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之中,虽圣歌漫舞,奈何众人也仅是低声而谈,不曾热络而道,再加上整个大殿之上,也唯独几名歌姬在窈窕而动,不曾有大臣或是家眷起身而立,是以,长玥这突然起身站立,略显突兀,倒是惹得在场之人纷纷下意识的转眸朝长玥观来。
纷繁嘈杂的目光,瞬时在身上凝聚,长玥瞳孔微微一缩,然而倾城无方的面上,则再度增了一重冷冽之色。
仅是片刻,她开始踏步往前,在满殿之人的目光中极为直接的踏上了前方那几道阶梯,最后站定在了太子瑢的矮桌前。
纤细指尖上的酒盏,酒水荡漾,却也微有少许溅落在了太子瑢的矮桌上。
太子瑢神色平和,温润的目光先是朝矮桌上溅落的酒水扫了一眼,随即眼眸微微一抬,望向了长玥。
瞬时之中,两人瞳孔骤然对上,一人冷冽无温,一人则是清风儒雅,温润谐和。
“长玥公主,是要专程为本殿敬酒庆贺?”眼见长玥森冷观他,却不言话,太子瑢神色微微一动,平和出声。
长玥满身冷冽,连带落在他瞳孔的目光都显得阴烈厚重。
她并未立即言话,待默了半晌,才唇瓣一动,阴沉而道:“殿下千辛万苦将长玥留下,甚至全然不惜编造谎言来欺瞒长玥,殿下送长玥这么大的礼,而今殿下寿辰,长玥出于礼数,自也是要敬殿下一杯的。”
这话一落,长玥稍稍举高手中的酒盏,朝他示意。
他神色略有变化,但片刻已是全然恢复平静。然而周遭气氛,却突然间莫名显得缄默开来,便是殿中的歌姬歌舞未停,但也几不可察的稍稍慢了半拍。
太子瑢乃云苍的东宫太子,大权在握,甚至都全然可称得上是如今这云苍的主宰,而长玥则是容貌倾城,纵是身份略有坎坷,但也终归是那声名远扬的大昭公主,而今,这两名皆身世显赫之人凑在一起,再加之前几日宫中四起的谣言,一时之间,倒令在场之人纷纷心头了然。
只道是自家这太子殿下,定是心系长玥公主了。
思绪至此,群臣面色皆隐有变化,随后大多又神色微动,开始朝那在坐的太子妃望去,然而入目的,则是太子妃那张略微青白怒沉的脸。
而这时,太子瑢神色却是不变分毫,俊美面上的温润笑意,也是依旧平和如初。
仅是片刻,他已是缓缓伸手举起了酒盏,目光温润的锁着长玥,勾唇缓道:“答应过长玥公主的事,本殿从不曾忘记,是以,长玥公主无需怀疑本殿什么,也无需觉得本殿是在蒙骗于你。”
说着,他竟是极为难得的站起身来,嗓音也微微一挑,继续道:“我太子瑢乃云苍太子,说话,自也是说一不二。正好如今群臣当前,本殿也自可在此当众许诺长玥公主,绝不负你之望,答应你的事,定也会办到。待得今日寿宴完毕,长玥公主所想的,本殿自会让它如愿,只是此际,长玥公主敬酒一杯,我只问长玥公主一句,这杯酒喝了,你我之间,可能一笑泯恩怨?又或者,长玥公主对本殿,可会有一丝一毫的……好感?”
他言语极其温和,语气之中,却是柔和得当,诚恳十足,然而无形之中,却是给人一种难以言道的风月与暧然。
这人,定是故意的。
长玥心下了然,瞳孔内的冷冽之色也越发增了半许,这太子瑢故作当众这般客气的与她言话,语气也是诚恳十足,无疑是在刻意对她示好,当众示好。
如此一来,这人对云苍皇帝与刘太傅都咄咄逼人,却对她如此示好,这般对比之下,自然也是将她与太子瑢的暧然关系再度推入风尖浪口。
长玥并未言话,仅是兀自而立,待默了片刻,她阴沉的目光朝旁扫了两眼,只见太子妃与云苍皇后的面色已是冷怒至极,甚至于,眼角之处,也扫到了一旁的几位大臣纷纷朝她身上凝来的目光。
无疑,此番的她,万众瞩目,想来待得今日的宴席完毕后,这云苍京都城内关于她与太子瑢的舆论,定也会沸腾而起。
她的确不知如今的她究竟还有何价值能让他重视与利用,更也不曾知晓此人公然与她暧然对他有何好处,然而,纵是心有疑虑,奈何此时此际,心底深处的耐性却已是全数耗尽,不愿再拖曳,更也不愿再配合这太子瑢虚意做戏了。
片刻之际,长玥已是回神过来,眼睛也微微一眯,冷冽阴沉的目光朝太子瑢落来,一字一词的森冷而道:“殿下要让长玥一笑溟恩怨,甚至于,对殿下心存好感。只奈何,殿下如此戏弄长玥,蛊惑坑害,长玥若是再信殿下,怕是连这条命都得搭进去了。”
森冷的嗓音,一字一句,短促十足。
在场之人皆脸色一变。
太子瑢眼角稍稍一挑,俊美面容展出几分叹息,随即薄唇一启,正要言话,奈何后话未出,长玥已是手起杯落,那整杯的酒水全数砸在太子瑢身上,将他胸口的锦袍染湿一片。
“殿下!”瞬时之中,殿中气氛骤变,有宫奴惊呼而起。
刹那,殿中的丝竹之声也是铿然而止,在场之人皆是纷纷惊愕站立,歌姬们也纷纷停足,惊愕无措的朝长玥的方向望来。
片刻,反应过来的宫奴们急忙高唤御林军,其中一些宫奴则迅速上前恭敬的要为太子瑢擦拭胸口衣袍,奈何手还未触上太子瑢衣角,长玥已是出手成掌,猛然肆意的挥倒靠近的宫奴,而后长臂一伸,再度扣上了太子瑢的脖子。
“殿下!”
“护殿下,护殿下!”
霎时之中,殿中惊呼一片,呼声四起。
眨眼功夫,窦犹已是领着数十名黑衣人迅速而入,最后站定在了长玥不远处,刚毅而道:“长玥公主,还不快放了太子殿下!”
整个过程,太子瑢依旧是满身淡定,一动不动,并无半分的挣扎。
长玥满面冷冽,全然不曾将窦犹等人放于眼里,反倒是扣着太子瑢的脖子将他拉近,森冷的目光冷冽凝他,阴测测的道:“太子殿下不仁,长玥对殿下,自然是得不义。云苍皇宫虽铜墙铁壁,但长玥今日,便定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不止要收下殿下这条性命,更也要闯闯这云苍皇宫的铜墙铁壁!”
嗓音一落,长玥手指蓦然用力。
在场之人皆惊,一些胆小的大臣家眷,已是吓得满面苍白,身子不住的朝自家长辈身后靠。
窦犹刚毅的面容也是刹那间脸色大变,甚至已来不及多想,当即不顾一切的飞身上前。
长玥分毫不动,指尖用力极猛,本要瞬时之中扭断太子瑢脖子,奈何这回,太子瑢倒不像前几次那般淡定无波,毫不还手了,反倒是突然伸手而来,恰到好处的扣住了长玥的手腕,指尖也飞速在长玥手腕一点。
瞬时之中,长玥手腕陡然一痛,指尖也莫名僵硬开来,刹那之间,太子瑢伸手而拍,蓦地拍开了她的手,而后身形也突然后退几步。
长玥瞳孔一缩,倾城无方的面上已是展露杀意,随即足下一点,整个人腾空而起,恰到好处的避开了袭击而来的窦犹。
待飞身在一米开外稳住身形后,她另一只手已是迅速而动,霎时,那只凤凰朱钗瞬时滑落在指尖,长玥手指蓦然握住,而后拼力发狠的再度朝太子瑢袭去。
殿内之人,慌作一团,惊呼焦急之声乍然而起,似是突然没了主心骨。
长玥拼命而动,内力狂涌,情急之下的太子瑢与窦犹皆被击得连连后退。
片刻之中,窦犹眉头大蹙,焦急而道:“殿下,此处交由属下应付,殿下快速速离去。”
太子瑢神色一变,却并未多呆,当即飞身而远,温润的嗓音极为难得的显得有些无奈与紧然,“窦犹,控制长玥公主便成,切莫伤了她。”
“是。”打斗之中,窦犹抽空回应,尾音未落,殿中其余御林军也是全然入战。
一时之中,长玥被数十人围攻,腹背受敌,她面色越发的阴沉发狠,满身杀气,瞳孔之中,也是微微发红,杀红了眼。
满殿之中,杀伐烈烈,一些胆小之人,已是站立不住,当即要惊愕仓促的朝殿外涌去。
却也正这时,谁也不曾料到那方才还一派无奈言话的太子瑢仅是被宫奴扶着走了几步,却突然间足下一软,整个人顿时瘫软在地。
“殿下。”
太子瑢这般反应,倒是将扶着他的两名宫奴吓得不轻。
便是连那正与长玥纠缠的窦犹也是脸色大变,顷刻之间竟是突然飞身避开长玥的攻击,急忙朝太子瑢迅速靠近。
长玥瞳孔微微一缩,掌风蓦然而出,朝她围拢着的御林军们也速速朝后退却。
趁着这般空档,长玥再度瞅准了那软在地上的太子瑢,正要飞身扑去,不料还未来得及动作,不远处的殿门顿时有不少人竟是突然踏门归来,纷纷皆面色惊愕,颇有几分讶异与沉重。
长玥眼角一挑,心生暗疑。
这些本是逃出殿的人,为何会突然去而复返?
思绪满眼,疑虑骤起,却也正这时,殿外顿时又道尖细挑高的嗓音,“二皇子殿下到!”
尖细的嗓音,倒是莫名透着几分极强的穿透力。
长玥瞳孔蓦地一缩,思绪却骤然翻腾,奈何目光还未触及那入殿而来的传言中的二皇子,那不远处的太子瑢却是突然莫名的喷出一口血来,声势极大,瞬时惊得周遭之人眼睛瞪大,满面震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