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泽清醒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方床榻上,身上盖着绣花锦被,帷帐大开,窗边摆着香木桌案,纸墨笔砚,墙角立着铜柱烛台。
林泽闭目吐出一口浊气,他勉强记得董卓要杀他,徐势安及时赶来,惊走了董卓,又与柳梧凰一番斗法,两人刚一开打,他就被一道余劲波及,直接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现在想来,徐势安就是那名一直隐匿在侧的凝气后期修士。
微微感知了一下身体状况,他丹田内没有丝毫灵气,双膝脚踝还有双手胳臂都被涂上药后,用白色纱布包扎得严严实实,外伤骨折什么的,依靠灵气滋润很快就能恢复,他并没有放在心上,随即运转狩战诀吐纳功法,开始吸收灵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外传来脚步声,黄昏斜阳洒下金辉落在木窗边,女婢的身影被拉得老长,透过窗纱映在房中地板上。
林泽眉头微动,他未入筑基不能辟谷休粮,模糊地记得在他灵力透支而昏睡的这段日子里,都是这名婢女在身边侍奉,替他涂药喂粥。
等婢女端着清粥走进,林泽睁眼,开口谢道:
“这几日多你的照顾了。”
“三日。”婢女俏脸一红连忙施礼回答,也不敢擅自多话放下手中清粥匆匆出房将仙师苏醒的消息告知自家大公子。
徐势安闻讯即刻赶过来,单手推门走入房中,“没想到林兄恢复得如此之快!”
“哎!说来也是惊险,三天前我刚刚回到临仙城,屁股还没坐热便发觉城中有灵气波动,赶去一看,这才恰巧救下了你!”
林泽双手撑起身子靠在床头,语气诚恳道:“徐兄这份救命的恩情,林泽牢记于心,日后若有吩咐,必当万死不辞!”
徐势安笑吟吟道:“好说,你我既是同门,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为奸人所害。我们之前的那些误会和间隙不要再放在心上了。”
提起往事,林泽也是一脸歉意,人们常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之前他只觉得这徐势安为人投机浅薄,却没想到他也有一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义心肠。
“以前我也有很多做得不对的地方,也请势安兄不要介怀。”
“不知那柳梧凰现在何处?”林泽问道,既然徐势安没有主动提起的话,应该是没能捉住她。
徐势安一脸苦笑:“那柳梧凰不过六层修为,我对上她本是十拿九稳的,可是她突然服下一枚诡异丹药,修为直飙凝气七层,与我连轰几招后便逃走了。”
林泽自然清楚徐势安说的诡异丹药,就是柳梧凰从他手中拍买下的黑煞丹。
“散仙楼内的杂役也早就被遣散了,楼宇周围附属散仙居的宅邸院落我都亲自搜过一遍,没有任何收获,如今的散仙居只是一栋空楼了。”
“徐兄可知散仙居地底下还有一间密室?”林泽想起举行拍卖会的密室场所,提醒道。
“那地底密室并不难发现,我也搜过了。”
看到林泽一脸沉思,徐势安又道:“我此番是陪执法堂罗九阳师兄归族,参加他胞弟的婚礼。”说起这个徐势安便是一脸喜色,那罗师兄的族内竟然有一名筑基老祖坐镇,在修行上还为他指点了一些。
“顺道回家探望一番,后天便回宗门,林兄可要与我一道?”
林泽摇头:“我来临仙城是为了宗门任务,追查一伙散修组织,这柳梧凰很可能是其中的高层人员,待我伤好之后,我还要继续深入青木地界追查。”
徐势安点头表示理解,既然是宗门任务,他也不好多问,起身笑道:“那林兄就把这儿当成自己家,安心休养吧。”
林泽再次拱手道谢,徐势安点头,不再多言,淡笑着走出房外。
看着徐势安带上房门,林泽闭上双眼,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
无论之前徐势安给他的印象如何,这份救命恩情却是实实在在的,他自然也不会去问徐势安……
为何要等到他被打得奄奄一息后,才肯出手相救。
……
此时徐老爷正在屋外院中静候,见到心情不错的大儿子走出房门,轻声说道:
“既然回来了,一家人一起吃顿饭吧。”
徐势安一脸和煦笑意,点头应允,两步便跨过老父旁边,率先走入大堂。
徐老爷心底一声叹息,想起当年,膝下教子,父子间无话不说,如今他却感觉有一层无形高墙筑在两人之间,丝毫看不透儿子的心思,是自己老了?孩子长大成人了?还是所谓的仙凡有别呢?
徐势安如期归宗,林泽在徐府修养半月有余,伤势也近痊愈,便向徐家老爷辞行。
徐府一家老小皆到前门相送,曾被林泽打折腿的徐羽安刚拆去石膏,半拄着拐杖来了。还未等林泽开口,徐家老爷便吩咐下人呈上一份灵石厚礼。
“势安早就返回云衍仙宗了,对秦李两家势力的吞并接管时,幸亏有林公子在府中坐镇才没有人敢造次。”
林泽自然不肯收下,摇头道:“便是我不在府中,凭借徐兄名声也不会有人闹事,我更是承下徐兄的救命之恩,这礼如何收得?”
徐老爷闻言不再坚持送礼,走近林泽一步,拱手沉声道:“林公子,老夫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我儿性情多变,短视且势利,在品德上或有缺陷,但还望林公子相信,他绝非是大奸大恶之徒。”
徐家老爷才到中年,脸上已是皱纹遍布,尽显苍老之态。
“他若是一生平凡,老夫有生之年亦可护佑,却侥幸有了修仙资质,踏入仙途,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还望林公子日后多担待,能在宗内与他作伴,相互帮助啊!”
听了徐家老爷的一番苦心说辞,林泽也只能感叹知子莫若父,诚恳道:“还请伯父放心,林泽定尽所能护徐兄周全,以报救命之恩。”
徐老爷闻言感激不己,便要行礼作拜,林泽慌忙架住他双臂,连道使不得。
待到林泽的身影消失在街尾,徐老爷才让一家老小转身回府,徐羽安忍不住嘀咕道:“爹,他欠下大哥这么大的恩情,自然是要偿还的,你还要如此低声求他作甚?”徐老爷身形一愣,匆匆走入府中。
林泽离开徐府来到散仙楼前,街面坑坑洼洼,碎砖遍布,正是那日战斗后留下的痕迹,他走到那绿衫少女站过的墙角下,几截柳枝已经枯黄衰败,又静静地观望了一会九层楼阁,果然如徐势安所说已经人去楼空,他感知不到没有丝毫生机。
城中百姓们听说了秦李两家的遭遇,也都避着此处绕行,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生怕惹下祸事。
林泽叹息一声,柳梧凰这条线索算是彻底断了,他还损失了一枚黑煞丹,寻找散修盟一事再次变得毫无头绪。至于素未谋面过的柳梧凰,为何一直想至他于死地,这半个月来他也想明白了一些。
接下来他仍要继续深入青木门地界,一边追踪柳梧凰一边探寻散修盟的踪迹。
林泽转身离开街角时,眼角余光随意一瞥,便发现有人在跟踪他。而且对方的跟踪技巧笨拙得令人发指,林泽轻咳一声,本想直接喊对方现身,却又好奇为什么一个凡人会被派来跟踪自己?
干脆当做没看见,轻松惬意地在临仙城中逛了一遍,慢悠悠地走出城池,也不走官道大路,而是来到僻静的城墙脚下,纵身跃上一棵歪脖树,睡起午觉来。
日光毒辣,人困狗乏,连城边草木都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跟踪之人焦急地等了半柱香时间,见四下无人,才摸摸索索地朝林泽栖身的大树走近。
“莫仙师?”那人轻唤道。
林泽陡然睁眼,便见树下正站着一名娇美女子,连衣长裙,螓首微抬,秋眸如水般望着他。
林泽横坐在树上,眼神犀利,没想到跟踪之人居然是她,他完全琢磨不透对方的来意。
“有什么事吗?”
女子提起裙摆施了一礼,秀发披落,郑重道:
“月儿前来报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