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骑马缓行,但沈牧担心陆老三出了状况,一上了大道,便扬起马鞭,如飞而去。
到了山寨百丈之外,沈牧担心寨内有变,将马栓在树林内,伏低身体,慢慢靠近寨子。
一弯残血高挂,凑着星光,勉强可以看见道路。沈牧摸索前行,到了寨门口,但见山寨大门,木制栅栏早已烧成碳灰,山寨内没有半点火光,一片寂静,似乎陆老三根本没有回到这里。
沈牧跨进山寨,黑暗中瞧不远,又怕有敌人潜伏,是故不敢扬声呼唤,连火把都不敢点燃。沈牧想起寨子里挖了许多坑洞,可不能作茧自缚,自己陷进了去。故而瞪大了眼睛,小心探索。
寨子外边无人,沈牧想起那人安置在柴房,便径直往柴房处摸索,柴房内更是漆黑,沈牧轻声唤了一声,不见有人回答,想到这寨子里既然没人,那陆老三指定没事了,或是路上耽搁,或是自己来时和他恰好错过了。沈牧见寨子安全,遂站直了身子,捶了捶背,转身出房。
忽然间,沈牧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一拌,一个踉跄,栽倒在地。又撞到了地上冒出的石头块,登时跌的眼冒金星。伸手抹去,但觉入手黏黏糊糊,想是摸到一团浆糊,但又夹着些扎手的硬块,再往前摸了一摸,似乎是一团毛发,乱糟糟的,毛发长在一个圆球也是的硬物。沈牧眉头紧锁,这东西手感怎么这么熟悉,似乎……
沈牧“哎哟”一声惊叫,腾的一下从地上弹跳而起,他可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好的腰力,居然一个鲤鱼打挺,直直跃开数步。
这哪里是什么毛球,分明是一颗人脑袋。至于手中黏糊糊的东西,便是那流出来的脑浆……
沈牧连忙摸出火折子吹了几口,却是因为害怕手抖,居然没有吹着。沈牧扬声喝道:“在不燃着火,我就将你丢水桶里去,永远都不要着了。”这话虽是骂那火折子,实则乃是替自己打气助威。
说也奇怪,那火折子被骂了后,这么一吹,噌的一声,燃起一道火苗。
黑暗中,只是一点火光,便如同阴雨天气透出的一缕阳光,明亮耀眼。火光下,柴房内的事物映入眼帘。
房间内,横七竖八躺着十来具尸体,尸体杂乱躺在在柴火一侧,故而沈牧一进门,并没有被尸体绊倒。那些尸体死状各异,有的脑袋开了瓢,脑浆四溢;有的胸口破了一个大洞,心肺都溢了出来;有的则是断了手脚,鲜血铺染红泥土……
山寨里都是烧焦的味道,掩盖了这满屋的血腥味,此时看到这等状况,沈牧顿觉一阵恶心,忍不住的扶墙呕吐一阵。再去呼吸,便感到腥臭难闻,只得捂住了鼻子。
瞧着这些死人的服侍,皆是黑衣黑裤,手臂上系了红巾,自是磨玗顶的山众了。沈牧唯恐陆老三已经罹难,连忙翻看一番,却不见这些死人当中有陆老三和那双腿折断的汉子身影。忽然间手指生疼,原来火折子已经将要燃尽。沈牧连忙取了一团干草,先点燃了草堆,又找来一截木头,做成火把,持再手中。
沈牧一阵茫然,眼前这些太过诡异,瞧着这等光景,怕是磨玗顶的人又回到了这里,但是他们因何又不见了踪迹,反而留下十几个兄弟的尸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这十来人死在了这里?陆老三哪里去了?
想到陆老三可能遭难,沈牧手持火把,连忙贯出柴房,自寨子四各处搜寻。
除却柴房内十来具死尸外,山寨里更无一人,连坑洞中的马匹也已不见踪迹。院子内血迹斑斑,不知道是昨晚一场混乱留下,还是这诡异事件所留。
沈牧不敢停留,取了马匹,沿着山路下山,走到半路,忽的又折返回来。他心想若是陆老三被磨玗顶的人所困,定然会拼死一搏,他要是能活下来,绝不会走这大道,应是从后山小路下山才是。
天黑路更难,沈牧为了安全,多带了两个火把,再后山小路兜兜转转了一圈,却始终没能找到陆老三的踪迹,只得萎靡下山去了。
将到定州城的时候,马林子快马扬鞭从身侧疾驰而过。
马林子的马箭一般的冲过,见到沈牧时,马儿已擦身而过。马林子骑术精湛,忽的
自马鞍上长身而起,双足蹬住马镫,左手勒住缰绳,那马儿被马林子这样一纵,一双前腿飞扬而起,仰天长嘶,竟将急奔中的快马,就地停了下来。
马林子道:“沈先生,陆老三回来了。”
宅院内,西厢房间,陆老三坐立不安,在房间内来回踱步。段超则端坐再正堂太师椅上,手指敲着桌面。
马林子当先进的房内,段超见了,忙道:“怎么样。沈老弟回来了。”
马林子尚未说话,便看到沈牧跨入房内。
段超站起身来,喜道:“沈老弟。你没事可就好了,急坏我了。”
沈牧道:“大当家,我没事,承你担心了。”
陆老三冲将过来,一把抓住沈牧的双臂,一把鼻涕一把泪道:“若是因为咱,害了军师,咱这辈子可就……军师,见到你没事……咱……咱就……”他着急之下,哽咽难语,说到这里,便说不下去。
沈牧看了一眼陆老三,见他身上并无伤痕,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下,见到陆老三泪眼汪汪,鼻子一酸,险些哭了出来。他于这伙人相识虽短,但这些天来,一路颠沛流离,相互支撑。早已成了至交好友。沈牧原本并没有这么多朋友,也很少用心思去交友。终究患难见真情,这些人,都已成了自己的好友兄弟。
沈牧强忍泪水,冷哼一声道:“你…你牛哇,居然比我先回来了。”
段超见这两人模样,忍不住好笑道:“行了,行了。都回来便没事了。瞧你们这熊样子,想甚么。”
陆老三抹了把鼻涕,道:“大当家。这个…这…咳…咱不会说话…但是咱知道,咱这条命,以后就是五龙山的了。”
段超道:“说什么呢,难不成你以前还有二心不成。”
陆老三挠头道:“咱…咱就说嘛,咱不会说话……”
沈牧道:“陆三哥。你这半日到底去了哪里?”
陆老三挠头道:“咱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感觉就好像做了梦似的。”陆老三顿了一顿,续道:“咱当时只想尽快带回那汉子,等咱到了山寨,也没什么事儿。可咱刚进了柴房准备将那人背起来时,外边就来了一群人。咱从窗口往外看,见是磨玗顶的人,又找了回来。他们在山寨里找了一通,不见有人,骂骂咧咧一阵。一群人又开始将陷马坑里的马匹弄将上来。末了。他们又点了火,准备烧了咱们的房子。咱一看,这还了得,房子一烧了,以后还怎么回来住,当即大喝一声“住手!””沈牧听到这里。心中暗骂一声道“别人没找到你,你到自己送上门,谁和你说咱们还要回去住的。”
却听陆老三继续道:“那伙人听到咱这一声喊,全都围了过来,我咱说了一下,足足有三十一人。咱见他们气势汹汹,也不惧他们。操起身边的棍子就和他们干起来了。说来咱也没怂,打翻了四五人之后,忽的有人丢了绳索,将咱困了起来。他们人多,咱没料到他们居然还用阴招,就被他们套了结实,将咱绑在梁柱子上。其中一人抽出一把匕首,问咱“快说,其他人藏哪里去了。”咱好歹也是条汉子,还能怕了他们不成,当即啐了一口,道“爷们今儿栽你们手里。要杀要剐,随你们,给个痛快便好”。那人嘿嘿一笑,声音特别难听,他说“哟,没想到你还挺嘴硬的,落在我们兄弟手里,自然会叫你痛快。待会儿我就用这小刀,一片一片的将你的肉割下来,割足一千刀,不怕你不说。”他边说着话,边慌着匕首,问我“你说这第一刀该从哪里下手呢!”咱哼了一声,道“爷爷全身都是肉,随你下刀。””
段超听到这里,喝道:“你他娘还真是个好家伙。”
陆老三腼腆一笑,似乎这句话是最好的表扬了。陆老三继续道:“说实话,那人提起匕首,贴在咱脸上,咱忽然觉得那匕首冰凉凉的,还是有点怕的……那人又问了咱兄弟们的下落,咱双眼一闭,啥都不说。那人见了,给咱肚子上来了几拳,又道“你知道我是谁么?”咱那里知道他是谁,便说“我管你是谁,便是天王老子来问,咱也不说”那人哼了一声,道“我就是磨玗顶的大当家褚雄。你们用了诡计,骗了我的银子,若是你们不乖乖还回来,我一定会追杀你们到天涯海角。”咱说“就你那点微末本事,咱看还是算了吧。”那人听了,又是冲着我一顿打,只打的咱吐了一地酸水。褚雄打了几拳,又道“快说,你们人都藏哪里了?你自己回来做甚么?”咱说“兄弟们早就取了你的银子。风流快活去了。至于咱回来这里,告诉你也无妨。咱落下一名弟兄,所以回来将他带走。”褚雄看了一眼草堆里的断腿兄弟,哈哈大笑道“果然是一群废物,还留下一个断了腿的废物。说,他们到底在哪。不然的话,我先杀了你。再杀了你这个兄弟。”咱早说了,凭他怎么问,咱也不会说。褚雄连问了几次,提起匕首,朝咱眼珠子剜来。咱双眼一闭,只想教他快点扎死便好,忽的背后发麻便晕了过去。醒来以后,就发现那伙人忽然不见了,地上却有十来具尸体。咱也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只当是神仙搭救。反正他们也去了,我就带着汉子回来了。不想路上和沈先生错过了。该死,该死!”
沈牧道:“没瞧清楚是谁救了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