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志斗勇斗不赢，笑天笑地笑尔痴。
天色渐暗，远远看着城门将要关闭，九问回头看一眼身后无人。得意地一扬马鞭，飞奔入城，身后城门缓缓关闭。一入城门，九问见有一茶肆，便下马站定，万一王叔回来进不了城，自己或许还可以帮他一把呢。在茶肆飘摇地招牌下，他直勾勾地瞅着关闭的城门，这也忒慢了点儿吧。自己要不要先歇歇脚，喝口茶呢。
“九问，先过来歇歇脚，喝口茶吧。”
听得有人唤他，九问猛地转身。茶肆不大，只有七八张桌子。只有靠里的一张方桌后坐着一人，衣衫整洁，面目柔和，左手端着茶盏遥遥向他一举，然后搁在唇边，喝了两口，眉目轻垂，煞是享受的样子。不知她本意如何，九问听在耳中看在眼里，却觉得她满是戏谑与揶揄，一张小脸皱作一团，很不情愿地走过去，在对面她坐好。
茶肆老板过来，搁下一个粗瓷大茶碗，提壶倒满茶水，盏中还飘着一层茶叶碎末，临走还殷勤地道：“客官请慢用。”
九问端起茶盏，又搁下，犹豫一下才开口问，“王叔，你怎么在我前面？”
“哦。先喝口茶润润。”
看人家答得云淡风轻，九问无语地一手执碗，轻轻将盏中浮沫吹开，抿了一口，煞有介事地吧咂一下，然后喝了几大口，抬头道：“嗯。是老茶，加了少许海盐。虽然粗糙些，但是味道还不错。游人旅客喝上一盏，还是很解渴的。”
她见九问没有一味挑剔，赞了一句，“九问慧眼，从小锦衣玉食，也不挑粗茶淡饭，着实难得。其实，城南近郊有三条路通往内城：沿着清江而行，最远却宜赏景闲游；我们去时走的官道，宽阔平坦，是车马行军常走的；还有一条小路，是农人为方便自发踩出来的，如今可容两匹马并驾，却是最近的一条。”
“王叔对近郊很是了解。”
“你忘了我是大将军王，对大雍，甚至是周边国家的山川道路都有研究。回来这一年，我走遍整个帝都的大街小巷，不只是帝都近郊。在边关时，有胆大的就敢背后戏称我是‘活地图’。”
“王叔为大雍尽心尽力，九问感佩在心。”九问伸手拿起茶壶，给他添了一盏茶。然后诡异一笑，“王叔，既然我输了，便请你吃这顿茶，如何？”
“茶肆老板是我军中部将，受伤退役后在这开的茶肆，是我投的钱银。”
“也就是说这家茶肆是你的？”九问惊诧。
“差不多。总之，不用付钱。”不谈论用兵之道，雍王又开始惜字如金。
“好，那我便请王叔吃顿好的。”九问狠心咬牙道，他虽不差这点纹银，但是回回处于下风的感觉真心不好，还好那人是她，他还有心情和她计较。
“九问孝顺。”雍王不伦不类地赞了一句。
九问顿时满脸黑线，还孝顺？咋不说，乖宝，你真孝顺呢？待反应过来，便见她已翻身上马，冷眼看着自己，神情安详，很是耐心，一点儿都没有催促的意思。自己却感觉压力山大，赶紧起身追出去，却被茶肆老板拦住，“客官，茶钱。”
他一边递给老板几个铜板，一边抱怨，“他不是不要钱吗？”
老板看了一眼雍王，见她没有任何示下，转头对着九问憨厚一笑，认真道：“他是不要钱，你得要啊。”
深深地无力感笼罩着九问，重重踩着步子，走到马跟前，翻身上马，坐定后，心中暗叹：还好，没有掉下去。酝酿了一会儿，面上含笑，“王叔，南市繁华，主街有悠然居，做的鱼算是帝都一绝，我们去那儿可好？”
帝都以皇宫为中心，最外围是农耕百姓。中间自然而分四片：城东为大，居宗师亲王皇亲贵胄；城北居朝臣世家；城西多是居民百姓。唯有城南商人聚集，集市琳琅，酒楼店铺随处可见，亦无宵禁，最是繁华。
“嗯。九问如此熟悉帝都，自行决定就好。”雍王心道，他将来会是个合格的帝王，知农事，晓茶钱，甚至知道帝都酒楼饭馆等级价位。可见是做了番功课的。
“呵呵，民生是大事，必须了解。这可花了我一年时间呢，我可不想被世家朝臣牵着鼻子走。”
二人牵着马，在市集悠然而过，不知招惹了多少姑娘少妇的青眼。雍王有颗强大的内心，一直沉浸自己的世界，从来不管他人如何。九问从出生便受瞩目，也没放在心上。优哉游哉地二人终于在天色擦黑时，赶到了悠然居，隔绝了别人的视线。
甫一入门，便见一男一女迎面而来，男子一身白衣，隽永温润。女子碧纱霓裳，轻纱遮面，一双杏眼，颇似跟前的男子，却没有他那么目光炯炯，却也依旧娇俏可人。二人当是已经用过饭，打算离开了。
若是平时，九问定会赞一声好一对壁人。此刻，看着他二人直勾勾地看着身侧的王叔，他的脸顿时黑如泼墨，轻轻咳了一声，提醒这些外人注意下礼节。
雍王见状，与男子颔首示意，男子回礼。四人擦肩而过，一阵清香扑鼻而来，九问不悦地皱起眉头。早有机灵的伙计过来，迎着二人领至二楼一雅间，上书“飘渺阁”。雍王见此，道：“此间老板倒是个雅人，道学也很是精通。”
伙计推门，做了个请的手势，便退在一侧，有礼有节，不卑不亢。室内宽敞，正中摆放着一张四方桌子，桌子后是一席卷帘半掩，还可以看清大厅情状。右侧墙上有一扇木门轻掩，内里是一方软榻，可供人小憩。
九问看过很是满意，点头称赞，“甚好。麻烦伙计选些特色菜品，我二人用的分量即可。”伙计称是退出，轻轻掩上门，没有多言一语。
二人相对坐好，同时偏头，看向楼下大厅，一览无余。片刻功夫，方才那一男一女已不见踪迹，九问道：“王叔认识他们？”
“算不得认识，那位男子便是柳堤相遇的那位。”
“哦。他便是大雍第一公子萧明玉。他看你眼神像盯着猎物的狼，那个女人看你也很专注，真是讨厌。”九问语调沉沉，最后一句说的特别用力。
“嗯。她是你未来的皇后吧？”
雍王一句，噎的九问无语问天。正在尬尴间，伙计叩门而入，领着五人端上菜。一切摆放好后，退开几步，又道：“客官慢用，萧公子已经替二位结过账了，他说与客官一见如故，还请莫要推辞。”
看着几人离开的背影，九问转头用筷尖挑了点鱼，漫不经心的道：“谁叫他多事了，本想着我请王叔呢。”
“无妨，下次再请。总是躲不过的。”
九问觉得她就是上天派来噎自己的，一整日自己都在他手中败走。赶紧低头吃菜，一顿饭没发声响。雍王本便不是多事多言的，九问不挑起话头，他更是专心品菜。鱼为主菜，又搭了一荤两素一汤，菜点的很有章法，不错。
见着雍王饭毕，九问赶紧跟着放下筷子，“王叔，我们偷偷去瞧一下萧吉玉吧！”
掀眼瞧着，对面的人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又道：“王叔？只是去偷偷看一眼。”
怎么还是无动于衷？九问索性坐到他跟前，一把抱住她的一只胳膊，头在她肩头蹭了蹭，语含幽怨，简直九转十八弯，“王叔？”
雍王头微微避开些，斜眼睨着他，他那双桃花大眼又是眯又是眨的。好一会儿，才道：“便纵你这一次。”
九问会心一笑，就知道你最怕我这招。坐直身子，乖顺地点点头，“恩。我听王叔的。”
雍王不悦地瞪了他一眼，听我什么啊，好像这个馊主意是她出得一样。九问见此装傻嘿嘿笑了几声。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他二人倒没有如此辱斯文，但干得事缺德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二人趁着月色窜到萧府后墙根。九问看着天，略等了等，才让自己的两个暗卫进去打点一番。不一会儿二人越墙而出，九问和雍王才翻墙而入，直接到了萧吉玉的闺房门口，门口守着的两个丫头背靠墙角，耷拉着脑袋睡得正酣，当是暗卫的功劳。
九问伸手捅破窗纱。看了一眼，然后回头看着雍王不语，用手指指，意思是你自己看。
雍王凑过去一瞅：一女子斜倚在浴桶边，藕臂轻搭在桶外沿，撑着侧卧的脸，眼睛一眨一眨的，显然在想心事。水汽雾雾蒙蒙飘散着，平添了几分美感。
她仔细看过，回头瞅了一眼九问，询问他什么意思。见他指着院墙，嗓音黯哑道：“这便离开？”
听得屋内水声哗啦响了一声。二人迅速翻墙离开，身后脚步声嘈杂，却没有喊打喊杀声。二人一惊，出来就撒开腿使劲跑。
萧氏大家，巡卫肯定少不了，一会过来逮住他们，可是不妙。万一流传出去，野史会这样写：武帝九问是个奇男子，连哄带骗的硬是领着其他男人，偷看自己未来媳妇洗澡。真是心胸旷达，绝不藏私啊。
外面守着的两个暗卫看到这番情状，莫名其妙，不是把所有人都处理好了吗？这二位主子身居高位，要什么女子没有，偏偏学人家偷窥，而且似乎被发现了。他们脾性怪异不说，不会笨到如此地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