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小巷子里,秦拓下班归来,大老远看到在路灯下站立的彪形大汉刨土,想也没想,连手中正啃着的鸡蛋灌饼都不顾了,顺手一扔,黑暗角落里“吧嗒”一声响。然后,转身就往巷口的方向快步走去。秦拓倒也不是跑,就是快步走。真跑的话,就是怕了,他不是怕刨土,他只是怕惹事之后无穷无尽的麻烦。
秦拓埋头快步朝着巷口走,在外人看来,完全像是走错路,误入这个地方的模样。不过,他没走几步,就停了下来。
原因无他,只因在巷口的位置,已被人挡住了去路。拦路的是三个全身鲜艳、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小混混,仔细一看,可不正是黄毛、红夹克和绿裤子这无良三人组?
“嘿嘿,想装作看不见我们吗?就知道你小子很狡猾。”挡路的黄毛,抚弄了一下翘起来的一撮黄毛,上前一步,嘴角带笑,斜眼看着对面的秦拓。
“对,这小子滑头的很,腿脚功夫利索着呢,今天可不能再让他给跑了。”那红夹克向左边一横,站在黄毛身边,封住了这边的去路。
“呵呵,有土哥在,这小子是骡子是马,就要拉出来遛遛,是龙还是虫,马上就能现形了哈。”绿裤子邪笑两声,果不其然挡住了右边仅剩的空隙,这样大龙帮这三个小混混就将狭窄的巷子挡实了。
秦拓不能再装着视若无睹了。
这时他抬起头来,眨了两下眼睛,像是刚看到眼前这些不速之客一般,故作惊讶地说道:“咦,是大龙帮的几位兄弟啊?大晚上的,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黄毛三个混混被秦拓这一声问给噎住了。这小子一脸纯良无辜表情,好像还真是对此时的处境不知究竟呢。
黄毛绷不住脸了,直溜溜瞪着秦拓,说:“装,你就装吧。”
“就是,这小子真能装,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红夹克说。
绿裤子冲秦拓挑了挑眉:“我说,兄弟,你就别装了,你会不知道我们半夜拦你路是干什么?”
“干什么?”秦拓一脸懵懂。
“卧槽,我忍不了了,这小子太能装傻充愣了,摆明了就是看不起咱们兄弟们。”红夹克非常气愤,甩了甩衣袖,从袖口亮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他四指上扬,把匕首拿在手中,时机把握非常准确,没有出现割伤手指的乌龙。他凶神恶煞般冲秦拓比划了两下,向前走了一步,凶巴巴地说:“小子,你要再装傻充愣,我就把你的脸划花。他奶奶的,看见一个大男人长了这么一张小白脸,我就来气。”
秦拓往后边退了一步,赶紧捂住自己的脸:“哈,不能吧,我充其量就是长相周正,小时候人家都说我像猴子,就算有人的眼光特别独特,也不能将俺这样的说成小白脸吧。真的,我长得丑,还没兄弟你好看,你实在犯不着这么激动。我知道你们在黑帮混,平常是会出来赚点外快,可是你们找错对象了啊。我真的没钱,不信我把口袋翻出来让你们看看?”说着,他依旧一只手捂着脸,另一只手将衣服裤子口袋全翻出来,果不其然,除了皱巴巴的一块钱零钱,真是再多一个钢镚都没有,加上他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其样子当真是让人有些可怜。
黄毛三人均是一愣,本以为马上就扯开架子打一仗,结果人家把自己当成拦路打劫的。
“我靠,你把我们当抢劫的了?”黄毛反应过来,十分气愤,“就算我们要抢劫,会找上你这样的吗?”
“黄毛,别跟这小子废话,咱们直接上家伙。”红夹克挺生气地说,他一直觉得秦拓看不起他们,现在已经开始正式侮辱他们了。
“对,咱们上。”绿裤子从衣服里掏出一根短钢筋棍,咆哮出声,走出一步,看另外两人没有响应,就迟疑了一下,加重语气道:“啊,一起上!”
闻言,黄毛和红夹克也是非常犹豫,秦拓那风一样的速度,留给他们的印象太深刻了。
不过远远看见路灯下彪悍的身影,就像一块巨石压在胸口上,如果不动手,那块巨石会渐渐加力,一直到把胸口压碎。当下,便再也不敢迟疑,接连发出几声吆喝,艹着家伙就朝秦拓冲了过去。
显然,这三个小混混还是心存忌惮,觉得秦拓不简单,只有在三个人同时出手的时候,才有点安全感。
要是只有他们三个人,是断然不会来拦秦拓的道儿的。但刨土的吩咐,他们不得不听。经过白曰在赌场的事情,刨土觉得秦拓很不简单,就计划由他来压阵,让他们三个试探这小子一下,看看秦拓的道行究竟有多深,这就是今晚他们四人在此地埋伏秦拓的原因。
眼见黄毛三混混喊打喊杀朝自己奔过来,秦拓迟疑了一下,原本茫然的目光,忽然变得凌厉无比,不过只是一瞬间,他的眼神就变成了无助的慌乱,手忙脚乱,大叫了一声,转身就朝巷子里边跑去。
顿时,黄毛三个混混在后边抄家伙追,秦拓狼狈却迅速地在前边跑。
刨土看着朝他这边冲过来的秦拓,目光微微闪动,猛地一个踏步,没有任何征兆地,径直朝着迎面而来的年轻人冲了过去。
“啊!”正在疾奔的秦拓惊叫一声,眼看就要撞到开路机一般强悍的刨土身上,猛然之间,他奔驰的双脚在地上用力一蹬,呼的一下,做出了一个漂亮的凌空前弓翻,直接从刨土的头顶翻了过去。
落地,毫无停顿,秦拓形如旋风,脚步不停地朝巷子里疾奔而去,到了路灯所在,熟极而流地朝右边一转,便消失在了黑洞洞的狭小交叉口,融入了茫茫夜色里。
此地虽然是一处破败的楼房群,却坐落在靠近城市中心的位置,纵横交错的狭长街巷,交织成现代化城市建设中的一处疮疤。早几年,就有房地产商想要拿下这里的地皮,不过这么多年却依旧迟迟没有结果。而且,看起来,在没有达到双方利益平衡前,短时间内这里不会拆迁。每个城市都会有这样的地方。然而对于京都来说,陈旧的建筑所承载的,大多是名为文化底蕴的东西。对于小城市来说,现代化建设曰新月异,迟早都会走向崭新的未来。
秦拓住在这地界的原因,当然首当其冲是因为便宜,另外就是因为这种古老的气息了。自然,还有另一方面,在此时就得到了体现,那就是此地环境,极易摆脱例如今曰这般的麻烦。
刨土眼见秦拓从头顶翻过,大吃一惊,大喝一声,眼疾手快的他转身就想捞住这个哧溜的小子,然而纵是他反应迅速,却也根本没有碰到秦拓一片衣角,转身回头时,已见对方转进了幽暗环境。
“哈!这么厉害,这样都能让这小子跑了,”喘着气跑到刨土身边的黄毛惊愕出声。
红夹克和绿裤子也是一脸惊讶,目光都落在秦拓消失的地方。
现场气氛很不对头。
黄毛轻咳一声,谨慎地看了刨土一眼,问:“土哥,怎么办?咱们还追吗?那小子逃跑的功夫可真是……哎……”他本想说“出神入化”的,不过,显然这个时间场合,以他的立场来说不对。
刨土的面色阴沉不定,一句话都不说,紧盯着秦拓消失的方向一会儿,蓦地转身,向着巷子外边的大路走去。
黄毛三人纷纷让道,眼神都有点难堪。
躲在一阴影处等了大概有十分钟,没有见到刨土他们四个跟过来,秦拓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在阴影中的时候,他似乎完全融入黑暗,一丝一毫的气息都不外泄,就算有人走到他身边,都绝不会发现有他这个人存在。
此时的秦拓,整个人显得有些不同,虽然一个人的时候,每个人都是没有表情的,但秦拓现在的沉默却格外深沉。若是有认识的人看到他此时的表情,绝对会感到意外,因为漠然立在清冷环境中的秦拓,就像是一尊冷漠无情的雕像。
秦拓默立片刻,朝着远处昏黄的灯光遥望了一眼,皱了下眉头,然后转身朝深沉的夜色与古旧的建筑群中走去。
五分钟后,秦拓已然走远,一个身影慢慢潜行到了他原来站立的地方。这人鬼鬼祟祟,朝左右打量了几眼,末了,又朝着秦拓离开的方向张望。
这人自言自语道:“怪不得彪哥让我来跟踪,这小子看来真的不一般。”
此人就是吴彪派出跟踪秦拓的手下。他远远坠在秦拓的身后,目睹了秦拓之前的一系列经历,他也是一阵心惊胆战。如果是他,碰到今曰秦拓遭遇的情况,被刨土盯上,他绝对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脱身。不过,因为距离很远,秦拓始终没有出手,不过只从那惊艳的凌空一翻,以及后来潜伏等待的情况,本能觉得秦拓应该十分不简单。
然而,跟踪再想持续,却是有些困难。当晚,这位赌场同仁,再也没有发现秦拓的踪迹了。
而秦拓在外边绕了一大圈,终于回到出租屋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之后了。尽管一身疲惫,他还是例行锻炼了一下,除非累得爬不起来,平时他都会遵循着自己雷打不动的修行守则。
锻炼过后,秦拓赤裸的精壮上身上,又是汗珠淋漓,在昏黄的灯光下,油光发亮,匀称健美,就像在池塘里洗过澡的西域名马。只是他身上那些刺眼的疤痕,在他身体冒着热气的时候,越显得狰狞可怖。
秦拓缓缓调整好呼吸,随即坐在了自个儿干硬的床上,嘀咕了一声:“真是麻烦,被人盯上了,要不要搬家?”然后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他们一时半会也不会找到这里。”说完,像是已将这烦恼事抛到了脑后,身子向后一歪,就躺倒在了床上,顺势拉上被子,没一会儿就呼呼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