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清瑾敏锐的发现了苏慕这几日明显的不对劲,具体表现在他不仅对她神色躲闪,甚至接连几次日常的练剑拭剑都会被他忘的一干二净。(飨)$(cun)$(小)$(说)$(網)免费提供阅读
她的思维巧妙的跳跃到了一个微妙的高度。“苏慕……你,是不是害相思病了?”
餐桌之上,她不过随口提了一句,苏慕竟一口茶水从嘴边喷涌而出。
他们自那日和好后便恢复了以往的座次,因挨得进了些。凤清瑾筷子间唯一的肉菜惨遭蹂躏,她心里好笑手上却是仍是很有良心的递给他一方锦帕。
“苏慕?”
听了她出声,那人闻声抬头,眼里是还未来得及撤去的窘迫。
“给,擦擦。”她慢悠悠的开口,神情是抓住某人小辫子之后常态的得意。苏慕倒是乖顺的接过她的帕子,随手抹去嘴边的水渍。
饶有兴趣的盯了会儿,凤清瑾也发觉自己好像有些过分了,便安分了许多。苏慕这厢筷头却是没停,老老实实的做平日里帮她布菜的活计。
“你自己也……”
“我没事。”苏慕摇头拒绝,专心致志的伺候她吃饭,仆人做的尽心极力。凤清瑾叹了口气抱怨:“苏慕,你不要太在意我了……”
苏慕眼神中微微闪过的苦涩让凤清瑾收起了继续的意头。
骤然中一声近乎呢喃的嗫嚅破空而出,透着丝丝缕缕的苍凉。
----我从前,便是太过在意自己了。
“你早些休息,晚上有灯会。我陪你去。”苏慕在她仍未来得及问出什么时候开口起身,留给凤清瑾一个萧萧瑟瑟的背影。
他未看到,身后的女子不过是摇头叹息后,便转眼去看窗外飞舞的燕子。
白帝城紧邻碧落,民风淳朴好客,因正值清明时节,梅雨之季。万物生长复苏,当地便有了挂花灯祈愿,期待今年风调雨顺的习俗。
凤清瑾慢悠悠踱回房间时正巧撞见一个状似男子衣袂一闪而过的影子。
多日里来学习的功夫总算有了用武之地,她几乎是反手就和那人缠斗起来,几招过后发现不敌,便生出了用巧劲的念头,两人正面相对,凤清瑾左手勾上那人脖颈时,敏感的发觉俊朗男子的颤抖。
若不是分明知晓两人是在打斗,那姿势倒是暧昧的紧。
“哥们,哪个路子的?跑我房间干什么?”她手腕上使劲,将那人向自己的方向拉动,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更加紧密,呼吸的频率依稀可闻。只得是离得更近了,凤清瑾才注意到男子如刀削般的俊朗容颜。只是眉宇上方一小块并不狰狞的伤疤,却并未将容貌的俊朗毁去,反而增了几分冷硬。
“阿瑾。”
熟悉的声线和平仄声调,凤清瑾受惊般的瞪圆了双眸。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尴尬。
“苏慕?是你?”
苏慕未及回答,却见本身挂在自己身上的女子骤然撂开了手,温凉修长的手指反复拉扯自己的脸颊,唇边溢出惊喜的笑容。
“我倒不知,你竟然还愿意把那黄金面具撤下?!这样岂不更好,好端端生着这样的脸,为何不露出来?”
“有伤疤。”
言简意赅的陈述,却见凤清瑾眼神里露出轻微的不赞许,反驳道:“伤疤怎么了?我又不嫌弃你。”
苏慕薄唇微眯,像是在酝酿什么,凤清瑾却拉着他进了房间。推推搡搡的将苏慕推至到了黄铜镜处。
镜面映出两人的面容,柔和与冷硬。过为的相得益彰。
“你自己瞅瞅,不过是一个小伤疤,为何就不能露出来了?”
苏慕嘴角牵起苍凉的笑意,偏头躲过铜镜之中映出的女子面容。凤清瑾寻了木凳搬来坐在苏慕身边,撑着下巴端详他的剑眉。
“若是你实在觉得不适……这样,我给你补上一个东西。”她嘻嘻的笑着顺手摸来放在铜镜边的石黛,举起手来就要在苏慕的眉间勾画。
苏慕皱了眉头却未躲开,只是略显不满的咕哝着自己不是女人,凤清瑾听了觉得很好笑,眸中像碎满了星空里的光尘。
“我可没说啊,要是你不愿意的话,那就算了。”她说完便起身欲走,步子尚未迈开时就发觉温热的掌中温度覆盖了自己的手指。
“别走。”
撤下了面具的苏慕面部虽一样没有表情,然而眼神中的动容却相较之从前丰富了不少,她回头时撞见那眼眸之中尚未消散的情绪时倏然笑了开来。
笑容浅浅淡淡如同从云层之中氤氲而出的阳光,细细密密透出来。他默默地将将凤清瑾重新拉回了木凳之上,黑眸闪着纠结挣扎。
“干嘛”她倒是问的理所应当,甚至有些轻微的不耐烦。苏慕眼里一闪而过的呆怔让她呵呵的笑着镇定下来,认真的压制住那种从与他亲近开始就蠢蠢欲动的逃避**。
“画吧。”
最终还是苏慕妥协,由她随自己喜欢的勾画,两人靠的近,呼吸甚至都交缠到了一起,他甚至能清楚的看到凤清瑾浓密睫羽投射在眼脸之上的阴影。
“阿瑾……”
“怎么了?”
“没什么。”
他终究没有说出来,也决定永远不说出来,那些尘封在岁月长河之中的秘密无论是否开启与她相比起来都显得不那么重要,苏慕那时觉得只要她还在就够了。
凤清瑾收笔时注意到苏慕的呆怔,便随手去扯他的皮肤,下手之处是出乎意料的光滑,她玩儿心大起对着那张俊脸开始又揉又摸。
苏幕这厢早已回过了神,却仍是由着她玩儿的开心,他听到那悦耳的声音带着惯常的得意和欣喜,说着把面具摘下来果真方便的形容。他看到那原本略显狰狞的短小伤疤被黛石的墨黑花纹遮挡,眉间的冷硬在她笔下瞬间多了一丝说不出的妖艳。
“日后我帮你画。”
他突然忆起从前大殿上那孤寂的岁月,那些指间仍然残留到现在的温度,差点红了眼眶。
“若你走了呢。”
他突然想问这句话,辗转萦绕了许久终究还是问出了声,却见凤清瑾收拾着案几上的物件回头看他笑起来。
“什么?”
苏慕缓缓摇头,说着没什么便撩了衣衫站起,迈步离开了房间。凤清瑾抬头去看时只注意到门边一闪而过的衣袂。
苏慕走后凤清瑾打开晨间他在房间留下的包袱,却发现里面是一套面料轻柔的白色衣裙和一只银质的凤凰发簪,心里好笑,脑海里勾画着周身冷硬的苏慕站在成衣铺子选择衣衫时的模样,倏然笑出了声。
乖顺的穿戴整齐,一袭白衣遮掩了周身邪魅的气质。因时间早了些她便随意歪在了榻上,迷迷糊糊中脑海一晃而过的剪影里,依稀有一个雪白衣衫抚弄桃花微笑的少年。只是那人给她的感觉很远,像是天边永远触不到的虹影。
“阿瑾。”
她闻声抬头,眼里挂着尚未抹去的水迹。苏慕看了心里一惊,只是拽着她出门识趣的未曾问过什么。
白帝城街市不大,因趁着节日,来来往往人流攒动,看起来倒也热闹。街旁人家无不挂着些各式各样的花灯,做工即便不甚精致挂在一起却仍是一般漂亮。男男女女也只有今日能光明正大的凑在一起,笑语喧哗。灯火阑珊处人影稀疏,花市灯如昼也便是如斯情景,苏慕拉着凤清瑾在人流中穿梭,偶尔停下来看她摆弄着些女儿家的小玩意,挡着投射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目光,将她护得异常的好。
凤清瑾走走停停中已然忘记了先前的失常,男子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佛如融化坚冰般的难得温暖。
宋有词章,赞上元灯会,烟火纷纷,伊人独立。凤清瑾突然想起那句灯火阑珊处,脑海里出现的却是那夜落英如雨中模糊的孤寂身影以及脑海中那一晃而过拈花而笑的雪白剪影。
上官湛宇。
上官湛宇。
「姑娘可知,长安何意?」那透着淡淡凉薄的问句,却仿佛传递着千年的深重思念,扣响了闭关多年的心房,似是突然怀念起那个孤傲清冷的少年,当凤清瑾的目光无意间落在灯火微暗的香烛摊上时迸发出难掩的惊讶。
凤箫声转,一夜鱼龙舞。灯火阑珊处,见此佳人。
她见他轻启薄唇,眼眸中是模糊的温柔,依旧是那身白衣胜雪,似乎这世间只有他才能将这白衣穿的如此好看罢。
苏慕见凤清瑾半天都不曾追上,迷惑的回身寻找,却看到她隔着人流与香烛摊前那绝世孤雅的男子对望。
顺手便拉了她向前走,凤清瑾却呆怔的呢喃着什么。
「阿瑾?」
「子涵……那是子涵……是子涵……」
「……」
「子涵……是子涵」
世间仿佛除了她两人便再无别的事物,心底突然涌起的这种想法让苏慕心底一阵烦躁。犹豫之间仍上前一步将凤清瑾拉回身边,这占有欲十足的动作让白衣少年微微皱眉,薄唇微抿却是不屑说话。
凤清瑾又一次看着少年转身而去,那种云淡风轻却带着些强撑的坚强,模糊在灯影潺潺中的背影与梦中模糊的剪影重叠。心底涌上的不舍让她突然想要挣脱苏慕的束缚追随上官湛宇而去,她明明不是轻浮的女子,却会在这个只见过两面的少年面前一反常态。
“子涵……”莫名从唇间发出的声音,甚至连凤清瑾自己都不知是在叫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