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虞姬的身形从脚到身，从身到头的逐渐显现，王崇大气都不敢喘！
他心中直打鼓，看这着装服饰，身材体型，虞姬与虞晚情几乎相差无二！身穿一件紫色广袖流仙裙，腰系着一根紫色腰带……怎么看怎么像！
难道……
当初与自己有过交流和接触的女子，真是那位几乎存在于传说当中的女性——虞姬？！
但，
当那个雕像的整个脸部都露出来以后，王崇，怔住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王崇惊疑不定地看着前方说道。
他并非是在这虞姬的脸上看到了虞晚情的相貌，也并非在这虞姬的脸上看到了别的女子的相貌，而是——
这虞姬，脸上压根就没雕刻！是一张平面！
此时，只听修老怪缓缓说道：“小姐的容颜天下无双，仅凭我的技艺，雕不出小姐的神韵，老朽才学疏浅，实在不敢下手，怕玷污了小姐。”
“……”
王崇挠了挠头皮，煞为气恼地说道：“你不雕刻，我怎么知道我当初遇到的女子是不是你家小姐？！”
修老怪听罢，微微仰起头，转过来看着王崇，说道：“你当初碰到小姐了？你在哪里碰到的？”
王崇说道：“我没办法肯定，事情很复杂，说了你一定理解不了。总之……我认识的那个女子，尽管各种特征都和你家小姐很像，而且还有你说的气息，但……我却觉得不太可能！她叫虞晚情，你家小姐难道叫这个名字么？”
修老怪摇了摇头。
“那你家小姐可能会用这个当化名么？”
修老怪依旧摇头。
“那你家小姐，可能会与除霸王外的其他男子，发生感情么？”
“放肆！”
修老怪忽然拍案而起，但如今失去了结界的束缚，他区区一阶仙士，却是奈何不了王崇的，王崇甚至跑也不跑，就面露疑惑地看着他。
“既然这些问题都被你否定，那我遇到的女子，当然不是你家小姐了。”王崇说道。
一向脾气暴躁，对修老怪言听计从的壮汉，在此时却没和他一起愤怒起来，只是在一旁低头叹息。
似乎他也认为，是修老怪自己判断错了，是他对虞小姐的执念太深，唯有王崇所说，才是正确的，他遇到的人，不是虞姬。
或许虞姬……一直存在于爹的脑海中未曾褪去吧。
良久，
修老怪握住的拳头逐渐松开，看着霸王的雕像，他表情也逐渐和缓了下来，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也罢，也罢。”
“罢什么？”王崇皱眉说道。
“小姐是个很善良的人，初次见到她的时候，那年我才十四岁。”
修老怪抬起头，目光中散发出了一丝神往的光芒，一只手拄着拐杖，另一只手敲击着他自己佝偻的背，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那年的我，还是一个铁匠铺的学徒，跟随着师父学手艺，听说楚人好战好甲，于是我跟着师父一路搬到楚国下相，开了家店。那年的小姐也才十四岁，与我一般大，小姐很开朗，很爱笑，喜欢追逐蝴蝶，经常在我面前匆匆跑过，但我不敢看她。有一次，我搬了一堆铁器，给客人送去的时候，她注意到了我，问我为什么整日造刀刀剑剑，我说，为了打仗，一旦起了战事，就要用上刀剑。说完这句话后，我就跑开了，我以前抱那点铁器，连手臂都不会多颤一下的，但那次，我满头大汗，气喘得厉害。”
此时，修老怪坐在了一处座椅上，那壮汉迅速跑到了他身后，为他揉起肩来。
“后来有一次，我在店铺门口随手拿着石头将一把刀给补平。小姐跑了过来，和我说，不要再造刀剑了，杀人是不好的，以后也不会有打仗。我还是不敢看她，说，刀剑既能用来杀人，也能用来保护人，握着刀剑，是为了让自己更加心安。她似乎很满意我的回答，笑了笑，问我叫什么名字，我告诉她我叫雁修。她说她姓虞，没有名字，叫她虞姬就行了。”
“虞姬虞姬奈若何……”
修老怪反了一下头，看了一眼霸王的雕塑，随后脸上又挂起了一丝迷蒙的笑容，说道：“然后她又问我，雁修，你名字里既然有个修字，每天又做这么多东西，是不是什么都能修好？”
“我说是，我不但什么都修得好，我也什么都会造。”
“小姐对我眨了眨眼睛，狡黠的说了句你在骗人，然后便离开了。”
“后来小姐经常来找我说话，她总是在意我是不是真的什么都会造，我总是认真的告诉她，是。”
“她又问我为什么为什么都会造，我哪知道为什么？师父教，我就得学，于是告诉她，为了心安吧。”
“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小声念了一句‘为了心安’后，便走了。”
“后来……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一年，年月太长，我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天刚入春，路边开满了漂亮的春花。那天的小姐，话特别多，但目光却与以往不太一样，对我有了些躲闪，我记得，那一天我造了人生中唯一一把坏掉的剑，很歪，很斜，师父说铁匠一旦分神，造出来的东西就不会好，我那天是真的分了神，因为我看了小姐很久很久。”
“与小姐侃侃而谈，心不在焉了一整个下午后，她似乎终于鼓起了勇气，从身后拿出不知从哪捡来的两块不用的废铁，呈在我面前，和我说，雁修，你既然什么都会造，能不能帮我造一样东西。”
“我当时心跳得很快，问她造的是什么。”
“她说是一对戒指。”
“我心跳得更快了，问她为什么是一对戒指。”
“她反过头，指着远边的项府，甜甜一笑，和我说，为了心安。”
修老怪此时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霸王手中的那枚雄戒，红着眼眶说道：“为了心安……木王，你懂这四个字的意思么？”
王崇一直沉默着没有开口说话，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我不懂这四个字的意思，但我懂你的感觉。”
“你不懂。”雁修笑着摇了摇头，通红的眼角，似乎带上了晶莹的泪花。
随后，他继续说道：“我给小姐造了一对最好的戒指，后来在小姐成亲之日那天，我去了，我看到她和霸王把我打造的戒指戴在了手上，我很高兴，因为她还记得那对戒指。”
“小姐成亲的那天，我喝得很多，下午回到铁匠铺后，我将当日铁匠铺里卖出去的刀剑都折了个半，别人都说小气的修小子也肯降价卖东西了，我把他们挨个臭骂了一顿，说我高兴不行吗？”
“他们以为自己捡到了便宜，都说我喝醉了，不清醒了，抱着武器一哄而散。”
“其实我很清醒，也没醉，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只是想找个理由骂骂他们。”
说到此时，修老怪竟哈哈大笑了起来，说道：“当今被我骂得那群人，恐怕子孙后辈的尸骨都寒了，但他们仍然不知道我那天为什么要骂他们，真蠢啊！”
王崇在此时问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骂他们，为什么啊？”
“因为他们都以为我小气呗！怎能不骂？我大方啊，可大方了。”修老怪挥了挥衣袖，瞪大眼眸神气的对王崇说道。
王崇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会后，说道：“我觉得你很小气。”
修老怪一听这话，当即跳了起来，说道：“你说什么？你有本事你再说一遍？就因为我拿了你的雄戒，你就敢说我小气？”
王崇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你若真是大方，今天就不会与我提及此事了。”
“……”
王崇此时走到了霸王雕像前，将那枚雄戒取下，重新戴到了自己手上。
那壮汉很奇怪，因为他发现爹没有去阻止他，只是怔怔地看着他，壮汉俯下身，看着修老怪的脸颊，却发现，他那皱巴巴的脸上，泪水将他的纹路给填满了——
像那年成亲之日，他肚里被喜酒填满的断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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