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苏云裳是自寻死路的,这样的答案让司徒君璞无法信任。“若真如你说的那样,这是我娘亲自己的选择,她为何要默许身边的婢女去找白偃月来呢?”
司徒顺颂的眼眸越发沉痛了,握紧的双拳青筋毕露。“那是你娘亲为了揪出隐藏在我们司徒府的歼细而设的局。”
“老爷,我有一个主意,或许可以揪出隐藏在我们府上的歼细。”得知她的心腹婢女青儿悄悄跑出府去找白偃月的时候,面色惨白如纸的苏云裳非但没有阻止,反而有气无力地揪着司徒顺颂的衣衫向他献计。
“老爷,青儿此刻出去必会引起歼细的注意,老爷您派人悄悄尾随青儿,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定会让那歼细现出原形的。”歼细一事,已经让苏云裳和司徒顺颂心烦已久了,苏云裳几次想要设计将那歼细揪出来,可司徒顺颂却生怕惊动了老太太,屡屡阻止了苏云裳。
这一次苏云裳欲用自己做饵再次设计,司徒顺颂自然一如既往地拒绝了,可苏云裳给出的理由却最终说服了他。
“老爷,歼细不除,我们司徒府永无宁日。云裳已是一脚踏进鬼门关的人,倘若不能看到老爷将歼细绳之以法,云裳死不瞑目。老爷,青儿离府已有一会儿,老爷赶紧派人去追,莫要错失良机,反被戚家人钻了空子,让我们司徒府陷于危难之中。”司徒顺颂的犹豫让苏云裳激动不已,口吐鲜血。“去啊,快去啊!”
司徒顺颂内心痛苦,却终究拗不过危在旦夕的苏云裳,听从了她的建议派了心腹去跟踪青儿,果不其然,顺利抓到了潜伏在司徒府的歼细。然而,歼细虽然揪出来了,苏云裳却也香消玉殒了。
当日白偃月赶到司徒府的时候,苏云裳已经不治身亡了。司徒顺颂之所以亲自围堵白偃月,其实是受了苏云裳的嘱托。苏云裳了解白偃月的为人,知道她会为了自己冒险,便拜托了司徒顺颂用强势的手段赶走白偃月。
另外,司徒顺颂当时不让白偃月去看望断气的苏云裳,也是因为尚未想好这件事该如何收场,不想过早泄露苏云裳难产身亡的消息。毕竟该如何安置怀孕的苏云漓,如何平息与小姨子出轨的事端,尚未有定论。
司徒顺颂说得悲痛,司徒君璞听得冷笑止不住。苏云漓,说来说去都是为了苏云漓,司徒顺颂才如此狠心放弃了苏云裳的。如果说苏云裳是心甘情愿撇下刚刚呱呱坠地的司徒君璞撒手西去的,司徒君璞打死也不相信。
“那么苏家呢?苏家人中毒在先,葬身火海在后,这又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对他们下毒手?”司徒君璞不想继续追究苏云裳的事,转移了话题。苏云裳的死,司徒顺颂可以归结为是她顾全大局牺牲自我,那么陵南苏家满门惨死一案呢,司徒顺颂到底还有什么样的狡辩之词!
提到陵南苏家,司徒顺颂脸上多了几分心虚。“君儿,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下毒放火的事,跟我无关。”陵南苏家的灭门惨案之中,司徒顺颂唯一参与的只有给陵南知县施压,让他马虎了事,不要深究而已。
“这么说,你知道下毒纵火的人是谁咯!”司徒君璞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厉声质问到。“到底是什么人值得你用苏家上下几十口人的命去包庇?”
司徒顺颂被司徒君璞逼问得面色发白,“君儿,逝者已矣,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你又何必揪着不放呢?”
司徒君璞冷笑不已,“好一句逝者已矣。我娘亲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你这只白眼狼吧!”
人心肉长,就算死条狗,主人都会伤心很久,苏家可是司徒顺颂的老丈人家,苏家满门含冤枉死,司徒顺颂身为女婿,不帮忙洗脱冤屈也就算了,竟然还倒打一耙,司徒君璞真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司徒顺颂算了。
“行,你不肯说,我也不逼你。苏家的事情,我会自己去查。苏家的仇,我也一定会报!”司徒君璞一双美眸里杀气毕露。
司徒顺颂闻言面色一沉,来了火气。“君儿,你是我司徒府的大小姐。那苏家的事情,与你没有关系!你不要再纠缠于此了。你娘亲的事情,是我有愧于她,我告诉你这些也是不想你受人蛊惑,被人蒙蔽。可倘若你纠结苏家一事,做出什么有损于我们司徒府的举动来,就休怪爹爹对你不客气了。”
不客气?司徒君璞冷嗤一声,“你想对我不客气,也先问过慕容麟和青峰寨肯不肯吧!”不管她愿意不愿意,她的身后都有罗刹门和青峰寨两大靠山,足以让司徒君璞毫无后顾之忧。“还有,你要是嫌我不够资格为苏家讨公道的话,那就等着青峰寨的人来找你寻仇吧!到时候,你可千万不要后悔!”
青峰寨?!司徒顺颂闻言愣住。慕容麟与司徒君璞的纠葛,他清楚,可是这青峰寨又与司徒君璞有什么关系?明明将司徒君璞害得身败名裂的就是青峰寨的人,可听司徒君璞的语气,怎么像是和青峰寨很熟似的?并且让青峰寨来寻仇又是什么意思?
“什么青峰寨,你给我说清楚!苏家和青峰寨有什么关系?”司徒顺颂沉声质问,心中有种十分不详的预感。
司徒君璞斜眼望着司徒顺颂,讥诮不已。“我都说得这么清楚了,你还听不明白吗?那行,我就再跟你说个透彻吧!白偃月是青峰寨的幕后当家,而我唯一幸存的大表哥是青峰寨的大当家。这下子,你该听明白了吧?”
白偃月和苏慕白都是青峰寨的人!!司徒顺颂的双目暴睁,脸上的血色顿时褪得一干二净。“慕……慕无欢就……就是苏……苏慕白?!那……那白偃月是谁?”
“戏凤楼风情万种的老板娘颜悦,你应该不陌生吧?她就是白偃月。”司徒君璞噙着冷笑,“至于慕无欢嘛,他也算是我们的熟人了。你还记得教习白欢吗?他就是慕无欢,也就是苏家的遗孤,苏慕白。”
司徒顺颂的脑袋轰地一声就爆炸了,整个人都颤抖起来。白欢,颜悦,他从来都不知道白偃月和苏慕白竟然那样近距离地潜伏在他身边。
想起青峰寨对司徒君璞的伤害,司徒顺颂内心的恐惧加倍膨胀。“君儿,那……那当初青峰寨绑架你,是不是……是不是为了报仇,故意……故意伤害你的?”
司徒君璞嗤笑一声。“司徒将军想多了,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不讲亲情和道义的。”慕无欢对她的心意,司徒君璞毫不怀疑。至于颜悦,虽然对她的防备依旧,可至少人家比司徒顺颂可正大光明多了。
司徒顺颂被司徒君璞喷得无地自容,窘迫不已。“君儿,我……我不是……不是……”
司徒顺颂本想辩解说他并非是司徒君璞想象中的卑鄙小人,当初压下苏家的事,他也是有苦衷的,可是一想到惨死的苏云裳和苏家人,司徒顺颂的喉咙里却像是堵了石头一样,让他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好半响,司徒顺颂这才呐呐地开口,低头道歉。
“这话别跟我说。”搬出颜悦和慕无欢,司徒君璞本意是想让司徒顺颂说出苏家惨死的真相,可司徒顺颂竟还是不肯松口。司徒顺颂这番低声下气的态度,让司徒君璞的心情糟糕透顶。“这声对不起,你留着吧,等你见到我娘亲和苏家人之后,再去对他们说去吧!”
司徒顺颂的面色败坏,眼里满是歉疚。“我知道,待我下了黄泉,我一定会亲自向云裳和苏家人请罪的。”
脸皮可真厚,做出这等事情,竟然还有脸去见苏家人!司徒君璞的冷哼一声,气得不想再搭理司徒顺颂,转身要走。可司徒君璞尚未踏出书房,却被司徒顺颂叫住了。
“君儿,你……你帮我给白偃月和苏慕白带个口信,他们有怨气要报仇,都让他们冲着我一个人来,千万不要祸及无辜。你祖母身子不好,禁不起这些,你对他们讲讲,让他们不要将事情闹大,不要惊动了你祖母,行吗?”司徒顺颂略带恳求的声音传入司徒君璞的耳膜。
司徒君璞悬在半空的右脚顿了半天才重新落到地面,她背对着司徒顺颂没有转头。“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做的这些事情祖母是否知道?”
司徒顺颂面色灰败地摇了摇头,苦笑不已。“你祖母若是知道这些,早就该活活打死我了。”司徒君璞不知道老太太有多疼爱苏云裳,也不知道老太太对苏家有多亲近。当年苏云裳难产身亡,老太太痛不欲生,后来苏家满门丧于火海,老太太更是自责不已。
苏家火灾一事,司徒顺颂暗中镇压,老太太却是极力奔走想要弄清原委,甚至还亲自跑到陵南县衙询问查案结果,若不是司徒顺颂提前叮嘱了陵南知县务必在老太太面前守口如瓶,只怕苏家大火的真相早在十几年前就该水落石出了。
“君儿,我知道你恨我无情无义,可不管你怎么气爹爹都好,请你念在你祖母对你好,好好照顾你祖母,不要将这些事情告诉你祖母好吗?就当是爹爹求你。”见司徒君璞沉默不语,司徒顺颂有些绝望。“君儿,不管怎么样,你是我的女儿,是我们司徒府的大小姐,我们才是一家人不是吗?爹爹犯错,爹爹一人做事一人当,可无论如何,都请你保护好你祖母,保护好你的两个弟弟好吗?”
想到对她疼爱有加的老太太和跟她同父异母,感情却胜似亲姐弟的司徒俊杰,司徒君璞心底燃烧的熊熊怒火顿时熄灭了大半,然而心情却是越发沉重了。
从司徒顺颂的话语中,司徒君璞敏锐地嗅到了一个事实,司徒顺颂一意包庇的人极有可能就在他们府上。所以司徒顺颂才会那么害怕颜悦和慕无欢殃及无辜。
“爹爹,您若真为大家好,就趁早告诉我实情吧!不管怎么样,由我来为苏家讨公道,总好过让颜悦和慕无欢亲自上门寻仇。爹爹您,好好想想吧!”司徒君璞平静地说完这句话,没有再逗留,大踏步离开了书房。
保护老太太,培养司徒俊杰兄弟,守护司徒府,这些不用司徒顺颂交待,司徒君璞自然也会办到,因为这些便是她留在司徒府的目标。
该报的仇自然要报,该守护的东西也必须要守护!司徒君璞心如明镜一般,她毕竟是司徒家的大小姐,保卫家园她义不容辞。不管在陵南苏家的灭门惨案中,司徒顺颂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都好,也不管颜悦和慕无欢有什么样的复仇计划都好,他们想要动司徒府的话,首先也得问问她司徒君璞答不答应才行!
司徒顺颂眸光纠结地望着司徒君璞远去的背影,陷入长久的挣扎和沉默。司徒君璞最后一句话是在告诉司徒顺颂她的立场,可就算司徒君璞有心又如何,白偃月和苏慕白已经找上门来了,司徒顺颂很难相信他们会轻易放过他,轻易放过他们司徒家。
原以为京都要变的只有储君之位,没想到他们司徒府也是难逃暴风雨的洗礼了。怎么办才好呢?司徒顺颂心烦意乱,苦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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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顺颂想了大半夜也没能下定决心对司徒君璞坦诚苏家的事,第二天一早,在禾膳堂遇到正在陪老太太的司徒君璞,司徒顺颂尴尬得手足无措,反倒是司徒君璞一脸若无其事地同司徒顺颂打招呼,仿佛昨夜的谈话不存在一样。
“爹爹,快请用膳吧!不然该赶不上早朝了。”司徒君璞热情洋溢地为司徒顺颂舀了一碗燕窝粥,与昨晚冷若冰霜的模样截然相反,让司徒顺颂有一瞬的错觉,莫非昨夜那场对峙是他在做梦吗?
见司徒顺颂愣着不动,笑容满面的老太太不由得嗔怪一声。“还不赶紧坐下,君儿都亲自伺候你了。”
“是,娘。”司徒顺颂回过神来,依言坐下,端起了面前的碗。“娘,君儿,今天你们怎么起那么早?”
寻常时候,司徒顺颂出门之时,老太太和司徒君璞都尚未起身,今天却是奇怪,祖孙二人非但早早起了,竟然还特意等着自己用早膳,司徒顺颂心中十分纳闷。
老太太慈爱地望了司徒君璞一眼。“我在家中闷了许久了,想要出去走走,君儿有意陪我去散心,这不准备着出门,便早些起身了。”
“出门?”司徒顺颂望了一眼淡定的司徒君璞,心中警铃大作。“娘和君儿这是准备去哪里?”司徒君璞昨夜才刚刚跟他说了白偃月和苏慕白要来寻仇的话,今日就带着老太太出门,这番举动实在太不寻常了。
“去初云观走一走。”老太太笑应一声。
司徒顺颂更加不安起来。“娘,您身子尚未康复,现在出远门怕是不妥吧!想要散心,不如就在城里郊外转悠一圈吧,何必大老远地跑去初云观呢!”
“你别担心,我没事。这一路车马慢行就好,无碍。”说散心是假的,真正的目的是要去为苏云裳和苏家亡灵上香。
昨天一整天没见着司徒君璞,老太太心中惦念,一整夜也睡不踏实。今儿一早便醒了,老太太尚未起身,消失了一天的司徒君璞便来了,央着老太太说梦见她死去的娘亲,心中不踏实,想去初云观为苏云裳和苏家人上香。老太太见司徒君璞说得情真意切,又觉着司徒君璞孝心可嘉,便应允了下来。
见老太太态度坚决,司徒顺颂也不再言语,顾自低头喝粥。他心中明白老太太在这个时候跑去初云观,定是司徒君璞的主意。
司徒顺颂纠结再三,还是在出门之前找到了司徒君璞。“君儿,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时候带你祖母去初云观做什么?”
司徒君璞扯了扯嘴角。“不是说了嘛,散心而已,爹爹这么紧张做什么。”
他怎么可能不紧张!司徒顺颂恼了。“君儿,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昨天不是答应过不会将你祖母牵扯进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