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那天,楚寒麒一早就派人过來传了话,说是宫里有重要的事情,不能过來。卢裕盛便自己出去买了些新鲜菜回來,准备做些好吃的,给冷凝霜补补身子。自从先帝大行之后,冷凝霜一直闷闷不乐的,身子都消瘦了不少,卢裕盛看在眼里,除了轻轻叹息,什么都做不了。
“卢公公。”冷凝霜从内室出來,看见卢裕盛在偏厅忙忙碌碌的,淡淡的出声唤他,“今天是冬至,按照惯例,皇帝是要出宫祭天,祈求來年风调雨顺的吧!”
“是啊!”卢裕盛不疑有他,下意识的应着,手上还是不停的忙碌着,“以往的时候,先帝都要提前几日为冬至的祭天做准备的。王妃今日怎么想起來问这个了?”
“这么重要的日子,不如,咱们去见一个重要的人,也好好的热闹一番。”冷凝霜披着白色狐裘,伫立在门边,仰望天空,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她辛劳半生,如今总算盼的自己的儿子荣登大位,咱们怎么能不去好好贺一贺呢?”
“王妃的意思是……要去看淑贵妃娘娘?”卢裕盛总算听出不对,放下手中的活计,转身看着冷凝霜。
“纵使不是一国太后,也该是淑贵太妃的。”冷凝霜轻轻的纠正卢裕盛话里的错误,“只是,贵太妃娘娘深居简出,不轻易见人,倒是让很多人都忘记了她这个皇帝的生母,但我和贵太妃还是有些交情的,总要去贺一贺的。”
“是,奴才明白了。”卢裕盛心领神会,温和的笑笑,“奴才这就去备车。”
楚寒麒几乎日日都來,那道闭门思过的圣旨形同虚设,虽然有很多人都在盯着冷氏宗祠,但是皇上在这儿,谁又敢说些什么呢?所以,卢裕盛备好马车之后,光明正大的扶着冷凝霜上马车,大摇大摆的出了祠堂,往城外去。
当年淑贵妃收买芙蓉,借着王玉梅的手,企图谋害楚寒轩,冷凝霜本欲借着这个机会一举除掉她,后來却因为误信楚寒麒,让他找到机会处决了两个奴才,事情才不了了之。可是楚寒麒也为了平息冷凝霜的怒火,以祈福为由,将淑贵妃送往城外的静心庵,八年未曾见过她一面,便是如今成为皇帝,也不曾加封于她,提出要接她回宫的话。不过,这恰巧也帮了冷凝霜一把。
搭着卢裕盛的手臂,冷凝霜轻移莲步,一步步迈向庵堂之内。静心庵虽说是皇家寺院,可是宫里有佛殿欺负,平时极少有人來,久而久之便成了第二个冷宫,环境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卢裕盛连续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淑贵妃住的地方,急忙扶着冷凝霜过去了。
推开破旧的褐色木门,立即有一阵灰尘充斥鼻尖,冷凝霜轻轻拿起手帕掩住鼻唇,微微皱眉,“这是什么地方,都沒有人來打扫的吗?”
“福王妃身娇肉贵,自然是看不惯这里的!”淑贵妃发髻散落,面容憔悴,乍一看像是五十岁的老妇,完全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哦!本宫倒是忘记了,现在你已经不是福王妃了,该改口了。”
“说道改口,妾身才真的是应该改口才对。”冷凝霜毫不在意淑贵妃的讽刺,反而浅浅的笑着,“先帝大行已经有些时日了,虽然沒有正式的旨意,但不管怎么说,您都是皇上的生母,纵使做不了那母仪天下的一国太后,一声贵太妃还是使得的。妾身拜见贵太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你!”淑贵妃气的脸色发青,冷凝霜轻轻巧巧的几句话,就戳中她心底最痛的地方。“你來这里干什么!专门來看我的笑话吗?”
“妾身怎么敢呢?”冷凝霜柔柔一笑,再次去戳淑贵妃的痛处,“今天是冬至,皇上要祭天祈福,妾身想着,皇上登基这儿久,都不曾來看过贵太妃一次,念及过往的情分,所以先行來看看娘娘。”
“说的这么好听?”淑贵妃冷冷一笑,“只怕是你这个狐媚子想要勾引皇儿,先來这里装乖卖巧吧!本宫告诉你,你休想!只要本宫在一天,绝不会让你接近我儿半步!”
“是吗?”冷凝霜往屋子走,细长的指尖粗粗略过糙木石桌,沾上满指的灰尘,“贵太妃娘娘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你知不知道,是因为我不高兴看到你,楚寒麒才会迟迟不肯接你进宫,你还真的以为,他是因为太忙,而把你忘记了吗?哼!笑话!只要我不想看见你,你这辈子也休想进宫,知道吗?贵太妃娘娘!”
“你胡说!”淑贵妃脸色惨白,挣扎着就要去抓冷凝霜的脸,却被卢裕盛死死的拽住,“你这个贱人!我就知道是你在挑拨我和皇儿的感情,是你!”
“知道了你又能奈我何!”冷凝霜冷冷的瞥了淑贵妃一眼,“你还真的以为,你还是当年威风凛凛的淑贵妃吗?你不过是一个身居冷宫的弃妇而已!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先帝驾崩之前,曾经跟楚寒麒说过,如果他要做这个皇帝,就必须立云贵妃为唯一的太后,而楚寒麒当时可是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这八年來,就为着我不理他,他便狠下心來,将你送到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甚至八年不曾涉足一步,你难道还天真的以为,他对你还有什么母子情分可言吗?”
“你胡说!胡说!”淑贵妃放声尖叫,双眼涣散,有些失神的不断摇头,“你在胡说,在胡说!是因为先帝不喜我,我儿才不能來的,他心里是想着我的。等找到合适的机会,他一定会接我回宫的,他一定会的!我是皇帝的生母,我是名正言顺的太后,谁也不能阻拦,谁也不能!”
“怎么几年不见,贵太妃竟也学会了自欺欺人这一招?”冷凝霜凉凉的讽刺着,“宫中拜高踩低这一招,贵太妃应该是比谁都清楚的。哪怕先帝再不喜欢你,在厌恶你,楚寒麒毕竟是先帝长子,堂堂的襄王爷,只要他想,他有一百种法子掩人耳目,给你舒服安逸的生活!就算之前他顾忌先帝,可如今他登基已过数月,但凡他有一点点的想着你,便会有无数钻营奉承的大臣奏章陈情,请他放你出去。可你为什么还在这里呢?不就是因为皇帝不喜欢的人,谁敢冒那个险,替你求情呢?便是皇后,也不曾來见过你这个母妃一面吧!”
“闭嘴!闭嘴!”淑贵妃恼羞成怒,气急败坏的阻止冷凝霜继续说下去,“我才不会相信你的话,他是我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儿子,他绝对不会这么对我这个母亲的,不会的,不会!”
“那你愿不愿意赌一把呢?”细心的听到院子传來一些动静,冷凝霜眸光闪过,给卢裕盛使了个眼色,让他放开淑贵妃,自己一步步朝她靠近,语气低哑轻柔,“你愿不愿意跟我赌一把,你儿子会因为,而终身将你囚禁在这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贱人!”少了卢裕盛的禁锢,再看着面前冷凝霜那张得意的笑意,淑贵妃一时气急,抬手甩了冷凝霜一耳光,清脆响亮!“贱人!你这个贱人!我早就该弄死你的,免得你现在祸害我儿。”
那一掌甩得用力,冷凝霜借力使力,倒在地上的时候,一个不小心,额头撞上了门槛,肿了很大一个包。卢裕盛见状,暗叫不好,刚要上去扶,眼前却闪过一个明黄色的人影,抬头定睛一看,竟然是本该在祭天的楚寒麒。
“凝霜!凝霜!”楚寒麒心疼的将冷凝霜扶起來,在看到她脸上红红的掌印和鼓鼓的血包之后,望着淑贵妃的眼神满是痛心与失望,“母妃,朕原本以为你静思已过多年,会收敛一下自己的性子,却不曾想,你还是如此狠辣无情!看來,接母妃回宫这件事,朕还要多番思量,母妃暂时就安心在这里住着吧!”
“麒儿……”淑贵妃还未从母子久未见面的伤感情怀里走出來,当头就被楚寒麒浇了这样大一盆冷水,浑身一震。刚想上前辩驳几句,却无意间瞧见冷凝霜那嘴角勾起的淡笑,当下便明白自己是被人算计了!“是你!是你陷害我!你故意演这一场戏,就是要挑拨我们母子的关系!麒儿,是她,是这个女人陷害我!是她!”
“你信吗?”冷凝霜靠在楚寒麒怀里,在她还未开口说话的时候,先一步幽幽的开口,“楚寒麒,虽然你说过会给我信任,但是我知道你总是会怀疑我的,尽管如此,我还是愿意为了你的信任,过來这一趟。你说,你希望我和淑贵妃和平相处,我试过了,可是结果你也看到了。如果你愿意相信你那慈祥的母妃的话,我也无所谓,反正我是不欠你的。只是,请你以后不要再说那些信任的话,别恶心我!”
“凝霜……”楚寒麒大步拦在冷凝霜面前,阻止她离开,伸手重新将她揽回怀里,“你的为人我会不知道吗?我说过信任你,就会一直信任你,今天的事情,我全都看到了,是你受委屈了。”
“麒儿……”淑贵妃怔怔的望着楚寒麒出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麒儿,你竟然宁愿相信这个贱人,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母妃?”
“母妃的手段,朕一早就领教过了!”楚寒麒冷冷一笑,显然是半点也不愿意相信淑贵妃的话,“母妃还是在这儿好好的静思己过吧!等母妃何时能有容人的度量,朕再考虑接母妃进宫。”
说完,楚寒麒拦腰抱起冷凝霜,迈着大步离开,徒留淑贵妃绝望的跌坐在在地,死死握紧拳头,冷凝霜,我不会让你好过的,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