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几日,就有公公来传圣旨,不外乎是圣上体恤娘娘离乡甚久,特许贺兰九离回凉州省亲云云。
桑麻她们听了以后,高兴了好几天,毕竟从她们进宫到现在,从来没有出去过,别说出宫,这后宫她们也不敢乱走,如今有了机会,跟着我去凉州,终于可以出去散散心,自然是开心的。
那日亓昊走后,我去桑麻的房子里看她,她抱着我嚎嚎大哭,我去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抱着她,替她擦眼泪,她一边哭,一边哽咽的和我说,她这辈子谁都不想嫁,只想陪在我身边。
我当然是不同意的,我的一生已经如此,又怎么可以拖累别人,她见我不许,低头就往床沿上撞去,说我不要她,她还不如死了。她这么闹,也让我心酸不已,只得同意。
“主子,还需要收拾什么东西吗?”桑麻看着自己收拾的大包小包,恨不得把整个漪兰殿都搬走。
“不需要了,你看看你,又不是不回来了。”说这话,我也有些心虚,希望可以一路顺利,日后再也不要踏进这里了。
白芷在一旁整理着包袱,也偷偷笑说,“桑麻姐姐也是怕路上委屈了主子呢。”
我看着她们如花的笑脸,心里也是一甜,“你们两个啊,知道你们是为我好,那就收拾去吧。”
两个人领了旨意,就又跑了出去,说是要吩咐小厨房替我多做些点心,在路上吃。听着她们两个嘻嘻哈哈的,我的心里也愉悦的很,终于,离自由又近了一步。
我偷偷进了寝殿,见没有人伺候,就打开柜子后面的暗格,偷偷拿出来藏好的金叶子。那些金叶子是我让桑麻拿着月奉去换的,她当时纳闷问我为什么换成金叶子,我说想用叶子打造首饰,她不在多问,就那些那些银子去帮我到尚宫局换了五十多片。又拿出自己用金丝缝制的简易地图,用锦帕包好,偷偷放在贴身的荷包里。
这个荷包是子卿送我的那个兰花银丝荷包,我喜欢的很,天天带在身上,她们都知道。
楚墨那日的信封里面说,要我准备地图,如今都准备周全,我也放安心了许多。
那个地图是我自己偷偷绣的,疆域图只有在议政的宣政殿才有,前几天我趁着去给皇甫宸送点心,把地图默记了下来。还好在现代是文科生,对地图很敏感,这几年也时常看书默背,记性还不错。回到漪兰殿急忙用毛笔画出来,又怕易折损,就拿了一块雪蚕绣缎自己用银丝绣了出来,贴身装着。
太详细的地图我不需要,只是绣了南国,金国,凉州的疆域图,还有那个州郡的位置,怕被人发现,我在那些线条上绣了花,不懂得人看见也只会以为是一副百花图。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再过三日,就可以离开了。
我从寝殿出来,刚好听到桑麻说,太子殿下求见,想起皇甫宸的警告,本不想见他,可是已经太久没有看见他了,一想到这次离开,怕是以后都见不到了,又舍不得。就让桑麻去传,我缓缓走向了正殿,有些恍惚。
子卿,若你不是皇子,是不是就可以随我一起远走高飞呢?
“九儿。”子卿一身金色蛟龙袍,脚踩同色绣丝银边靴,腰间的玉佩晃得叮当响,那声音清脆极了。
我看着他,笑了笑问,“今天怎么想着过来了,你这几日往宫里跑的倒是勤。”
他一脸担忧,急切的说,“我听说父皇难为你了,这几日就没来,为了你的安危,我还是避嫌的好。”
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他的耳目在我的漪兰殿,还是,皇甫宸故意透露消息让他知道,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以后,再也没有人监视我了。
“没什么,你放心吧。”我和他一起走到茶桌前,坐了下来。桑麻端来点心和茶水,我拿了一块给他,“来尝尝,过几天我走了你可就吃不到咯。”
他接了过去,咬了一口,“九儿做的点心一向好吃,过几日吃不到,等你回来我就来讨点。”
我怕是不会回来了。虽然心里这么想,可嘴上肯定不会这么说,我倒了一杯茉莉花茶,笑,“那当然好,你啊,照顾好自己的,按时吃饭,天冷添衣,不用我说了吧,你身边的奴才也还算机灵,应该是不会让你病了。”
“知道啦,怎么像个老嬷嬷。”他一口咽下糕点,喝了点茶润润,调笑起我。
假装生气的转过身去,不再看他,眼睛却湿润了起来,“是啊是啊,我就是老嬷嬷,怎么样?”
“哎哎哎,别生气嘛,我这不是逗你呢。”他掰过我的身子,“怎么还红了眼睛,我和你开的玩笑话。”
我用力揉了揉笑说,“估计是被熏香迷了眼睛。”正视着他,看着子卿白净英俊的面孔,我的心里又是一酸,感慨道“我怕,走了,见不到你。”
“傻丫头,又不是不回来了,你若不喜欢凉州,就早点回来。等你回来,估计母后宫里的红莲又快开了。”他失笑,定是当我女儿家的小情怀。
这几年,每到深秋他生辰的那天,就会带我去恩泽殿看红莲,这好像已经成为了我们两个的小秘密。
我点了点头,不再说话,我怕我忍不住,全部告诉他,告诉他我要走,告诉他等不到他君临天下给我的自由,告诉他我选择了自己放弃了他,我做不到等待,所以终究还是辜负。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红绳,给我系在脚踝,一边系一边说,“我府里的丫鬟说,这月老庙的捆心绳最是灵验,我前段时间闲着也就去求了一个。”
他不说,我自然也不说。那就是张薄薄的窗户纸,谁也不敢去捅破它,身份地位的差别,一直在提醒着我们,怕不小心说出了口,捅破了,就会万劫不复。
仔细打量着脚踝的红绳,上面还穿了一颗血红色相思豆,一瞬间觉得心酸难过,“你这是要捆住我吗?”
“是啊,捆住你。要你一直陪在我身边。”他抬起头,望着我,笑了笑。
我有些急切问,“那你不是许我自由了吗?”
他又低下了头系着,过了半晌,说,“给你要的自由,我却只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