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金秋,又过了大半年了。山谷内刚建成不久的晒场上铺满了了金灿灿的稻谷,那是年初刚到此处的时候,阿丑令人播种下的稻谷,而今已经有些收获了。
虽然每亩地产量不行,但是开荒的田多,所以总得来说产量还算不错。加上适应性极强的番薯,收获的粮食堪堪将两个即将告罄的粮仓填满,至少到明年开春,这一批人的口粮是不缺了。
因为靠近渤海边,山谷这边也有较大的海风,阿丑就照着一名老农的建议,让人将番薯炮制成番薯干,在强烈海风的吹刮下,变成可以长期保存的干货。
阿丑将自家手下的一众尸兵操练的得心应手后,就让他们潜入底下汲取阴气,淬炼身躯。
而其他事情上,这半年多来,也有许多成就。阿丑手下的一伙甲士因为修炼天运宗流传出来的速成法门,半年就已经武道入门,甚至个别人堪堪触摸到磨练筋的层次,再加上这半年来阿丑以严酷军法训练,每日亲身下场教授经文,传播大义,甚至向这些人坦明自家的志向。
这一伙人已经是可堪大用的人才了,成为阿丑手里仅次于尸兵的一只力量。
同时因为流民中多流离失所之人,阿丑特地安排一些相亲大会,撮合了好些对夫妻,有些不愿再嫁的妇人,阿丑把这些人变成女军,平时专门管理山谷内的内务,还兼任纺织衣物等等。
孤苦的孩童组成童军后,阿丑向对甲士一般,亲自传授武道,教习识字。同时这半年阿丑根据自己的所见所闻,加上荆柯守的帮助,编撰了一套教材。
分析了渤海中十八寨城的现状,官民的构成,以及云家是如何剥削底层民众?最后得出结论,必须推翻云家,这套教材阿丑现在试着用来教授这些孩童和甲士。
大概是因为有切身体会的原因,这帮人对这套教材的接受程度很高,甚至提出来许多阿丑没有想到的方面。
阿丑将之简练一番,重新编入了教材,同时他还将这半年来行事记载下来,积累经验,九层之土,起于毫末。
人世间要做一番大事,终归要做到许多常人做不到的事。
现在阿丑就在一间宽敞的大屋里面,这是为了讲学特地建造的学堂,底下甲士、孩童正襟危坐,经过半年他们倒是懂了许多规矩。
与一般学堂不同的是,在房间后方,甚至是门外也有许多人。有妇人、有老者,他们或许坐姿不标准,或许有些不雅。但相同的是,此刻那一双双眸子里透出的是相同的愤怒。
直直盯着学堂内的一个人影,身着轻甲的大汉双眼通红,泣声道:“我家本来是老实农户,有三亩上好的水浇地。就算灾荒年景也熬得过去,不料被村头的张家地主看中,他家出来个秀才,就谋夺村里的水浇地。和衙门里的差役勾结,寻了个由头让我家大朗去服役,没过多久就死了。”
“我家老父母伤心过度,没俩月就双双去了。后面又要故技重施,加害与我,他家有个仆役,与我有些交情。半夜冒死前来告知。我才能连夜出逃,后来得遇大人。”
“我家惨啊,无端端的就糟了这般苦难,大人,家破人亡啊!”说道伤心处,这大汉也不顾在众人面前,径直嚎啕大哭,勾起了盘坐的众人心事,一个个眸子通红,有股子说不出的愤恨。
阿丑看到这般情景,手里种种一拍案桌,站起来问道:“恨归恨、怒归怒。但是你们知道要怎样改变这种状况吗?有谁来告诉我。”
话语出口,底下众人的情绪却渐渐低下来,心一点点下沉,直直的落入地狱之中。那一双双本来怒火勃发的眸子这时凝住一般,像是、像是已经心灰意冷。
阿丑见此,脸上有些失望神色,不过还是提起精神道:“你们没有办法,我却有一些想法。”
底下众人一听这话,死寂的眸子里仿佛燃起两点火星,直直地望着阿丑,尽是渴望。
“你们在这座山谷里生活的怎样呢?”阿丑问道
底下众人恢复了几分精神,齐齐高声回道:“大人英明,我等在这里过得十分不错。”
阿丑却突然冷笑出声;“你们在这里过得好,是因为我善心,是因为你们身上无有我想要得到的东西。如果我也要夺你们的田,要抢你们的妻儿,那么你们又待如何呢?”
底下众人齐齐打了个哆嗦,似乎也被阿丑描述的情景吓到了。有个声音哆哆嗦嗦响起:“大、大人应该不会把!”
话语刚一出口,就被阿丑打断:“我不会,不代表所有人都不会。要想妻儿安康,要想阖家幸福,你们就要拿起刀剑,打倒骑在你们头上作威作福的地主、朝廷、世家、大族。”
“世间从来没有无故垂怜的仙神,叩头是换不来安生的。要田地、要妻儿周全,那就要靠你们自己去征战,我教授你们武道,在这里传道授业,就是为了让你们明白,要自己去拼搏,自己去守护。”
一声声的怒吼响彻,如惊雷在这些人耳边炸响,振聋发聩。
看着底下一批批人似懂非懂的模样,阿丑轻叹一口气,心里有些唏嘘,本来想着半年来的说教,这些人应该有了守护家园的理念。
不料到了·现在还是没有足够的觉悟,前路漫长啊!
”如此,汝等就在这里想一想吧!“想着阿丑负手,不顾后面面面相觑的众人。
门口站立的荆柯守紧随着上去,两人行了片刻,荆柯守问道:”大人,你这些时日所讲的真是叫某大开眼界。虽只一二言,言语粗陋,却发人所未闻,实在、实在是······“
阿丑却摆手笑道:”莫来夸口,我这些言语,历朝历代,凡是起于微末改朝换代的人物,不知有几多人讲过。”
“我也不过是初心纯粹一点罢了,打倒头顶上的人物虽然难,但是更难的是打倒以后,要如何治理啊!“
”我不想千百年后,又是一个轮回,这样又有何意义呢?“
场内一时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