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都没见着两位太后,两位太后素来爱清静,只领了她们好意,打发她们回去了。
这些都是甯婍姮从香云那听来的,香云性子活泼,这里走走那里逛逛,听来了不少小道消息。
知晓两位太后不喜被打扰,甯婍姮以养伤为由,让香玲送去了从刺史府带来的养生花茶。两位太后都收下,还赏赐了东西回来。
北方冬至天冷得很,天飘着雪絮。
甯婍姮畏冷,屋子里熏的暖和,她披着兔毛里斗篷,窝在美人榻上懒懒的。
香玲往手炉里放了两块小香饼,然后递给甯婍姮。
暖香扑鼻,甯婍姮双手捧着手炉,手暖了许多。
“婍姮。”林琳琅撩开珠帘走了进来。
如今她已经是贵人身份,跟甯婍姮还是不分尊卑,难得情谊可贵。
“你来了。”甯婍姮说着,坐起身。
“我带来了好酒,今儿个是冬至,咱们小酌一杯。”
林琳琅说着,让宫女娇儿把酒拿出。
香玲接过酒坛子去暖酒,娇儿与香云去内膳房帮忙张罗吃食。
甯婍姮道:“听闻她们都去各宫聚了,你怎么不一道去?”
“得了,你又不是不知我性子素来大咧,这去谁那头都不好。不还如自个乐得清静来你这。”
“倒也是。”
酒暖上,饺子也端上。
两杯酒下肚,身子也暖了起来,林琳琅倒是喝得急,一杯又一杯。
甯婍姮劝道:“少喝些。”
“无妨,今儿个高兴。可惜怜儿不在,不然咱们姐三可以聚一起多好。”
“她定也是如此想的。”提起温怜儿,甯婍姮确实也有些思念。
一顿晚膳到了半夜才结束,喝的有些醉意的林琳琅在娇儿的搀扶下回去了。
香玲送完林琳琅,“琳贵人是真开心,喝了这么多。”
甯婍姮打了个酒嗝,香云忙递上解酒汤,“小主,喝口。”
“不用了,我没喝多少。”甯婍姮摆摆手。
酒意让甯婍姮精神,她问香玲,“外边还飘着雪?”
香玲应没了,甯婍姮拿了玉笛转身往外走去,“我去园子逛逛,你们不要跟着了。”
香云担心,想跟着,香玲拉住她的手,摇摇头,香云这才作罢。
甯婍姮到了园子,寒风轻抚花藤架,一株红梅花苞满枝头,四周静无声,越显冷凄。
她站在亭中,望着如泼墨般的夜幕,每逢节日相思倍上头。
他们已半载多未见,他在作甚?朝堂凶险,他可走得妥当?
看着手中玉笛,帕子寻不回来了,只剩下这玉笛陪伴她。
公子,小七想你了。
幽幽笛声响起,哀怨缠绵,相思之意绵延不绝。
养心殿。
百里奚批完奏折,抬起头问如海,“庄敬太后那如何了?”
如海回道:“太医说只是突然冷着了,歇息几日便没事。”
“嗯,让轿子备着,今儿个去淑妃那。”百里奚说完,脑海中忽然浮现那抹清冷身姿,“罢了,不去淑妃那,去素悦轩。轿子也别备了,朕与你走去。”
“诺。”
如海让宫女太监侯在紫光门,跟着百里奚往素悦轩走去。
未到其居,便听得笛声悠扬。
百里奚停顿了一下,细听那笛声中思念之情浓烈,他眼前似乎已经瞧见女子魅影。
到了素悦轩门口,守门太监正要行礼,如海上前叮嘱一番。
太监们退到一旁,百里奚入内,寻着乐声往园子去。
香云和香玲见到百里奚,“皇……”
如海竖起手指“嘘”,然后摇摇头。
香云和香玲点点头回到屋内。
百里奚在月门那止住脚步,探目望去,桂树下,清冷女子全神贯注吹奏乐曲。
摇曳的琉璃串子灯,光影在她脸上略过。肤白赛雪,桃粉腮,美眸淡漠,她不美的夺目,而是如氤氲迤逦空谷中裙飘带舞的兰花仙子,沉静、清冽独特。
洛水洛神不过如此脱俗,明明见过,可再见仍是如初见那般牵动人心。
他疑她,特意冷落了她,她毫不在意过着自己的日子。连鸿贵妃那事,他也知她如此性子不会对鸿贵妃下手,可他还是睁一眼闭一眼。
她就像是看透了俗世,超脱了红尘般,不计较,不在乎。
情绪波澜起伏,他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那,在寒冷黑夜陪伴她。
直到曲终,他才移步离开。
如海交代了香云和香玲不可透露,这才跟上百里奚。
甯婍姮觉得香云怪异,自冬至那日,香云见着她总是乐的合不拢嘴,问她,她还笑出声。
她只好问香玲,“香玲,香云魔怔了?”
香玲笑道:“小主,您别搭理她,许是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这两人神秘兮兮,甯婍姮只觉她们有事瞒她,可又问不出个所以然。
甯婍姮当然不知百里奚每夜都在她吹奏时造访,她太入神,太思念那人,以致于没有发现,在暗处有一抹孤影在注视着她,倾听着她。
又是夜深,甯婍姮站在亭中,笛声诉说着她的无奈与相思。
百里奚如期而至,他从不上前惊动她,只是默默看着她。
在她这里,他简简单单做一个聆听着。
曲子吹到一半,甯婍姮从思念中回过神,她感到有道视线一直注视着她。是谁?是谁在黑夜中窥视她?
这不像是之前被窥视的感觉,那种是打探,而这种是毫不掩埋的直视。
难道是公子?!
她心中一阵窃喜,连忙停下,转头去寻那视线源头。
见甯婍姮停下,百里奚知晓是发现他,他也无躲闪之意。
迎上她寻来的视线,两人视线交错。
他伫立在夜色中,仿若天神降世。冷冽面容,透着寒光的深幽黑瞳,让这十一月寒天都逊色半分。
他还是那般孤戾傲然。
是他,不是公子,甯婍姮不敢表失落,忙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身吧。”
“谢皇上。”
百里奚到了甯婍姮跟前,她身上清香沁入心脾,甜味中带着清新凉意,沉静不张扬,深远、清冷,就如她的人。
甯婍姮埋头低眸,不去看眼前的百里奚。她像是披上盔甲的将军,又上了战场,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场。她确定他不会忘记她的存在,却没想过他会在夜晚悄然而至。她约莫明白香云和香玲为何态度如此暧昧,看来百里奚不止来了一次。她心差点悬到喉咙,好在她并未做何可疑之事。
他道:“曲不错。”
“皇上谬赞,臣妾只是想念起去世的爹娘与兄长。”
“你与他们感情定是极好,才会如此思念。”
“父兄娘亲很是呵护臣妾。”
话到了这里,两人停顿了一会。
百里奚看着恭恭敬敬的甯婍姮,心中对她不知何来愧意,问道:“前些日子鸿贵妃打了你,你可有何说法?”
“那只是误会,臣妾早忘了。”甯婍姮很“本分”的扮演好一个妃子该做的。
百里奚黑眸微眯,冷焰闪烁,像是要把甯婍姮剖开似得来看。好一会,才道:“朕甚宽慰,你如此明白事理。”
“谢皇上夸赞。”
甯婍姮仍是客客气气,没有喜也没有半分热情。
后宫妃子无一不想将他哄住,唯独她不奉承,不嗔怪许久不来,不诱他去温暖锦被。
在他面前,他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她没有惊惧,没有温侬软语。
越是淡如水,越是叫他心头难忘。她独特就似她帕子上的黑艳的曼陀罗,冷毒入骨,无形蔓延。
他道:“夜深了,回去歇着吧,朕也该回养心殿了。”
“臣妾恭送皇上。”
她甚至是半点挽留意思都没有,神情也还是那般清冷,美眸淡漠。百里奚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便转身离去。
百里奚离开,甯婍姮眸中淡漠被狠意取代,她又赢了。
只是,她心头却是一沉。
接下来,便是侍寝了。
回到屋内,香玲和香云迎上来,香云偷笑着,“小主见到皇上了?”
她淡淡道:“你们早知皇上夜访,竟然都不告诉我。”
“小主,这是皇上交代不让小主知晓的。看来皇上还没有忘了小主,皇上这可都连着来五晚了。”
甯婍姮凝眉,果然是从冬至那晚开始。
“太好了,小主一定会得皇上心的。”香云很是开心。
她不想与香云继续这话题,便让她们伺候更衣歇息。
钻入熏的暖香锦被里,甯婍姮心情才渐渐放松下来,侍寝一事她从答应公子那一刻,便是注定了。
从此,她跟公子之间再也没有可能。
大清早,浓浓白雾笼罩着大地万物,园内白蒙蒙缭绕,露珠挂在红梅上,晶莹剔透,折着亮光,红梅更添娇艳。
甯婍姮难得的冬日早起,香玲和香云到园子里收集红梅上的露珠,用来泡梅花茶,甚好。
甯婍姮捂着手炉,耳朵上带着香玲给她缝制的兔毛罩子,脸因为冷风吹得红扑扑。
她看着在梅花枝头忙活的香玲和香云,如此朝气蓬勃的模样,正是她所缺少的。
守门太监快步而来,打破了这清晨的美好,他到了甯婍姮跟前,行了礼后,道:“小主,如海公公来了。”
甯婍姮先是一怔,随即缓过来,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淡淡道:“快去请进来,莫要怠慢了。”
太监一声诺,连忙出去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