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衣铺买了几件衣服之后,慧娘和夫君带着买回来的那两个人回到张家大院。慧娘悠闲地坐到院子里的石凳上,发话。
“你们自己介绍一下。”
小女孩和那丑颜女子相互对望了一眼。
丑颜女子跪下,率先说:“东家,我叫苏若。祖籍郡城,今年十六岁,父母早亡,孤身一人。多谢东家收留。”
苏若的外表虽丑,但声音清澈好听。
小女孩亦跪下,“东家,我叫婉娘,今年九岁,祖籍京城,母亲过世,与父亲走散,辗转被卖到这里。多谢东家收留。”
“都起来吧。”慧娘吩咐道。
苏若和婉娘应声起身。
慧娘带着她们俩去了客房,“你们俩住这一间,现在,马上去烧水洗澡换衣服吧。”
她们二人异口同声地说:“是。”
慧娘转身离开。
苏若和婉娘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若姐姐,没想到我们还能在一起。”
“婉娘,东家心善,以后我们也有依靠了。”
之后二人开始忙活着烧水,她俩没有任何行李,没什么好收拾的,洗过澡,换上新衣服,又把原来的衣服洗干净晾好。
*
十天后
朱李氏顺利生下一名男婴,慧娘爹喜极而泣。
望着皮肤皱巴巴地的婴儿,慧娘既高兴又无奈。高兴的是他的降生,无奈的是他的长相。
“娘,他怎么长得这么丑啊?”慧娘生生忍住那句“跟个小老头似的。”
朱李氏掩口而笑,“刚出生的孩子就是这样,你刚出生时比你弟弟还丑呢,如今已长成这么俊俏的女子。孩子只会越长越俊呢。”
“哦,原来是这样啊。”
慧娘逗弄那小包子,他仿佛有感应,胡乱伸伸胳膊、蹬蹬腿。
“哇……哇……哇”小包子忽然哭起来。
朱李氏抱起他,撩起衣服,给他喂奶。
小包子费劲地允吸,后来越来越顺畅,“咕咚咕咚”地咽着,没一会工夫,已甜甜地睡着。
慧娘低声说:“娘,你们准备给弟弟起个什么名字?”
朱李氏因产后虚弱,又刚给孩子喂完奶,脸上有些苍白。
慧娘赶忙扶她躺下。
躺下后,朱李氏方微笑着说:“我跟你爹商量过,你弟弟的名字,由你来取。”
慧娘高兴地说:“好咧,我回去后一定想个好听的名字。若是走之前没有想出来,我到齐城后再想,想好后写信告诉你们。”
“好,对了,慧娘,娘在这院落生了你弟弟,不知道这主家会不会忌讳呢?”朱李氏略有些担心。
这里的人,确实会忌讳别人在自家生孩子,为了让朱李氏放心坐月子,慧娘小声在她耳边说道:“娘,这院子您放心住吧,我已经买下来了,房契在我手上呢,不过,你不要告诉其他人。”
“什么时候买下的?你这孩子,也不早点跟娘说,你该不会因为娘没地方住,才买下这院子的吧?阿缘知道吗?”
朱李氏连连发问,慧娘不知该回答哪一个问题。她肯定不能告诉她娘,这院子两年前就买下了,每月给爹娘发工钱,只为娘亲脱离老太婆的魔掌。若是说实话,她娘心里会更内疚。
慧娘选择含含糊糊地回答:“买下有一段时间了,不过我婆家人不知道,这院子是我孝敬你和爹的,以后你们放心住就是。”
朱李氏还欲问,正好春花掀开帘子进来,“夫人,少爷的尿布都按照东家吩咐的,洗好,用热水烫过晒上了。中午您想吃什么?我去做饭。”
朱李氏平时是个节省的人,肯定怎么省钱怎么吃,还不等朱李氏开口,慧娘吩咐道:“春花,以后不用问,鸽子、老母鸡、大公鸡、鲫鱼、猪蹄这几样你轮流着炖给我娘吃。记得做菜时不要放花椒之类的,放点盐、枸杞、花生、黄豆、百合……”
春花得了吩咐,退出去准备吃食。
朱王氏脸上挂着喜悦,轻轻掀开帘子进来,生怕让朱李氏受风的样子。小声说:“我过来看看我的乖孙。”
慧娘起身,让开位置给朱王氏。
只见朱王氏弯腰,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小孙子的襁褓。见小家伙睡着,便起身,从怀中掏出十两银子,放到她孙子旁边,说:“小乖孙,奶奶没给你买什么,给你银子,让你爹娘买给你。”
这边有这样的风俗,看刚出生的孩子,要留钱,不然会把孩子看丑。一般都给几文钱,聊表心意,但一下给十两银子,几乎很少见。朱李氏惊讶地一时没反应过来。
算算这两年爹娘给朱王氏的银子,加起来也就十两银子,慧娘看到后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这老太婆唱得是哪出?虽疑惑,但还是笑着说:“谢谢奶奶,不过,您给太多了,您老不挣钱,这银子您攒着自己花也好啊。”
朱王氏难得地露出和蔼的模样,“我一个老婆子能花多少银子?再说了,我的银子还不都是你们给的,给别人我心疼,但给我小乖孙,我不心疼。”
贪财贪小便宜的朱王氏忽然拿出这么多银子,真是大出血。慧娘望着朱王氏,忽然发现一眼看不透这个老太婆了,摔断肋骨在炕上养病,把脑子养聪明了吗?
朱李氏慢慢缓过神来,激动地说:“娘,您老不挣钱,这是您养老的钱,可不能给孩子这么多银子。”
“养老的钱也是你们给的,以后你们又不是不给我养老钱,行了,不要推辞了,再推辞,我可就生气了。”
朱王氏非要留下银子,朱李氏没有再推辞。
“娘,您中午在这里吃饭吧,让春花多做几个菜。”
“行,今中午我要和老大喝两盅。我先去厨房看看,帮帮忙。”
朱王氏转身出去。
慧娘从钱袋里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递给她娘,“娘,这是我这个当姐姐的,给弟弟的一点心意。”
前阵子朱李氏刚学会看银票的面额,一看五百两,连连摆手,“娘不能要,不能要,上次你留给我的银票,我还没花呢。”
慧娘硬塞给她娘,“这是给我弟弟的,不能推辞,明天我和阿缘要回齐城,这银票您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一听闺女又要离开镇上,朱李氏不再推辞,万一遇到突发事件,有银票心里踏实。
朱李氏刚把银票放好,还没来得及将银子收起来,二婶掀帘子进来。
“二婶”慧娘起身喊道。
“慧娘,坐下,我就是过来看看大侄子。”二婶笑眯眯地朝朱李氏走去。
“大嫂,你奶水挺好吧?”二婶问完话,看向床上的小娃娃,正好看到那十两银子。
“咦?这是谁这么大手笔啊?十两银子呢,慧娘你给你弟弟的?”二婶笑着问道。
还没等慧娘回答,朱李氏已如实相告,“不是,是咱娘给的。”
二婶脸上青一阵紫一阵,不悦地说:“嫂子,咱娘可真够偏心的,我说这话,不是嫉妒我大侄子啊,而是替江儿不值,当初江儿性命堪忧的时候,她愣是一个子都不拿出来,算了,这大喜的日子,不提这些生气的事。”
慧娘赶忙给二婶倒了一杯水,劝慰道:“二婶,先喝杯茶,消消气,过去的事,别想那么多了,往前看,只要你、江儿和二叔这日子过得好,其他的都不用想太多。”
二婶点点头,微笑着说:“是啊,不想从前的事了。”
自从在慧娘夫家上工,二婶家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搬到镇上住后,再不用看那老太婆的脸色,她心里也越来越舒坦。
二婶从怀中掏出一两银子,放到小娃娃的旁边,“我是我这个当婶子的一点心意,娃娃,莫嫌少。”
朱李氏赶忙说:“她婶子,这可不少,咱们都是庄户人家,给孩子个三文五文的就行……”
二婶微笑着打算朱李氏的话,“大嫂,当初你和大哥如何疼江儿,我都看在心里,我疼大侄子也是一样的,你就别推辞了,我先去厨房帮忙。”
不等朱李氏再说话,二婶起身出屋。
二婶一走,慧娘望着她娘,无奈地摇摇头,“娘,你说你干嘛那么实诚,人家还没问什么,你倒先把大实话说出口,奶奶厚此薄彼,你看二婶刚才心里多难过。”
朱李氏不好意思地笑笑,“娘这嘴一秃噜,就说了实话,慧娘,你说的对,以后娘会注意的。”
慧娘与朱李氏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天,厨房里,二婶和朱王氏碰了面。
朱王氏抬眼看了看老二媳妇,并不像对老大家那么热情,冷着一张脸。
倒是二婶不计前嫌地先开口,“娘,您过来了。”
朱王氏“嗯”一声,算是说话了,之后不再言语。
朱王氏痛打过老二家,心里丝毫没有歉疚之情,反而因怀疑老二媳妇给她下药害她摔断肋骨而怨恨在心。只不过,现在她面子上不会为难老二家,内里却有一番心思。
中午吃饭的时候,朱王氏、慧娘、张程缘、慧娘爹、二叔、二婶、朱江围桌而坐,而朱李氏在坐月子,不能出屋,春花伺候她在卧房吃饭。
饭桌上,肉菜都放在朱王氏面前,她满脸笑容,先给朱江夹了一个鸡爪子,“江儿,这鸡爪子好吃,你先啃着。”
朱江啃鸡爪子的功夫,朱王氏一个劲地给两个儿子夹肉菜,“老大、老二你们多吃点。”
之后又给慧娘和张程缘夹肉菜,一盘红烧肉被老太婆分得很快见底。
给朱江个鸡爪子啃,哪里是疼他,啃鸡爪子最费时间,二婶脸上又是一阵青紫,老太婆只顾两个儿子,丝毫不让朱江,朱江一块红烧肉都没吃上。倒是二叔见自己碗里全是肉,匀给朱江一些。
慧娘将朱王氏的行为看在心里,面上看上去朱王氏疼爱儿子孙女,实则在借机排斥二婶和朱江。
但慧娘爹和二叔并不这么认为,朱王氏难得对他俩这么好,他俩高兴还来不及,哪能考虑其他。
一顿饭表面上吃得其乐融融,但朱王氏和二婶心里却有了各自的盘算。
吃过午饭,慧娘和张程缘告辞离开,准备回家收拾行李,明早起程。
二叔刚送博味卷尖回来便直奔这里,这会有些乏累,也告辞离开。
朱江跟着他爹回家。
二婶和朱王氏均留在这里。
春花洗尿布,二婶和朱王氏在厨房刷碗筷。
二婶稀奇地望着认真刷碗的朱王氏,忍不住开口:“哟,娘,难得见您刷碗啊。”
朱王氏不屑地目光扫过她,“我乐意,老大媳妇为我生了个乖孙,我乐意为她家干活,你看人家慧娘,多能挣钱,你再看看你将朱江,败家玩意。”
“娘,你怎么说话呢?”二婶气得一摔碗筷。
“不乐意听,你就走啊。”朱王氏冷着脸说道。
“这是大哥大嫂家,他们都没撵我走,你凭什么撵我?”二婶愤怒。
“我可没撵你,这是你自己认为的。”朱王氏不再理会她,转身出了厨房。
二婶闷头一个人刷碗,自己劝自己不要动气,刷完收拾好之后,她见朱王氏还没走,为了避免再听老太婆那些难听的话,她与大哥打了一声招呼,便离开。
朱王氏闲得没事可干,拿起大扫帚开始扫院子。
慧娘爹赶忙拦下,“娘,你去屋里歇会,一会我来扫院子。”
朱王氏满脸笑容,“儿啊,你赶紧进去陪你儿子吧,娘一会就扫完,过会也进屋陪我小乖孙。”
慧娘爹忙活了一上午,还没顾上进屋陪陪娘子和孩子,这会没什么事,顾不上再与他娘搭话,赶紧进屋。
他轻轻掀开帘子进屋,“娘子,咱们儿子醒了吗?”
朱李氏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将吃饱喝足刚睡熟的儿子轻轻放到床上,轻拍了几下,方转身对她夫君说:“孩他爹,咱娘今天给咱娃十两银子,你看这事,该如何处理?”
慧娘爹向来孝顺,低声说:“咱不能要娘的银子,过会娘走的时候,我再还给她。”
朱李氏将十两银子递给他,“一会你给娘吧。”
慧娘爹接过银子后,微笑着说:“娘子,这直接退还给咱娘,我怕会伤了她的心,不如再添几两银子,就说是我们孝顺她的?”
朱李氏向来不喜欢贪便宜,别人敬她一尺,她敬别人一丈。“行,孩他爹,你看着给吧。咱娘呢?”
“在扫院子呢。”慧娘爹乐呵呵地说道。
朱李氏惊讶地说:“咱娘又帮咱家干活?”
“那是,你为她生了个大胖孙,她高兴,我看啊,以后,咱娘再不会像之前那样对你。”
朱李氏小声嘀咕,“希望是这样。老二媳妇呢?”
“走了。”
他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
院子里,春花洗完尿布,赶忙去夺朱王氏手里的大扫帚,“老太太,哪能让您扫院子,您快歇着,我来。”
朱王氏乐得春花帮她干活,反正已在大儿子面前表现过了,顺手将大扫帚递给春花。“那就麻烦你了,我进去看我孙子。”
朱王氏进屋里陪大儿子儿媳妇坐了一会后,起身欲离开。期间找理由去了趟厨房。
朱李氏赶忙说:“孩他爹,慧娘送来的上好人参还有两根,给咱娘放上一根。”
朱王氏摆摆手,“不用,留着给你补身子……”
最终,慧娘爹还是给朱王氏放上一根上好人参。临出门前,塞给朱王氏十五两银子,“娘,这银子是我们大房孝敬你的,这天要冷了,你添置点衣裳。”
朱王氏推辞,慧娘爹硬给。
僵持一刻钟之后,朱王氏乐呵呵地怀里揣着十五两银子,手里拿着一根人参,外加袖子里藏的一个碗,走出了老大家。
朱王氏路上边走边嘀咕:可找到老大家的软肋了。十两银子换十五两,外加一根好人参。
她拿着人参,没有直接回朱家庄,而是朝老二家走去。
这会二叔已睡醒,正在院子里坐着晒太阳。
朱王氏一进院子,笑呵呵地说:“儿啊,看娘得了什么好东西?娘去厨房拿刀给你们砍下一半。”
不等二儿子回话,朱王氏快速跑到厨房,先将袖子里的碗偷偷放到碗柜里,后拿起刀,砍下三分之一的人参,放在菜板上。
正好二叔也进了厨房。刚才乍一听他娘要给他人参,不可置信,没反应过来,这会看到实实在在的那小半段人参,开心地说:“娘,你留着补身子就行,给我们做甚?”
朱王氏满脸笑容,“老大家给的,娘想着你,给你留下点。记得让你媳妇给你炖汤喝。”
临走前,拍了拍二儿子的肩膀。乐呵呵地出门。
到了晚上,春花在找碗盛汤时,用蓝边碗盛了一碗汤,可怎么也找不到另外一只蓝边碗。
她去回了朱李氏一声。
正巧朱李氏和夫君在逗弄孩子,朱李氏没放在心上,“找不到就找不到吧,明天再买一只补成一对。”
春花应声出去。
而此时,二婶在自家厨房惊讶,家里怎么多了一只蓝边碗?昨天刚嘱咐朱江买几只碗,说不准是朱江刚买回来的。她着急去慧娘那里上工,没顾上问,出了院门。等下工后,早就把这事给忘了。
后来朱王氏就是这样,只要遇上老二媳妇在老大那里,她便今天偷拿一只碗,明天偷拿一件衣服,后天又偷小半袋白面,大后天再偷拿一包盐,只要方便带走的,她全部偷拿。但除了那只碗留在老二那里,剩下的她全部带回家自己吃掉。
春花经常去朱李氏面前说家里又少了什么什么,刚开始朱李氏不在意,但听得多了开始在意,家里来人只那么几个,一出月子,她便去了老二家,找理由去了厨房,果然看到自家的蓝边碗,她不动声色地回家,从那之后,渐渐疏远了老二家。
朱王氏看着自己的奸计一步一步得逞,晚上做梦都笑醒。
*
程芳草和张定义始终不肯去齐城。慧娘他们放心不下作坊和齐城的生意,朱李氏生完孩子的第二天,慧娘他们便踏上了回齐城的路程。
慧娘留下苏若伺候公婆。带上婉娘一起去齐城。
路过崇山镇时,慧娘他们没住客栈,而是继续赶路,一直到新建的作坊那里,方停下。
文大叔、张大牛和张婶出来迎接。
提前托人捎了信,说是这两天过来,张婶提前两天就将一间屋子收拾出来,以供东家留宿。
自从作坊建好后,慧娘和夫君一直没过来看,此次打算多呆两天再走。
现在作坊已开始运行,天气已凉,工人们都是白天上工。
作坊后面的三排木屋,便是提供给工人的住房。张程缘的那几位表哥表嫂目前住在那里,其余的工人都是附近的村民,晚上都回家住。
为了保密,博味卷尖调的馅子都由张婶经手。
慧娘他们用过晚饭,张大牛、文大叔、张婶来到他们面前开始汇报工作。
慧娘微笑着指着面前的座位说:“大家都坐下,张婶,你先说吧。”
他们坐下后,张婶开始汇报:“东家我们作坊里现在有二十名工人,四个男人,十六个女人,每两个人一组,每天他们总共能制作大约五千根卷尖,第二天都会全部送走。”
张婶汇报完,张大牛接着汇报,“东家,送货队一共十个人,每人每天往周边各个大镇小镇送五百根卷尖。”
慧娘点点头,示意文大叔汇报,“东家,现在我们每根博味卷尖纯挣四十文钱,每天大约纯收入二百两银子。目前我们的作坊刚运营五天。正在洽谈合作的酒楼还有三十家,估计过不了五天,我们的订单就要涨到八千根卷尖。”
慧娘满意地点点头,八千根的数量,意味着每天纯收入三百六十两银子,一个月下来,能挣一万多两银子。
“好,文叔、大牛、张婶你们辛苦了。”
大牛憨憨地笑笑,张婶摆摆手。
文大叔一脸淡然地说:“我们不辛苦,总算没辜负东家对我们的信任。东家你们先休息吧。”
张大牛张了张嘴,仿佛要说什么,被文大叔拉了出去。
慧娘确实也有些累,没再喊住大牛问话。
送走众人,婉娘伺候慧娘洗漱完,被安排到张婶那里住。
张程缘心疼地望着慧娘,体贴地说:“娘子,都这么晚了还听他们的汇报。快躺下,为夫帮你揉揉腿。”
慧娘感动,“夫君,谢谢你。”
“又说谢字,以后不许再跟我说谢谢,为夫只要你行动上的谢谢。”张程缘坏笑。
慧娘明白夫君所指,“你好不害羞啊,夫君。”
“在娘子面前哪能害羞?若是害羞,娘子早就不要我,舍我而去了。”张程缘边说边为娘子按摩。
慧娘娇笑。
娘子很累,张程缘体贴地没有再耳磨厮鬓。
二人相拥而眠,一觉到天亮。
翌日
天已大亮,慧娘和张程缘才起床。
起床洗漱后,没一会的功夫,张婶和婉娘将早饭端入慧娘房中。用过早饭,慧娘和张程缘朝作坊走去,准备视察情况。
昨天张程缘他们到得晚,他们那几个表哥表嫂并不知道他们已到。今天还像往常一样上工。
大表哥和大表嫂一组,大表嫂快速摊着蛋皮,大表哥熟练地抹上肉馅,卷好。包了一会儿,他像往常一样,跑到别人的炉灶旁,每人收了两张蛋皮,之后拿回自己的位置。
其他人如没看见一样,直接不敢吭声。
这一幕正好被前来视察的慧娘看到。
慧娘现在明白昨晚张大牛欲说什么,扯了扯夫君的衣袖,二人退出作坊。
“夫君,我们直接去找张大牛问问,看看这几个熊亲戚都干什么出格的事了。”
张程缘回望了一眼烂泥扶不上墙的大表哥,跟在娘子身后,去找张大牛。
此时,张大牛正指挥人往车上搬卷尖。
“慢着点,轻一点。都按我要求的摆放好,这样路上再颠簸,卷尖也不会出问题。”
张大牛认真地监督着,并没有发现东家就在身后。
慧娘和夫君欣慰地等在原地,一直等到张大牛忙活完。
张大牛一转身看到东家,笑着说:“东家,你们怎么站这里?”
张程缘调侃,“这不是监督你工作吗?”
大牛挠挠头,“东家,我干得有很多不足之处,还望见谅。”
大牛总是那么谦虚,慧娘微笑,“没有什么不足,我们很满意。大牛,我们去你办公的地方说话。”
“好咧。”
进屋后,慧娘发现大牛办公的地方极其干净,一个大男人看似粗犷实则细心。
“大牛,把你昨晚上欲说的话,告诉我。”
张大牛严肃地说:“好,东家。”
他停顿了一下,长舒一口气,仿佛做了很大决定,继续说:“东家,我有付您的重托,那八个人实在太过分了,若不是你的亲戚,我早把他们一个个扔出去了。”
慧娘点了点头,微笑着说:“大牛,你坐下慢慢说,一五一十地说给我和你张东家听。”
张大牛坐下,拿过水杯喝了一口水。
慧娘第一反应就是,大牛要讲很久的话。
果然,大牛缓缓地开口说:“那八个人刚来的时候,作坊还没有完全盖好。工人的宿舍只盖好四间。我们打算男人两间,女人两间。五个女人,只能按三个人一间,两个人一间。可那几个表嫂,两人一间强占,愣是不让我娘进屋。还说她们是你们的亲戚,我娘只是个打工的,让我娘住作坊里。我娘拿出管事的态度来对待她们,结果她们说,我娘在张家大院只不过是个打工的,来到这里摇身一变成管事了,她们不服。最后文大叔和我都觉得没必要和一帮女人计较,便帮我娘在作坊里铺好床铺。我娘在作坊里睡了三天。”
张大牛说到这里,眼里满是心疼。
慧娘关心地问道:“当时天已经凉了,张婶没有冻感冒吧?”
张大牛摇摇头,说:“我娘从喝了乔大夫的药后,身体比以前强健些,这次没事。”
“大牛,你继续说。”
张大牛无奈地继续说:“那四个妇人不讲理也就罢了,那四个男人简直是恶心人,作坊开始上工之前的这些天,他们就没洗过脚。文叔提醒他们洗脚,注意个人卫生,可他们说,还没正式上工,不要用这些规矩来约束他们。文叔想想也是,便一直忍着,忍到正是上工的那一天。那八个人真的在上工前洗澡,然后换上干干净净的衣服上工。这一点文叔很欣慰。可一开始上工,他们就轮流着拿工人们做好的蛋皮。为此,好几个工人与他们大吵大闹,他们搬出东家,说是不让他们拿蛋皮,他们就要去东家那里告状,有些工人气不过,直接辞工。为了高工钱,好多工人忍气吞声地留下来,不然我们作坊早被他们折腾没工人了。”
那几个表哥抢别人的蛋皮,做成卷尖可以多拿提成,胆子真够大的。这样下去,谁还敢来作坊上工?慧娘生气地一拍桌子,“大牛,当初我怎么嘱咐你的?”
“对他们八个人严加管教!”大牛高声喊道。
慧娘质问:“那你为什么不好好管教他们?”
张大牛为难地说:“他们毕竟是东家的亲戚,我不敢下狠手。”
慧娘摇了摇头,“大牛,你向来对事不对人,这件事,你让我很失望。记住了,以后在你手底下只有听话的工人,没有东家的亲戚。明白吗?”
“明白。”
慧娘严肃地说:“那现在,你应该知道干嘛了吧?”
张大牛高声说:“知道。”
话音刚落,张大牛冲出办公的屋子,直奔作坊。
张程缘微笑着说:“娘子,先消消气。走,我们过去看大牛如何收拾他们。”
慧娘白了夫君一眼,“我任由大牛处置你的表哥,你不心疼?”
张程缘宠溺地说:“气坏我的娘子,我才会心疼。走吧。”
慧娘和夫君一同走到作坊门口,只见张大牛正站在作坊里,耐心地观察。
慧娘他们等了一刻钟。
张大牛突然高声发话:“牛大、牛二、牛三、牛四,你们四个过来。”
慧娘这一刻才知道那四个表哥的名字竟然这么奇葩。
牛大他们八个连头都没抬,倒是其余的工人停下手中的活计,望向张大牛。
牛大低着头往卷尖上抹着馅子,慵懒地说:“哟,张大管事,有什么话你直说就是了。还用得着喊我们过去?耽误我们功夫。我们还赶着挣钱呢。”
牛二、牛三均低着头抓紧时间往抢来的蛋皮上抹肉馅。
只有牛四抬起头,看到了张大牛身后的慧娘和张程缘。摘下口罩,低声朝那几个亲哥喊道:“哥,哥,我们还是赶紧过去吧。”
牛大根本不理会,仍忙活着,不屑地说:“老四,你个熊样,有啥好怕的,张大牛是壮,但他敌得过我们兄弟四个人吗?我扑。”
因带着口罩,“我呸”成了“我扑”的音。
“我一会就让你们扑地,大牛,还客气什么?把他们提溜过来。”慧娘愤怒的声音响起。
牛大、牛二、牛三听到熟悉地声音,惊得一抬头,没等张大牛过去提溜,他们就把自个给提溜过来。
牛大低头哈腰地说:“表弟、表弟妹。你们过来了。”
慧娘不理会他们,悠悠地说:“大牛,还等什么?”
张大牛二话不说,提溜起牛大,扇了他两巴掌。
牛二牛三一看大哥挨打,一起上去抓大牛胳膊,大牛反手一抓,原地旋转,带起他们二人旋转,牛大和牛四想靠近,但靠近不了。
牛二和牛三被张大牛甩了出去,“噗通”“噗通”两声。
牛家几个媳妇见自家男人受了欺负,纷纷起身,朝张大牛跑去。牛大和牛四也朝大牛跑去。
慧娘看向夫君,示意夫君帮张大牛,但张程缘轻捏她的手,低声说:“放心吧,娘子,大牛能应付。”
只见张大牛蹲下身子用腿一扫,牛家四个媳妇倒地。张大牛快速起身,牛大和牛四同时抓住他,试图把张大牛掀翻在地。
张大牛又是一个反手,提溜起他们二人,直接扔了出去。“噗通”、“噗通”两声。
牛家八个人都在地上哼哼唧唧。
其余的工人目瞪口呆,此刻他们才明白,作坊里并不是牛家兄弟最厉害,而是张大牛最厉害。
牛大哼哼唧唧地说:“表弟,你就任由张大牛这么折腾我们?”
张程缘蔑视地说:“在作坊里,没有亲戚,只有工人,干得好,东家自然看得到,同样的道理,害群之马,东家更看得到。”
“好,好你个张程缘,我们牛家这么一大家子,累死累活给你们干活,你还站在外人那边。”牛大怒骂。
牛二缩了缩脖子,但还是鼓起勇气说:“等我回去告诉我娘,让我娘去找你娘,有你们好瞧的。”
慧娘更加蔑视他们,“是阿缘和我娘近,还是你娘和我娘近?不好好干活,专抢他人的薄蛋皮,你们还有理了?你们真够给我娘丢人的,若是我娘知道你们做下这样的事,还会理你们吗?”
牛家八个人哑口无言。
张大牛高声喊道:“今天,我就当着东家的面,宣布一下对牛家八个人的处理结果,牛家八人全部辞退。”
其余工人听到后欢呼鼓掌,“好哦,太好了。”
牛大他们着急地跑到张程缘面前,“表弟,我们错了,你网开一面,求你了,以后我们再也不敢了。再说了,少了我们八个人,就少两千根卷尖,明天供不出货,还不是作坊损失?”
张程缘冷笑着说:“你们欺负他人,抢人薄蛋皮,自己多挣了工钱,但将好工人排挤走,那时候可想过作坊的损失?”
牛大跪下,磕头,再次请求:“求求东家,我们错了,再也不敢了,不要辞退我们,以后我们保证好好干。”
这次牛大不再攀亲戚。
慧娘冷哼一声,“当初在张家大院的时候,我嘱咐过你们,不准拿东家的名号来压其他工人,你们当时答应地很好,可如今竟做出这样的事来,还有脸求我们吗?大牛,该怎么处理?”
张大牛高声说道:“牛家八人听着,现在本管事限你们半个时辰之内,收拾行李走人,否则,别怪我的拳头不长眼。”
牛家八人见识过张大牛的厉害,行为上不敢硬碰硬,但威胁地话还是敢说:“我们牛家八口要告你们,告张大牛打人,告东家纵容张大牛行凶。”
慧娘摇摇头,这群人真是让人失望,高声喊道:“作坊里的工人们,你们谁看到张大牛打人了?”
众人纷纷摇头,你一言我一语地说:“没看到。”
“没看到。”
牛家八人气极,牛大的脸已然扭曲,“张程缘,你给我等着。我就不信,离了你们,我们还能饿死?我们走。”
牛家八人走后,慧娘带头给张大牛鼓掌,张婶也走过来为儿子鼓掌,之后全作坊的工人都为他鼓掌。
张大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憨笑一下。
张婶对工人说:“撵走了那八个人,我们大家都加把劲,把那两千根卷尖赶出来,可好?”
众人纷纷回道:“好。”
之后,又有人说:“张管事,等回家吃午饭时,我喊一下被牛家人气走的李大婶她们。”
张大婶高兴地说:“好。来,大家认识一下,门口二位,正是我们的东家。”
众人纷纷说:“东家好。”
慧娘微笑着对众人说:“在这里,我先向大家道歉,直到今天才处理这群人,实在对不住大家,今天给大家把这些天工钱的损失都补上,每人每天按三十文钱补贴。”
众人开心不已。
纷纷说:“谢谢东家。”
慧娘高声说道:“以后有什么事,不要憋在心里,多向两位管事反应,好了,我就说这些,大家赶紧干活。”
众人坐下抓紧赶工。
张婶和张大牛戴上围裙,洗干净手,也加入到工人们的行列。
走出作坊,张程缘微笑着问慧娘:“娘子,你可曾后悔过,把牛家这群人派到作坊里来?”
慧娘摇摇头,“不后悔,若是不如此,我们便不知他们品行如此恶劣。若是不如此,咱娘心里会歉疚。过会,麻烦夫君给娘写一封信,将这里的事,告诉她一声,估计,娘以后再不会收留他们。”
“好。”
张程缘牵起慧娘的手,朝香椿树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