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们想的应是日子久了,总会沉不住气露出马脚。这倒也对,她不能甚么事都不与公子说。公子还指望她从宫内带出更多的消息,她做不到避而不谈。
她顺着庄敬太后的意思道:“臣妾在场,会不会不妥?”
庄敬太后思索片刻,这倒也是,甯婍姮在场,湛文公可就不会那般厉害了。她点点头,“你考虑的也是,那就先委屈你去屏风后稍等片刻。哀家招呼完他这个麻烦,再与你继续咱们未谈完的话。”
“臣妾遵旨。”
甯婍姮应完,庄敬太后让香云和香玲出去外头候着,又让桂嬷嬷给屏风后添了张椅子给甯婍姮。
甯婍姮往屏风后走去,她选了个正好能瞧见厅子中央的位置,挪了挪椅子,然后坐下。
庄敬太后这才与安公公道:“安公公,把人领进来吧。”湛文公本就是来者不善,这会儿只怕是更不善了。
湛文公大步步入厅子,庄敬太后笑道:“湛文公别来无恙,哀家可还记挂着,许久不见湛文公。”
湛文公让人把腊八的礼送上,随即拂袖冷哼,“太后说笑了,太后见到老臣怎会开心。”
屏风后,甯婍姮听这湛文公的话,还真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在百里奚那如此,在庄敬太后这也如此。
庄敬太后仍是面带笑意,语气却是冷锐几分,“湛文公才是说笑,哀家何时不惦记你们,就如你们也惦记着哀家和皇上一样。”
这看似客气的话,却是无形中回敬了湛文公,绵里藏针。
湛文公心知肚明,却不能将脸撕的太破,他回道:“老臣与皇室宗亲关心皇上和太后安好,是自然。咱们都是一家人,怎能不盼好。”
“对,湛文公说的是,咱们可都是一家人。”庄敬太后说着,忙招呼湛文公坐下,“湛文公怎还站着,快坐下说话。”
湛文公自然是不客气的,一屁股就坐下,“太后既知晓咱们是一家人,为何偏偏还放任皇上破坏一家人关系,这不仅是不懂事,还会叫人笑话!指不定有心之人就借此大做文章!本是百里廷醉酒闹事,可一来二去,反倒成了死刑犯似得,被关押进去禁军大牢。”
湛文公是满腹的怨气与怒气,庄敬太后心有不悦,可面儿上还是笑着,她缓缓道:“湛文公,皇上不是小孩子了,何来懂事不懂事。至于要不要叫人笑话,那也是皇上自个的事。哀家老了,这些事儿,哀家管不着。有心之人也好,无心之人也罢,关百里廷的是大秦律法。若他没问题,大秦律法自然会还给他一个公道。”
又是巧妙的化解了湛文公的张狂逼人,湛文公早知庄敬太后不好对付,也有备而来。
他回道:“太后此言差矣,大秦律法,可比不过有心抹黑和有心陷害之人。太后可要明察,这关系的不仅是太后和皇上与皇室宗亲的关系,还有大秦江山的未来。皇上陷温香软玉中,失了判断,太后您可不能放任。否则愧对先皇,愧对大秦江山啊!”
湛文公这痛心疾首的语气,叫人听了还真是一幅为江山社稷,为皇室劳心劳肺。
庄敬太后淡淡应道:“照湛文公这意思,若是百里廷有罪,那就是皇上有错,大秦律法不公。若是百里廷无罪,大秦律法就公正,皇上就没有听信谗言,哀家和皇上与皇室宗亲的关系也不会受到影响。也不知是不是忠言逆耳,哀家总觉得湛文公这话里头颇有威胁意思。”
“老臣不敢威胁太后,老臣只是想告诉太后,不应受人挑拨,离间了皇上与皇室宗亲的关系。如今国家安定,有心者必定趁机作乱。依老臣看,有人受了人差使也未必。”
庄敬太后掠了一眼屏风,湛文公这狡猾的老东西,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往甯婍姮和林琳琅身上赖。也明白的告诉她,若是她不放人,那甯婍姮和林琳琅就是导火索。
“湛文公的意思,是甯婕妤有罪还是林昭仪有罪?林昭仪是国公之女,自小在哀家看护下长大,难不成湛文公是在指哀家有问题?”
温和却又带着尖锐的问题,湛文公只能做出让步,“太后多虑了,老臣更多倾向于那位甯婕妤。据悉,也是她对百里廷不依不饶。”他在来的路上已经想明白,要咬定是林琳琅可不行。得咬定是甯婍姮,甯婍姮的伯父只是个刺史,容易下手。只要咬定了甯婍姮,那林琳琅也逃不开。
甯婕妤听了湛文公此番言语,看来百里奚选择她,亦不仅仅是为了试探她。还明白湛文公要咬定的人是她,而不是林琳琅。想来也是,林琳琅的身份比她尊贵许多,打小还是在庄敬太后看护下长大。
庄敬太后面上笑意渐冷,语气也平淡几分,“关于百里廷,哀家还是那句话,有罪当罚,无罪当放。至于有罪无罪,不是湛文公你说,亦不是皇室宗亲说,更不是哀家和皇上说。而是百姓说,而是那些状告百里廷的百姓说!一人是冤枉,是阴谋诡计,难道人人都是冤枉,人人都是阴谋诡计?大秦还有如此有本事之人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张狂?那湛文公不如给哀家指出条明路,让哀家也好知晓,是谁胆敢操纵这么多百姓,污蔑一个皇室宗亲。”
这话怼的湛文公是半天答不上来,心中杀机更多多了几分,看来这对母子真的是一心要与他们做对。若他们还不快点采取手段,被这对母子抢在前头,他们的下场可就跟当年的武妃一样。
听着庄敬太后的话,甯婍姮明白,这才是真正的庄敬太后,能镇得住场面,能在悄然之中化解僵局,让自己处于上风。
庄敬太后见湛文公不说话,她也不打太极了,直接把话挑明了,“湛文公,你其实心知肚明,何必与哀家较这个理。”
湛文公眸色阴沉,庄敬太后撕破了脸,他也不伪装了,“太后说这话,当真不顾及当年一点情面,对皇室宗亲没有半点感恩之心?当年若不是皇室宗亲鼎力支持皇上,太后如何能安抚其他宗亲族人!”
湛文公敢如此说话,仗着的可不仅仅是皇室宗亲那点底子,还有早已布置好的阴谋。
庄敬太后不怒反笑,“湛文公真是会说笑,皇室宗亲支持过哀家与皇上?哀家莫非是老了,脑子也不好了,不曾记得要对皇室宗亲怀有感恩之心。哀家告诉你,哀家此生要感恩的只有凌家,舒家和如意太后!若不是他们三家鼎力相助,如今哀家能站在这里?如今坐在大秦江山位置上的又岂是哀家的儿子!”言罢,笑意敛起,冷声道:“在皇上那吃了闷气,想来哀家这里撒气?别给哀家蹬着鼻子就上脸,光是你方才这话,哀家就能治你个大逆不道!”
“太后若要治罪,老臣无话可说!天下人都会知晓,老臣说的是实话!”
庄敬太后威严尽显,“拿天下人威胁哀家?有个道理,湛文公应懂才是。成者王侯败者寇,只要能给百姓安定生活,国家繁荣昌盛,那就好君王,那就是值得天下人惦记的人!图谋不轨的乱臣贼子,只会遭人唾弃。哀家还是奉劝湛文公一句,莫要起了什么不该起的心思。”
这下,皇室宗亲与百里奚战争,是摆到了明面上。当然暗地里,还指不定怎般使手段。庄敬太后和百里奚不容易对付,皇室宗亲也不是善茬,怪不得公子要操纵皇室宗亲和瑞英太妃还有德浩王,这么斗起来,定有人坐收渔翁之利。
湛文公见机也撂出话,“太后认为老臣图谋不轨,那便是吧!老臣只是希望大秦江山安定,不想有人心造成江山动摇。老臣一片苦心,太后与皇上不谅解也就罢了,老臣还有一话要说,再好的君王也要立太子!大秦江山不能后继无人,皇上迟迟不立太子,朝野上下和皇室宗亲都为此着急。”如今只能双边施压,让他们放了百里廷。
庄敬太后早知湛文公要提及这个,立太子一事,在朝堂上确有争执过。可谁都知晓,后宫就曾有过一个公主,那还不是皇上亲生的。湛文公是拿立太子和甯婍姮做文章,让她和皇上放了百里廷。
她幽幽道:“这才是湛文公来哀家这里的目的吧,要哀家提出立太子。皇上膝下无子,立谁?立德浩王的孩子?还是立德浩王?”
湛文公见庄敬太后语气缓和了些,他也苦心苦婆的态度道:“老臣并非逼迫太后,也并非因为百里廷事情逼迫太后与皇上。只是立太子一事,必须要定下来,否则江山后继无人。”
庄敬太后冷嗤,“皇上今年才几岁?怎么就会后继无人?”
甯婍姮听着,她也觉得奇怪,为何后宫连一个公主皇子都没有,百里奚难道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想到这个,她背后一阵发凉。若真如此,只能说,百里奚太可怕了。
“太后,老臣也明说了。此番入京,不仅是为了魏地一事,还为了立太子一事。如今百里廷受奸人迫害,入了大牢,老臣也得为了这事叨扰太后和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