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听闻朱佑樘此番话语,又许是抑制不住,泪水,顿间夺眶而出。@樂@文@小@说|
事实上,他所说的言论,我的的确确听闻过,但至于何时何处听闻,不曾记得一丝半点。
这不是此刻的重点,重点是,这一哭,眼泪犹如绝提的江河一般,无止无休、没完没了。
十五岁之前,心思单纯,不知痛苦与伤悲为何物。因而,很少哭泣,几年都哭不上一次。
十五岁之后,残酷的现实,使得自己明白,哭泣是没有任何用处,亦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因而,仍是很少哭泣,仍是几年都哭不上一次。
发觉自己有流泪的潜质,是近一年多的事情,是前年下山,是第一次和老妖精分开之后的事情。
至此,不止发觉自己是个正常的女子,还发觉,原来女子,当真是水做的。
此刻,缘何哭地如此伤悲,如此难过只因,在方才那一瞬间,蓦然记起,到了昆仑山之巅,第一次执行任务的情景。
那夜,也是此刻这般的天气,滂沱大雨,外加电闪雷鸣。
那次,虽则成功完成了任务,虽则成功将任务的对象给诛杀,但被那人身边的护卫给刺了一剑,身受重伤。
逃到半路的时候,由于伤势太重,身子一个踉跄,摔倒在泥泞之地里。
眼见着后面还有十几个追兵,想起身,挣扎了半晌,无奈死活起不来,只得一步一步在泥地里爬。
浑身上下,全是泥污,就连脸上,亦是泥污,身上的白色衣袍,早已污浊不堪。
雨水冲刷着视线,眼前,渐渐开始模糊起来。
突然之间,一道身影徐徐落在身前,从天而降,宛若天神下凡一般。
天空,猛然传来一道闪电,在这道闪电的强光之下,来人绝美的容颜,就那般鲜活地映入到我的眼帘。
红色的皮裘,火红色的皮裘,随之亦映入到眼帘。
好想伸手抓住他,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于是便伸出了手。
等了半晌,还是不曾见伸手过来,抬眼看向他。
“在这世上,你所能依靠的,除了自己,不会有任何人。”雌雄莫辩的容貌,魔鬼一般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不由得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我怎忘了,他是一个多么无情,多么冷酷的至高存在呐!
趴在地上,趴了片刻,鼓起一口气来,无奈,刚起身,又重重跌落下去,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伤口的位置,被雨水和泥水这么给一浸泡,早已有了炎症。
额头,灼热灼热,头重脚轻,连跪着,都已是支撑不住。
意识模糊之际,瞥见有一只手伸到眼前。
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的手,嘴里答道:“你说得对,除了自己,任何人都不能依靠,也无法去依靠。休想让我恳求你,求人的话,我这辈子,绝迹不会说半个字。”
“求人?这手,是我主动伸出的,因而,你可以抓。”公子刑天说着,将手,朝我更近的距离伸来。
犹豫了许久,踌躇了许久,或许,当真是有了几分精疲力竭,将手,缓缓朝他的手伸去。
就在即将触摸到他手心的那一瞬间,公子刑天的手,猛然抽走,冷声说道:“主动伸出来的,便要抓么?或许,那并非是善意的帮助,而是恶意的陷阱呢?”
意识,瞬间清醒过来,自己竟很傻很天真到如斯程度,别人不了解他,我岂能不了解?
怨不得他,怪我自个,怪我在那一刻,对他,产生了依赖的念头,产生了信任。
只因,当初救了我的那个人,使得我有了活下去念头的那个人,是他,因而,便对他有了依靠的感情么?
我怎忘了,他是出于怎般的初衷,又是说过怎般的话语。
“要死滚远些,省得玷污了这片圣地!”
“你若肯求饶,本尊就让你死在这里。”
记性太好,非一件幸事。记性忒差,亦非一件幸事。
第一次遇上他的那日,是我浴火重生的一刻,是我今生难忘的梦魇。
斜眼,看向他,眼神竭力保持平静,“多谢提醒,此番教育,我定当铭记于心,永生难忘。”
即便就是拼上这条小命,也要从地上爬起来,绝迹不能让他把我给看扁了,绝迹不能。
数次挣扎,数次无果,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与其说是毅力和恒心,倒不如说是执拗和倔强。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绝强,与生俱来的执拗。
明知可为也好,明知不可为也罢,不撞南墙,绝不回头,撞了南墙,也未必会回头。
这便是我总结的自己,一个固执已见,又自尊要强的女子。
公子刑天许是对我这种持之以恒的精神已司空见惯,并未言语,而是默默站在一旁,静静观看。
这许久,追兵一直未曾追上前来,实打实,已经被昆仑山之巅的弟子给解决掉。
公子刑天有的是闲暇功夫欣赏我在雨中狼狈不堪的模样,然而,我可没有功夫被人当笼中的野兽一般观赏。
昏昏沉沉,意识早已不受控制,倘若再站不起来,那我当真就得魂断这片泥泞里。
不知过了有多久,只记得自己一直在挣扎着起身,但始终未曾起来。
起不了身,只得在泥地里不停地爬,步履蹒跚,一步一步往前爬。
这般的情形,像极了昔日在雪地里的情形,像极了第一次见到他的场面。
余光感觉,又有一只手伸了过来,“照你这速度下去,只怕早已身首异处。”
停止,抬头,看向他,多美的容颜,可说出来的话语,总是宛若魔鬼一般。
许是见我没有答复,他又问了一句:“上百里的路程,你就打算这么爬回去么?”
别说是百里,估计一里的路程,我都爬不出去。
即便如此,仍是死鸭子嘴硬,不肯认输,答了一句:“嗯!”
随着步子的挪动,眼前的手,也在跟着挪动。
期间,数次想将手伸过去,想借势起身,数次收回念头。
中土地区的百姓,有句谚语,叫凡事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
事实上,这世间的许多事情,过了这村,就没这店,摆在人面前的机会,真正的机会,往往只有一次。
公子刑天给了我数次机会,然而,我不想去珍惜这个机会,也不敢去珍惜。
又爬了许久,但所移动的距离,不过区区寸步。
好不容易有了活下来的念头,绝迹不能就这般死去。
心一横,将手又伸了出去,殊不料,眼瞅着已经触摸到手心,他的手,再次猛然抽走。
“这个世间,没有天上掉包子这样的事情,任何人,做任何事情,都是有目的,有可图的,即便是对亲人与熟知的人。有些目的与意图,比较明显,有些则潜藏地很深,深到或许连自己都不曾发觉的程度。”
一顿,他的声音又继续响起,“人是一种利益性的动物,无利的事情,绝迹不会去做。譬如,父母缘何要对自己的孩子关爱,说到穿了,无非是始于传宗接代这个目的。再譬如,男人为何要去追求女人,当真是有所谓的爱情么?非也,只是自然界动物的本能,只是为了实现自己的*而已。”
他说的是否正确,我不得而知,但得知的是,他所谓的伸手,并非是真正想要帮助我,而是用血淋淋的事实来教训我,使得我明白,人生充满了多少未知,充满了多少陷阱。
“谢谢您的聆讯,以后,我若再敢对任何人抱有希望,那就是个白痴,就活该受这样的罪。”
嘴里说着,俯身,继续往前爬。
昔日,被五花大绑着,任由族人参观,当藏獒扑过来的瞬间,在心中,祈求了多少神灵。
然而,神灵并未出现,并未眷顾我。
又祈求,那些族人会制止住那种惨绝人寰的行为,希望会有人将我从水深火热当中拯救出来。然而,没有任何人出面。
心中的渴望,渐渐变为了绝望,无止境的绝望。
在那一日,使得我明白,在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神灵,也不会有什么所谓奇迹发生。在关键时刻,我们所能倚靠的,从来只有我们自己而已。
这个道理,我不是早就明白了么,可为何还要经过他的提醒,经过他的实践,去加以进一步证明呢?
还是那句话,怨不得他,怨我自己。
往前爬了数步,突然之间,被人从地上抱了起来。
这次,我头脑十分清醒,冷声问道:“这次,是想把我摔下来么?”说着,使劲挣扎,企图下来。
公子刑天并未作答,而是朝我看了一眼,“安静点,别乱动。”
令人诧异的是,他并未把我扔下去,而是抱着我,大踏步朝前走去。
眼前渐渐昏迷,只记得,他那火红色的皮裘,在我眼前不断晃动,好扎眼,好扎眼。
意识瞬间抽回,眼泪落地愈发凶狠。
那时的自己,年纪太小,不懂情爱为何物,而且,心中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全然看不到其他东西的存在。
如今想来,他最后的举动,明显有异常,怕是在那个时候,他就对我已然有了别样的心思,有了爱慕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