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师出完二十道算术题，放下粉笔，转身拍拍手上的粉笔灰，目光往下面一扫，落在角落里凹下去的那个角儿。
苏宓埋着头，正拿过一张写满算式的草稿纸慢慢卷起来，想给手里短短的半截铅笔头加个笔套，只需要跟班里同学借一小段透明胶带固定就行。
王老师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不悦地迈步下讲台走过来，却发现苏云慕竟然也搁下笔跟着玩起来！
“你们两个怎么不做题？”
王老师走近，敲敲桌子问，并没发火，视线很自然地扫过苏云慕面前的练习本。
嗯？做完了？这么快！
“老师我做完了。”
“我也做完了。”
苏云慕苏宓先后起立回答，藏好手里做一半的细长纸筒。
王老师没看他们，垂头检查题目，惊讶地抬头看一眼略有些紧张的苏云慕，又去接苏宓双手交上的算数纸。
同样一题不错！
王老师并未怀疑这兄妹俩作弊。她居高临下看得清楚，苏宓先停笔，不存在照抄苏云慕答案的可能！
王老师震撼了！
这孩子到底有多聪明！语文词汇量远远超过同龄孩子不说，数学计算能力也这么出色！还有这一笔数字写的，工整娟秀，卷面简直无可挑剔！
“嗯，坐下吧。”
王老师多看一眼自始至终大大方方的苏宓，点点头放下本子和数学纸，缓步踱开。
苏家出了个小神童，不得了！就连本就聪明的苏云慕都被带得仔细认真起来。
说起来他们的父亲苏建亭也是村里有名的高中生，读书很有一套的。当初恢复高考的时候，本来公社要给他留一个名额，却被他那个偏心的妈愣是逼着让给了小闺女苏建芝。
同住一村的王老师对这些陈年往事也知晓一二，看看聪颖过人的苏宓兄妹，不由得又替苏建亭惋惜。同时，她也坚定了上进的念头。
苏建芝资质平平，马马虎虎考上个三流大专，毕业后照样在城里分配个不错的铁饭碗，后半辈子连同子女都跟着享福。
知识改变命运，她一定也可以！
重新坐好的苏宓并不清楚王老师内心的这一番波动，而是冲她哥吐吐舌头。俩人相视一笑，将做好的题目摆在面前，再不敢做小动作。
苏宓打眼一扫，周围同学埋头苦算，估计还得好一会儿才能做完，这么干坐着等可不成。
她眼珠骨碌碌一转，拿过铅笔在本子背面即兴出了一道简单的应用题，推给他哥去解。
苏云慕看了妹妹出的这道颇有些难度的应用题，顿时被吸引住分散的注意力，拿起铅笔认真地列式解答。
算一遍，好像有哪里不对。擦掉，再算。
苏宓笑眯眯看着哥哥皱着眉头犯愁，偷笑着支着下巴默背英语八级单词。
遗忘是人类智慧最大的敌人，她不敢掉以轻心。多出一世的知识储备是她的金手指，她才不想犯傻主动丢弃。
单纯而有目标的学习是幸福的。等苏宓默背完a打头的单词，苏云慕把本子推回来，双眼亮晶晶地等着她判答案。
苏宓打眼一扫，双眼完成弯月。她就知道她哥哥很聪明的！
潇洒地画上一个大大的对勾，苏宓抿嘴冲哥哥竖起大拇指。
苏云慕兴奋地咧嘴暗乐，心痒痒地推着本子，无声催妹妹再出一道新题来算。
数学是有魅力的，解题的过程最是叫人着迷上瘾。
苏宓本就有意培养哥哥学习的兴趣，哪里还会推拒，略想一想，挥笔写下一道新题，比上一道又增加了些难度。
有了上次的经验，苏云慕解题的速度不慢反快，在草稿纸上算了一会儿，很快将正确答案写上。
又得了一个大大的对勾，虽然不是醒目的鲜红色，可苏云慕还是快乐得想要大叫！
王老师一直暗中观察这聪明的小兄妹俩。
此时见这俩人越来越过分，几乎快要乐出声来，王老师以为他们在纸上乱涂乱画，拿老师同学取乐呢，很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快步走过来，想要制止俩人的胡闹，再将学生引导上正轨，别荒废他们的这份聪明劲。
等她走过来，正好苏宓出完第三道题，被心急的苏云慕头也不抬地抢过去解答。
苏宓讪讪冲王老师笑笑，挺直小身板坐得规规矩矩，示意自己不是调皮捣蛋的问题学生。
这道题跟前两道套路稍有不同，难度也更高。苏云慕思索一会儿，眼睛一亮，飞快地解答完毕，没有验算，就将本子推到妹妹面前期待她判对错。
一只沾满白色粉笔灰的大手拿走写得密密麻麻的本子，吓了兴奋忘形的苏云慕一跳，站起来张嘴就要解释，被王老师挥挥手制止。
王老师翻看前一页解答完毕的两道题，眉头越挑越高。
这题目是苏宓出的？题型新颖难度高，有点像是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的题目，她打哪看到的，居然还会做！
还有，这笔字真的很不错，看着像是照着字帖练习很多年，可苏宓才几岁！
王老师越发觉得苏宓有意思，掏出口袋上别着的红笔，在苏云慕新作待判的第三道题目上打上一个大大的鲜红对勾。
苏云慕接过本子，忍不住冲妹妹显摆，一笑起来白皙的脸蛋更加漂亮，颇有蓝颜祸水的潜质。
王老师看看互帮互学和谐又开心的小兄妹俩，没说什么，转身再次踱步走开。
这俩孩子懂事，不需要她多费心了。
“好了，同桌互相交换，我们来对下答案。”
王老师带领大家对答案，苏宓跟苏云慕各自给对方画上一个夸张的大对勾，笑眯眯对视一眼，都觉得分外开心。
上午剩下的课里，王老师再没有点苏宓兄妹俩的名字，就算看到俩人在下头搞些小动作也视而不见。
最后一节数学课上完，王老师收拾好教案，喊了苏宓俩人一嗓子。
“苏云慕你带着苏宓跟我来下办公室。”
班上同学纷纷侧目，但没有停下出笼小鸟一般飞出教室的步伐。
顶着同学们好奇的同情目光，苏云慕耐心地扶着妹妹跳下凳子，给她穿好棉猴儿，戴上帽子手套围巾，这才匆忙穿上外套，拉着妹妹的手出了教室。
“妹妹别怕，王老师今天脾气很好，不会批评我们的。”
苏云慕聪明地察觉到王老师今天对他跟妹妹的宽容，体贴地小声宽慰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