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曾柔水走远,陆老三的手伸了过来。“沈先生,叫咱先尝尝这姜糖做的好不好吃?”
沈牧见他一个粗壮的恶汉,居然馋的像个小孩子,不禁有些好笑。当即在他伸来的手掌上拍了一掌,道:“没听见么?这是给大当家的!”
陆老三撇嘴道:“便是吃上一块,大当家也不见得少哇。”
沈牧忍俊不禁,无奈道:“你啊……”沈牧不顾陆老三期盼的眼神,将衣服和姜糖小心收在马包内,又取出一颗碎银子,道:“想吃什么,去买点便了。这毕竟是曾姑娘的心意,咱们不过代为传递,教人知道的,终究不大好。”
陆老三接了银子,颠了一颠,足足有二两。脸上立时堆满笑容,道:“好勒,沈先生,你在铺子里先等我一会,我去去就来。”
沈牧没好气道:“没见的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馋嘴。”
陆老三嘿嘿一笑,攥紧拳头里的银子,唯恐沈牧又要了回去,一溜烟便跑的不见了。
等陆老三回来之时,手里领了好几个包袱。沈牧也不过问,只是叫他快些,他时刻担心山寨的情况,七星寨一天不行动,那伙神秘人的身份一天不确认,沈牧就会多一天提心吊胆。
二人沿着来路催马疾驰,将到山寨的时候,忽的发现前方道路旌旗林立,隐隐有大队人马再往山上行进。
沈牧冲着陆老三使了眼色,陆老三会意,二人轻声纵马上了小路,寻了一个视野开阔的地方,才停住了马,仔细打量。
只见一队官兵,浩浩荡荡往山寨所在的山头行进,当头一对白色幡旗上绣着几个金丝镶边的大字“镇南王府左巡道”。
沈牧心底咯噔一下,看来官兵终是来了。镇南王府?看这个阵仗,恐怕是慕容王府统辖的军队,却不知这个左巡道是个怎样的狠角色。
陆老三见那道路上整整齐齐列了至少三四百官兵,一个个全副武装,铠甲、长矛、大刀、弓箭再冬日的阳光下,闪烁淡淡幽光。官兵英武神威,军容齐整,比之当日黑甲军有过之而无不及。吓的陆老三急道:“沈先生,咋办?这不会是……”
沈牧眉关紧锁,瞧着阵势,自然是冲着五龙山而来无疑了,却不知当日拦截沈牧等人的那些人在不在其中。
沈牧道:“走,咱们从小路尽快赶回寨子。”
说话间,纵马急奔上后山小路。
二人从后山入寨,寨子里早已乱成一锅粥。段超指挥众人准备器械抵挡这千军万马,见到沈牧回来,连忙将他拉到一旁,急冲冲道:“沈老弟,官兵……官兵他娘的又来了。”
五龙山的众人大多经历了胡安所率领的黑甲军围剿,此时距离上次逃亡不过半年时间,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次见着官兵复来,早已是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是好。
沈牧心里也是慌乱。目前为止,整个山寨里的设施并不完善,相比之前的五龙山,怎么说也有个城墙可以抵挡一下。现在的寨子围墙尚未成型,根本不适合作战。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五龙山完全抵抗不住官兵的一次集体冲锋,最终的结果可能是死亡和溃逃。
不,说乐观一点,乘着大军未开始攻寨之前,赶紧撤退才是正道。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想到撤退,沈牧也摇了摇头?走的掉么?且不说大军就在山下,就是城里的营生也完全放不下。那银庄的生意完全不可能有机会再来一次,福超银庄再之前的退款风波中出尽了风头,各大山寨自然是早有耳闻,即便其他人不为所动,便是七星寨,也会想法设法的阻拦五龙山再建立起一个银庄来。
如果没有银庄的支持,他们想要东山再起,只怕是天方夜谭了。
退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沈牧道:“大当家,眼下看来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段超道:“怎么做,沈老弟快安排,咱们立刻照办。”
沈牧道:“大当家,找个人将那宝物捧来,于我一起下山献宝。”
段超听说要献出珊瑚,登时有些舍不得,道:“沈老弟,那东西可是咱们千方百计弄回来的,这就送人啦?”
沈牧道:“官兵剿匪总需要理由的,而那宝贝就是官兵绞杀咱们的理由。那宝贝虽好,同时也是烫手的山芋。只要咱们以献宝的名义将它交出去,官兵就没有理由再于咱们开战。这些天来,咱们一不偷二不抢,本本分分的做生意。官兵拿了宝贝,自然会退兵而去。”
段超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不过想起来也有些憋屈,本来想用它敲一笔七星寨,却只能白白送人。”
沈牧道:“大当家也不必太在意,这次虽然没能当着面羞辱七星寨,但目的也算达到了。而咱们名正言顺的献宝,无论如何,这宝贝也不会再回到和七星寨相关的人手中。这样算来,七星寨的损失并不小。而我们,只不过白跑一趟罢了。”
段超长叹一声,道:“唉,民不与官斗。就听沈老弟的吧。”
说话间,大门口忽的响起一阵马蹄声,只见奔来一名校官,那人手持军旗,座下骑了一匹黑马。倒了寨门口停下,扬声喊道:“五龙山的沈牧何在,我家将军要和你见一面。”
这一声喊得洪亮,引得众人俱都看向沈牧。
沈牧眉头一皱,暗道:怎的那领头将军知道我的名字?难道是当日那假冒兄弟盟的人来了?
段超道:“沈老弟,他们……这是要做甚么?”
沈牧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当日埋伏我们的那伙人。”
段超道:“如果是他们的话,沈老弟你去献宝,不成了自投罗网?”
沈牧长长呼了口气,道:“即便如此,也只有这个办法了。放心,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大当家,我去以后,你和大伙儿准备一番。若是我回不来的话,赶紧烧了寨子,大伙儿能逃多少,就听天由命了。”
门外那校官见无人回答,又扬声喊道:“请沈牧出来答话!”
沈牧扬声道:“在下便是沈牧,但问军爷一句您家将军的名讳。”
那校官道:“末将只管请沈牧前去答话!”
沈牧眉头紧锁,看来这龙潭虎穴今日是躲不过了。那人领头将领究竟何人,因何不来攻寨,反倒先找自己谈话?
便在这时,陆老三推着宁寒行了过来。
宁寒冲着沈牧微微一笑,道:“我陪你走一遭吧。”
他这句话说的平淡无奇,听在沈牧耳朵里,却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
沈牧面不改色,道:“前方不知如何艰险,晚辈怎敢让五叔涉险。”
宁寒淡淡一笑,道:“你小子此刻不正希望我陪着你去么?”
沈牧尴尬一笑,道:“若是有五叔护着晚辈,那自是极好的。”
当日,陆老三能够在磨玗顶众人的围攻下,活着回来。全都拜宁寒所赐。众人皆以为宁五不过是何残疾的武师。只有沈牧知道,他这个五叔,可是能够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之人。
段超见到此情此景,一抹愁容游上眉间。担忧道:“沈老弟,不若我于你同去吧。”
沈牧取下坐骑上的衣物交到段超手中,道:“大当家,这是曾姑娘教沈牧代为捎来的。大当家请安心,他们既然喊我前去答话,此事必然有商榷的余地。大当家记得我方才之言便好。”
沈牧推着宁寒的四轮小车随着那校官步入军阵之中。
松柏之下,摆着一张小桌子,一个身着武将官袍的汉子,正坐在四方的小凳子上,品着白茶。
在他身后,数百军士列阵树立,静待号令。
沈牧见到那人之时,惊诧的差点没有摔跌再地上。
那军官不是别人,正是胡安。
只见他头戴虎头金刚盔,身着片银白甲铠,身后披着一件红色披风,腰间别了一柄宝剑。比之在镇江府时,更显得威风凛凛。
胡安见了沈牧,站起身来,哈哈大笑。招呼沈牧坐到身前,又见他推着一残疾人而来,便问道:“沈先生,这位是……”
沈牧道:“这是在下师傅,姓宁名五。”
胡安点头道了声好,只见他一招手,身后军士齐齐后退数丈,席地而坐。
胡安攒了两杯茶水,示意沈牧取之。
胡安道:“没想到吧,沈先生,一别数月,咱们又在这里相见了。”
沈牧道:“的确没有想到。”
胡安道:“本将也没料到调来西山道的第一次出兵,竟还是老冤家。”
沈牧道:“这大概就叫不是冤家不聚头吧!”
胡安道:“自打从五龙山回去之后,我便在细细琢磨沈先生的话。后来,终于叫我想明白了,沈先生说的不错,像咱们这种出身低贱的下级官员,若是不整点花花肠子,那指定无法出人头地。那些朝廷大员,要么出生世家,要么直接就是王侯将相之子。想明白之后,本将便向府尹大人请了调令,将那剿灭山匪的功劳尽归那个老王八,只求他上书兵部,将我调到西山道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