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接过十两纹银,低眼扫了眼,没去理会一直发着牢骚的图铮,转身将钱递到了那男人的手上,话语相比于之前柔和了许多,开口道:“拿着这十两纹银去吧,好好活着,人世间还有很多事值得留恋,一心求死反倒让爱你的人伤心!”说罢,初七将钱塞进那男人的手中。
男人手捧着十两纹银,毫无生气的眼眸中竟泛起了几分雾气,哽了哽喉咙,声音凝噎道:“谢谢!”说完,男人眼中神色复杂的看了眼初七,忙不迭的捡起地上的剑,踉跄着走出了巷子。
腊月此时已慌张的跑到了楚河的身边,慌不迭的弯下身扶起楚河,眼眶微微泛红,一对儿明眸之中满是关怀之情,她扶着楚河,关切的问着,“楚河,你没事儿吧,你怎么这么傻啊?”说着,腊月的话语梗塞起来,挥起小粉拳轻轻的砸着楚河,力气很轻,似是生怕打疼了一般。
楚河看着腊月这副样子,脸上吃力的挤出一笑,使劲浑身的气力抬起手掐了下腊月稚嫩的小脸蛋儿,缓缓开口道:“要是你出了什么差池,我想我会比死还难过的!”
腊月双眼中颇显差异,稚气满满的小脸儿上一下红的彻底,慌不迭的低下头去,不敢去看楚河,她张阖了下嘴,吞吐道:“真……真的吗?”
楚河支吾了一声,点了下头,不再回声,两人默声而立,空气中仿若凝滞了一般,尴尬至极。
初七扭头瞥了眼小脸都红透的二人,耸了耸肩,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没再去理会他俩,转过身径直朝着坐在地上仍一副惊魂未定的偃月,他走到偃月身前,上下打量着偃月,年龄同腊月相仿,甚至还略小上几分,小巧的脸蛋儿此时已被泪痕弄花,如月般的眸子中惶恐之色布满,他不敢去想象这般大小,心智尚不成熟的孩童,是何人如此狠心让她做细作?思绪了片刻,他想着也许只有这样的孩童才不会引起她人的戒心吧。
初七走近偃月,伸出手,脸上绽出了一抹笑容,开口道:“别在地上坐着了,要不然会着凉!”
偃月微微抬起头看了眼身前的初七,抬起手用衣袖抹了抹眼角未干的眼泪,抓住初七的手,站起身子来,疑惑道:“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是长公主让我们来找你的!却不成想碰到了这样的事儿!”初七负手而立,脸上的笑意久未消散,如同兄长看向妹妹一般,那般亲昵和关爱。
“长公主……”偃月小嘴张阖了下,自言道,她本以为沈君清不会原谅自己,又不忍心杀了自己才把自己赶出来,让自己自生自灭,只是她不曾想沈君清会派人来找她,她未料到沈君清会对自己这般好,想着,豆大的泪珠又不争气的从眼眶中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初七不知偃月为何又哭的如此伤心,颇显手足无措,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手绢递到偃月面前,动作稍显顿了顿道:“别哭了!跟我们回去吧,长公主一直在担心着你!”
偃月表情上显露出一丝喜悦之色,随即扭过身去,轻声说道:“我不能回去,我有愧于长公主对我的信任和呵护,我无法面对她,你们让我走吧!”
“那我们费劲救你干嘛,还不如直接让你被刚才的那个男人给杀了算了!”一直坐在房檐上的图铮双手环胸,白了偃月一眼,愤慨道:“我图铮不做赔本的买卖,我既然花了十两纹银把你救了下来,你这条命就归我们,你若是想死就把十两银子还给我再死,到时我绝不拦着。”
“图铮,你说什么呢!”初七双目一瞪,呵斥道。图铮被这般一呵斥,努了努嘴,别过头去,心中颇有怨言,只是自己连武功都不懂,打是断然打不过初七,只好不再说话。
偃月扭过头看了看初七,小脸儿一脸的委屈,一时哑言,不知该说些什么,小巷中的氛围尴尬至极,空气仿若在这寒冬深夜之时凝滞了一般,所有人皆默声颔首,没人去打破这寂静。
忽然,巷子口处一辆马车缓缓停下,丁香搀扶着沈君清慢慢走下马车,步履轻轻的走入小巷之中,初七等人一见到沈君清,都忙不迭的上前拱手作揖,行上一礼,只是偃月仍站在原地不动地方,微微颔首,不敢直视沈君清。
沈君清苍白的脸上绽出一抹笑意,轻点了下头,没多言,径直走向偃月,将自己的披风取下,披在了偃月的肩头,眼神中未现一丝责备,满是关怀,她张阖了下嘴,缓声开口道:“小月,跟我回太子府吧!”说着,沈君清一手揽住偃月的肩头,轻轻拍了两下,声音轻缓。
“长公主……”偃月抬起头,睁大着一对儿明眸,吞吐道:“我是司徒定远安排在你身边的细作,莫不成你一点都不怪我?”
“傻小月……”沈君清抬起手,轻柔的抚摸着偃月的头,双眸轻弯,皓齿微露,笑着道:“我早就察觉到你是细作,你年纪尚小,难免被奸人所利用,这也怪不得你,只要以后改正就好!”
“长公主!”偃月轻喊了声,双眸之中蒙蒙的雾气已化作成豆大的泪珠从眼眶之中涌出,顺着稚气未脱的小脸蛋向下流着,沈君清见状,用衣袖擦拭了下她眼角的泪珠,只是她大伤初愈,身子还未恢复,眼前的景象竟模糊起来,脑中一泛白,便昏倒了过去。
待到沈君清再醒来时,黑夜已成白昼,她微睁开眼朝床榻边看去,司徒定澜端坐在椅子上,双目微闭,似是闭目养神一般,沈君清张阖了下嘴,口中呢喃着,“水!水!”
司徒定澜听到这微小的呼唤,便从清梦中抽离出来,站起身倒了一杯水端到床榻边,缓缓喂予沈君清,深邃如渊的眸底满是温情之色,动作轻柔,连半丝气力都不敢用上,生怕稍有不慎弄痛了沈君清般,司徒定澜缓缓开口道:“你好好睡上一觉,别再为其它事担忧!”
沈君清躺下身,阖了阖眼,声音颇显吃力道:“偃月……呢?”
司徒定澜眸底的神色有几分闪躲,沈君清又催问了声,他才缓缓开口道:“我已把她送到别馆了,那儿有丁香照顾她,总好过留在太子府!”
司徒定澜虽未明说,沈君清已是了然,以司徒定澜那般谨慎的性格来说,断然不会将一个曾为细作的人留在自己的身边,只是他能留下偃月一条性命已是仁至义尽,而又将她送到别馆,交由丁香照顾,也算想的周到,沈君清自是不会再埋怨些别的什么。
“七煞看来势力颇大!”司徒定澜默声了片刻,才开口道:“那几人势力不小,并非那般简单!”
虽说七煞这七人现身在沈君清面前已有半月之久,只是这半月来军饷被克扣一事已忙得两人焦头烂额,无暇顾及这事情,沈君清听了司徒定澜的话,想着应当借此时机探探七煞的底细。
司徒定澜在沈君清房中并未多停留,将侍婢安排妥当后,他便走出了沈君清的睡房。
时光如流水,转眼飞雪已消融,河面冰已融化些许,河岸的柳树已冒出了点点的绿芽,成群结队的鸟儿已飞回故里,春意盎然而起,整个定远国都涤荡在一片生气之中。
沈君清身上伤势已恢复完全,司徒定澜早已允诺若是她痊愈便带着她在定远中好好游玩一番,恰逢自军饷克扣一案过后,定远国朝中又恢复了往常一般井然有序,国中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一派欣欣向荣景象,司徒定澜也不再去为叛国臣子而忧心,便同沈君清二人前往定远京郊迦叶寺去游玩,此事连同冷锋和郑品明二人都未曾知会。
司徒定澜换上一身粗布麻衣,俨然一副平民扮相,只是司徒定澜那俊朗的面颊同那桀骜的眼神,一眼看去便知不是凡夫俗子,沈君清虽未着绫罗绸缎,只是粗布衣衫,但姣好的面容,明眸皓齿,三两步便招惹得路人纷纷转头看去。
二人行至京郊三里亭处一茶馆,烈日当头,虽初春时节,但步行如此远,也略有些口渴,两人坐下身点了一壶茶小酌着。
两人一杯茶还未饮尽,一阵马蹄声便从不远处传来,两人循声看去,只见一队士兵赶着马匆匆行过,卷起一阵灰尘,不做停留,继而不时反向行过许多百姓,衣着褴褛,拖家带口,若是逃荒一般,店小二见状,不由得将搭子搭上肩头,连连叹声道:“哎……又要打仗了,真是苦了老百姓喽!”
司徒定澜听这话,一时好奇,定远国中战事纷争必然他都在第一时间得知,只是这打仗之事他从未听闻,心中难免有些疑惑,他拦住店小二,疑声道:“小二大哥所言打仗之事,究竟是何事?我为何未曾听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