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百万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司徒定澜,没有从他脸上看到一丝怒气。可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更加的深不可测。
一狠心,他狠狠地掴了胡三胖几个耳刮子,厉声斥责道:“小兔崽子,还不快给太子赔罪,不要以为太子不计较,你就可以胡作非为。”
司徒定澜凝眸,端着茶抿了一口,思忖半晌他缓缓的开口,却是冷的至极听不出悲喜的声音:“胡老爷,本王听说你们家院子后面,还有一座人尽皆知的暗牢,既然要证明你的诚意,不妨带本王过去看看?”
话音未落,胡百万吓得突然跌坐在地上,嘴角微微动着,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太子是从何得知自家府宅里面有一处暗牢的?
“太子说笑了,那不过是先前战乱时,府上一家子的避难所罢了。如今战乱平息,那暗室已经没用了。里面脏乱不堪的,太子还是不去为好,以免污了圣目。”胡百万还想打一个马虎眼,就这么搪塞过去。暗牢里关了一个不该关住的人,如果被太子知道了,一切的一切恐怕都会毁于一旦。到时候不消说归顺于太子,就连能不能苟活都不得而知。关于这次军中之事他也略有耳闻,凭借着太子对那个人的宠爱,他们胡府恐怕也会毁于一旦吧!
熟料司徒定澜并不打算就此罢休,反倒是继续紧逼道:“怎么?胡老爷那所谓的暗室里,莫不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他心中其实早已有了计较,只是脸上并不表现出来。
胡百万心中更是惶恐,一时间也失了分寸,两眼无神,呆呆的跪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起来吧,这杯茶你且喝了,明早本王就去你府上拜访。”司徒定澜站起身,重新靠到窗子边上,目光变得深沉而悠远,是时候做出一些事情来,用以彻查胡家是否通敌了。
胡百万颤颤巍巍的站起身,端起桌子上的苦茶一饮而尽,一股恶心感立刻升腾起来,他扼住喉咙强咽下那茶,昧着良心道:“当真是好茶,胖儿啊,向太子辞别,咱们这就回去准备吧!”说完示意似得瞟了一眼胡三胖,拉着他站起身来。
“可是——”胡三胖正欲辩驳,却被胡百万狠狠地瞪了一眼,一句话也没说完,便跟着他走了出去。
待他们走后,楚河立刻从门外走了进来,脸上带着这些天从未出现过的笑意,仿似有什么高兴的事情一样。
司徒定澜的目光却被楼下的几个身影吸引着,他们正是刚刚下楼的胡百万几人,看身后的那几个仆从们步履缓慢,有些浑身散力的样子。他就能猜到,方才在屋子外面的时候,楚河把他们修理的有多惨。
“哎哟,我的肚子。”一行人走了几步远,胡百万突然捂着肚子蹲了下来,略显肥硕的脸上大汗淋漓,四下看了看,突然撒腿往胡府的方向跑了过去,留下一脸呆滞的胡三胖和几个仆从。
夜色袭人,偶尔掠过窗前的云雀已经失去了踪影,几个黑影徒然从四周窜向一处涌了过去,在这幽深的黑暗中,留下一抹不太清晰的影子。
胡府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时不时还有几个婢女尖叫的声音,与周围的寂静显得格格不入。
“死人了,死人了!”
一个婢女率先跑了出来,点上灯笼大叫一声,脸上的惊恐不言而喻。
就在胡府后院的一口枯井里,一个惨白色的面孔在月色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森然可怖。她静静的躺在水里,没有人知道她躺了多久,若不是因为有个婢女突发奇想过去看看,这具女尸恐怕难以再见天日。
“怎么了?”胡三胖披上衣服,循着声音走了出来,脸色有些不悦。今天去了一趟客栈,回来就拉了半天的肚子,现下好不容易好些了,与小妾在屋子里休息,又被这一声尖叫吵了起来。如果换做别人,恐怕心态也不会比他现在要好吧。
那婢女战战兢兢的,指着那口枯井,嘴上却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井,井里——”
“没用!”胡百万伸手一推,毫不怜惜的把那婢女推倒在地上,往枯井那边走了几步,探出头往里面看了看,脸色也是一白,枯井里竟然多了一具女尸,双目怒睁着,望着枯井之上,仿似有无尽的哀怨想要诉说。他后退了几步,指着井口道:“里面的尸体哪里来的?”
几个婢女摇了摇头,谁也不知道女尸的身份,是从何处来的。
正当胡百万准备吩咐人把尸体捞上来的时候,胡三胖一脸急色的走了过来,没看到地上的一个石头,脚下一顿,扑倒在井口上,看到里面的情形也是吓了一跳,大叫道:“有鬼啊!”喊着就昏了过去。
“这个姑娘好像是前几日少爷带回来的阿平姑娘吧。”突然有个声音从围观的仆人中传了出来,周围立刻有几道视线看了过去。
胡百万走到那个仆人面前,一把抓住他的领子,狠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阿平姑娘,她是谁?”
“是……是啊。”那个仆人小心翼翼的看了胡百万一眼,小声的说道:“上次少爷从外面带了一个姑娘回来,正是阿平姑娘。可是,又不像阿平姑娘。”他说的那个阿平,虽然与这女尸很像,但女尸的眉心这里并没有一颗红痣,那个阿平却是有的,所以他一时也没办法认出来。
“阿平。”胡百万眉头紧锁,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可细细想来,又记不起这女尸究竟是谁,思忖半晌才道:“孽子,你们去几个人把尸体捞起来,好生安葬了吧。”
一时间仆人们都踌躇了,谁也不敢上前主动去揽这个差事,胡百万更是生气,一脚踹在临近的一个仆人腿肚子上,冷声道:“怎么?难不成你们要我亲自动手?”
他本来心情就略有不爽,现在又遇到这么一档子晦气事情,他心里更加不舒服了,一时急火攻心,两眼一翻就要倒下去。
突然,不知从何处飘来一条诡异的白色丝带,直接落在胡百万面前。丝带落下,一抹白色的身影荡漾在半空中:“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阿平姑娘,是阿平姑娘,鬼啊!”一个仆人率先喊了一句,眼前这白衣影子有着和井底女尸一样的面孔,披头散发,面目狰狞。只不过眼前这个面部更为柔和一点,井底的却已经发肿发胀了。他的话刚出口,其他的仆人们便吓得落荒而逃。
一时间,院子里只剩下胡百万和胡三胖两个人。
“鬼姐姐,鬼奶奶,你,你要做什么?”胡百万的身子都软了,瘫坐在地上,随手操起一块石头横在胸前。这么多年他什么没见过,可眼下这档子事已经超过了他的预期。他哆哆嗦嗦的,想跑又站不起来。
白衣身影凄厉的笑了两声,突然扼住胡三胖的脖子,吹着冷气道:“想做什么,当然是取了你们一家人的狗命!”
胡三胖这时候也醒了,看着白衣身影,哭诉道:“阿平,你要相信我,我不是有意要杀你的,那天我,我只是失手而已。”说到这里,他又看了看胡百万,满眼祈求:“爹,你救救我,孩儿还不想死啊!”
胡百万听了,一阵火气攻上心来,他原本以为,自己这个宝贝儿子仅仅是胡闹,从来不会出手伤人,却没想到他手里,竟然已经有了一条人命。气愤归气愤,如今他也不能放下这个儿子不管不问。只好腆着老脸开口:“鬼奶奶,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吾儿还小,你去了我多给你烧点纸钱就是,你不要为难在世之人啊。”
“哼。”那白衣身影打晕胡三胖,直接带着他飞过院墙,不顾胡百万的叫喊声,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胡三胖仿佛失去了希望一般,眼角滑落两行浊泪,他中年得子,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宝贝儿子,向来也是听之任之,对他是宠爱多于严厉,这才有了如今的事情。
左右想着,他看到刚才的石头,竟然生出一种想要轻生的想法。
“使不得啊,老爷。”那些仆人又扑了出来,一把夺过胡百万手里的石头。
“找,一定要把少爷给我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说完这句话,胡百万就倒了下去。几个仆人手忙脚乱的把他抬到了屋子里,胡府里就更热闹了,时不时有几个妇人哭泣声。
不远处的山脚下,一抹白衣身影跪在地上,身边躺了一个肥硕的人,已经没了气息。她面色有些凄然,她退下脸上的伪装,仰天长笑一声:“阿平,姐姐已经给你报仇了。”
不远处的湖面上,有风微微吹过,如泣如诉(的声音竟像是在回应她一样。
良久,她用力的把胡三胖推向湖里,恶狠狠的说道:“我妹妹身怀六甲你都不放过,她就是做不了鬼来报仇,我也要用她的身份来吓死你,以告慰她的在天之灵。”
胡三胖动了动,来不及挣扎两下,身影就沉入湖水之中,溅起了一大片水花,水花落尽,已经没了白衣女子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