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师尊只是筑基修士,元神未结不能夺舍重生,一缕冤魂就此沉沦于无尽轮回。”林迁暗自叹息,“郭川残害师尊,无非是为了争权夺利。前几日孙蒙还说他有事外出,应该是这两天回来的。他一回来就痛下杀手,这其中必有隐情。”
晨风拂面,他顿时清醒了许多。
“百日之后,我再回盘石谷时,只怕没了这记名弟子的身份。秦坤都死了,记在谁名下?栖凤宗也不是久留之地。”去哪里呢?林迁一脸茫然。
他虽心神不宁,魂不守舍地游荡在栖凤别境边缘,却一连三日,风平浪静。
第四天午后,林迁如往日一样在边界处巡查,忽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大雨将至,他急忙向四处张望,想找一处避雨之地。
可这周围除了杂草灌木,就是乱石野藤,哪里能避雨?
瓢泼大雨骤然倾落,瞬间淋湿了他的衣衫。
反正已经浑身是水了,还避什么雨。林迁无奈地踏着野草,漫步在雨帘之中,只是王全雨的突然出现,让他有些惊异。
他还真没想到,第一个来第九驻地找自己的,会是王全雨。
“林师弟,我也不想多费口舌,金叶桃油你还有多少,买一两给我吧。”王全雨拦在林迁身前,面无笑意,淡淡说道。
“我哪里有金叶桃油……”林迁只说了半句,王全雨的长剑已抵到他的咽喉。
“你去了趟别境就结了桃油任务,想必找到了金叶桃树。难不成那树上的桃油正巧只够任务的量吗?”
“我没去过别境……”长剑入肉半分,林迁吃痛,却不敢叫出声来。
“你是不是想说,那一两桃油是他人出售给你的?”王全雨冷冷道,“我近半年来,寻遍整个外宗坊市,四处打听,都没找到金叶桃油。就你运气好,刚接任务就能买到桃油?”
鲜血淌过剑身,又随着雨水落在剑身,四下溅开。虽是盛夏,林迁却浑身颤抖。
“再说,梅知曲亲眼见你从别境返回,你休想狡辩。”王全雨手中长剑又进半分,沉声道,“我时日无多,如今秦老儿已死,我也没那么多顾忌。一两桃油,换你一条小命,你再不取来,休怪我无情!”
“你现在下手留情了吗?”身后萧月儿的声音传来,王全雨大吃一惊,刚回头去看,林迁暴退三尺,右臂扬起时,寒芒闪烁。
“你敢!”王全雨暴喝一声,就要出手抵抗,却发觉自己右臂竟然丝毫动弹不得。惨叫声中,他握着长剑的右臂齐肩而断,还没来得及后退,一口灵剑已抵在他的胸口。
“残害同门,断你一臂,你还有什么话说?”林迁长剑再送,刺破王全雨的衣衫。
“你!你!”王全雨悲愤交加,一时说不出话来。血水混着雨水,从他肩头淌落,在草地上蔓延。
“王师兄,你后悔刚才没有一剑了结林迁是吧?抢劫同门虽然有罪,可你一把年纪了,宗门也不见得会重罚你。可你若杀了林迁,即便你能筑基,也是死罪。”
萧月儿缓步走近,雨水自空中洒落,在离她头顶三尺之处时竟无端地向四周溅开,艳红的衣衫上,居然没有半分水渍。她怜悯地看着王全雨,轻笑道:“王师兄,你既然顾虑太多,又何必冒险来此呢?”
“你已筑基!”王全雨猛然抬头,骇然叫道。
萧月儿只是淡淡一笑,转身对林迁说道:“你只断他一臂,是想报答他刚才不杀之恩吗?”
林迁一怔,心道难不成要我把他斩杀了?
萧月儿轻声道:“这里已经是栖凤别境了,他擅自进入别境,遭妖兽围攻而死,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王全雨听得头皮发麻,惊呼道:“萧月儿,你要怎样?”
“王师兄,师妹我本想救你,可妖兽凶残,你又自寻死路,我也无可奈何啊。”萧月儿回眸一笑,素手扬起,轻轻拍在王全雨额头。
王全雨轰然栽倒,七窍流血,气绝身亡。
林迁面色大变,连退数步。
“林师弟,我刚才传音,让你全力出手。我定住他有三息之久,你居然只断他一臂。”萧月儿一脸不悦,冷哼道,“你就这点本事吗?”
“可……可他毕竟还是同门……”林迁颤声说道。
“同门,哼!你到现在还不收起手中灵剑,是想要诛杀我这残害同门的凶徒吗?”
林迁这回吓得险些魂飞魄散。刚才被王全雨要挟时,他忽听到萧月儿的传音,让他趁王全雨分神之时全力反击。他是有心算无心,陡然出剑,这才斩下他一条胳膊。不料萧月儿竟然毫不留情,谈笑间就杀了王全雨。
而他又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现在她能放过自己?眼前这女子,可是筑基修士啊!
“你别抖啊!”萧月儿浅笑道,“是怕我将你也杀了?”
“不……是雨大了,冷……”林迁慌忙收起宝剑,却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
萧月儿笑容一敛,欺身上前,寒声道:“整个岑西野地,知道我是筑基之修的人,已经全部死了。”
“你动手吧,别让我的死相太难看。”一道惊雷劈下,林迁双眼紧闭。死到临头,他忽觉得没有什么好怕的。
大雨中,萧月儿凝视林迁半晌,竟然“噗哧”一笑。
林迁睁开双眼,见她笑靥如花,一时呆在那里,全然不顾自己生死全在她一念之间。
萧月儿伸手取下王全雨腰间的乾坤袋,递到林迁手中,平静地说道:“忘掉刚才发生的一切,回驻地去吧。”
林迁木然接过乾坤袋,小心翼翼地看着萧月儿。
萧月儿见他仍傻傻地看着自己,不由黛眉微微扬起,轻声道:“别问为什么。刚才我是真的起了杀心。只是那一瞬间,我内心深处有一股强烈的意志,阻止我动手。你再不走,小心我改变主意!”
林迁撒腿就跑,雨滴打在他的脸上,隐隐刺疼。
“这疯婆娘,杀人非但不眨眼,还笑意不减,真是凶残!枉我前几日还送她几只金叶鲜桃!”
“王全雨那老家伙也是死有余辜。师尊不在了,他居然跑到驻地来找我讨要金叶桃油,实在过分!”
“那个梅知曲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只是去了趟别境,他若是逢人就说,今后我岂不是要麻烦不断了?”
他暗自埋怨,一路小跑回到驻地时,雨势渐止。
斜风细雨中,一名清秀少女,撑着油布竹伞,静静地立在驻地外。
“冯师姐!”
冯芹看着浑身湿透的林迁,轻声道:“你去换身衣服,我有话对你说。”
“师姐,我好歹也算是个修士了,衣衫湿了又有何妨?”
冯芹点点头,又道:“师尊的事,你已听说了吧?”
“萧师姐告诉我了。”林迁见她一脸平静,说话语气又与平常相差甚远,心头有些不安起来。
“师尊被害第二日,宗门传讯通报此事,并禁止任何人前去祭拜。我才不管这些,当时就驾剑回盘石谷,没想到师尊已经被安葬在玄笔峰。”冯芹叹息道,“宗门不让我们见师尊最后一面也就罢了。可气的是,在师尊下葬之后,郭师叔竟在望尘阁连发十多道传音符!”
“郭川……”林迁心中一冷。
“正在闭关的大师兄,收到传音符后怒火攻心。他不顾紫府将成,强行破关,生生断了筑基之途。”冯芹不带一丝情感的述说着,“大师兄冲上玄笔峰,想要到师尊的墓前看上一眼。宗主却远远喝了声‘滚’!将他震出玄笔峰。”
“宗主为何要这样做?”林迁不解道。
“师尊之死本就蹊跷,盘石谷三名筑基师叔都说是谈子言所为。谈子言为人确实有些偏执,可要说他杀死师尊,我绝不相信。”冯芹说得斩钉截铁,“那日我只在谷中呆了不过一个时辰,郭师叔就勒令我回第三驻地。”
“他居然勒令你?师尊不在了,郭川这是执掌盘石谷吗?”林迁冷冷道。
“郭师叔已是筑基后期,他若想掌控盘石谷,本脉确实没有反对之人。”
“可那日师尊既已下葬,他还催师兄出关,实在居心叵测。我看他是不想师兄筑基,故意为之!”林迁恨声道。
冯芹缓缓说道:“我本是太阴之体,天生炉鼎之命!当初进入宗门时,师尊许诺,只要我答应将来能成全齐师兄凝结金丹,就收我为亲传弟子。我当时想都没想,就成了栖凤宗唯一不曾御风的亲传弟子。尽管师尊封印我太阴之气,可这在栖凤宗高层,几乎是公开的秘密。”
“齐师兄资质平常,师尊全力扶持他修炼,甚至剥夺了谈子言的修行资源,可他进展依旧缓慢。我凝脉之后,师尊怕我过早御风,以他筑基修为封印不了太阴之气,就严控我的丹药灵石。我入宗三年就已是凝脉后期,却又在凝脉大圆满止步三年之久。若不是你送我一对青晶,只怕至今仍不能御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