍身边,撑起一把伞,遮在了两人的头顶上。
马戎逍看向云兮,云兮也是两眼通红,低低啜泣。
“在母亲眼中,明堂哥和明威哥,就如同她的亲生孩子一样……”
云兮撑着伞,眼前渐渐变得模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
……………………
二十年前,宁远将军赫连雄心高升,调任前往燕京城。举家从边陲小城,搬家赶往燕京居住。
车队路过一处草原,缓缓停下。就在车队前方,不久前刚刚发生一场惨剧。
年轻的赫连将军翻身下马,和副将一同前去查看,只见得遍地的尸首,鲜血染红了脚下的草。数十辆货车横七竖八四下散落,箩筐木箱遍地皆是,只是里面空空如也。草地上散落着各样货物,而马贼早已经不知道去向……
看到此景,赫连雄心知道,定是那马贼所谓,只恨自己没有早到一步。
马车中的萧夫人掀开窗帘,探头看到一边狼藉,忙是问道:
“夫君,发生了什么!”
赫连雄心摆摆手,宽慰道:“夫人无事,只是一支商队遭到马贼洗劫,无人生还。”
萧夫人心地善良,忙是双手合十,祈祷亡魂平安。
正在赫连雄心准备上马之时,那片狼藉中传来一细微之声。这声音,自然难逃沙场多年的赫连将军之耳,赫连雄心又走入那商队之中,来到一个箩筐近前。
“砰——”
赫连雄心打开箩筐,只见箩筐之中,蜷缩着两个五六岁的孩童,惊恐的看着赫连雄心,瑟瑟发抖。
“不要害怕,我是来救你们的……”赫连雄心将两个孩子紧紧包在怀中。
两个孩子突然之间,泣不成声。
萧夫人见到这两个孩子,那时膝下无子,也是喜欢的不行,便拉上了马车。
两个孩子忘记了自己的姓,便随了萧夫人的姓,哥哥名叫萧明堂,弟弟名叫萧明威。
赫连雄心和萧夫人待两兄弟如亲生一般,萧家两兄弟也将二人视为自己的亲生父母。
后来,赫连雄心教会二人用弯刀,拉长弓,骑黑马,终于成为了燕云十八骑中的成员。
那一年,十二岁的萧明堂和小一岁的弟弟,在草原上第一次斩杀马贼。而后跪在赫连雄心的面前,将马贼的头颅献给赫连雄心。
“我要成为了不起的将军,和义父一样!杀光这云州幽州的所有马贼!”萧明威想到马贼便咬牙切齿,那是内心中无法忘记的记忆。
萧明堂看着弟弟,微微一笑:“我萧明堂别无所求,只求保护好弟弟,保护好义父家人,那就足够了。”
年幼时在马贼刀下劫后余生,看家人惨死在自己面前,萧明堂决不允许自己再次失去家人,哪怕自己献出生命,也不能让别人伤害自己的家人。
萧明堂眼中,这将军府,就是自己的家。
……………………
然而就在这场燕京秋雨中,萧明堂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永远闭上了双眼。
萧明威握着自己哥哥的手,昂起头来,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交织落下。
萧明威哽咽着,沙哑的声音从自己喉咙中响起,唱起了哥哥生前最爱的那首歌,也是燕云十八骑的军歌:
年少奋发兮,挎弯刀,
飞蝗流星兮,负长弓,
寒衣黑甲兮,乘飞龙,
同仇敌忾兮,共生死……
萧明威的身后,在场燕云十八骑的将军们,听到这沙哑悲伤的歌。脑海中,是一起纵马大漠,驰骋疆场的时光。萧明堂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近前。不知谁张开了口,附着那歌声一同低声轻吟。
渐渐的,所有人都张开了口,用那最熟悉的歌声送别这离去的兄弟。歌声在雨中铿锵用力,恍如千军万马……
马戎逍感慨万千,这大千世界中,亲情,爱情,还有那最质朴的兄弟之情,是人最无法释怀的情感。
赫连云兮在雨中泣不成声,那油纸伞已经换做马戎逍来撑。云兮就这般埋在马戎逍的臂弯中,泪水湿透了马戎逍的衣袖。
踏燕然兮,逐胡虏,
破幽云兮,斩马匪,
九月深秋兮,霜飞野,
天高水涸兮,雁悲寒。
戍边狼烟兮,彷日夜,
军中执鼎兮,较气力,
胡笳美酒兮,悠魂魄,
披甲执刀兮,望星辰,
十载戎马兮,观日月,
一生忠胆兮,过长空。
交兵沙场兮,断刃死,
骨肉作泥兮,衰草凉,
易水游魂兮,何所倚,
壮志寥寥兮,复一梦。
我歌莫伤兮,天告汝,
我歌壮阔兮,君且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