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上牌桌的时候张波脑子里全都是保安大院外面的灯红酒绿,他想起来胜利路的那家火锅,想起了百货大楼附近的烤肉,想到了酒吧、歌厅里的小妹,甚至想到了客运站附近的小旅店……但是一想到现在盘踞在客运站的是郭彬,他心里还是有些惆怅的。但是他的这些念想随着牌局的继续渐渐的远离了自己,张波牌技确实不错,演技一流,但是这天晚上就是点背,一直没有好牌,玩了不到1小时,兜里钱就见了底了,所以才有了刚才满头大汗的场面。
“不玩了!”张波把手里的牌扔在了桌子上,沮丧的说:“太他妈背了,一会儿的功夫输1000多!”
“玩会儿呗张哥!就是玩!没钱我这有,给你拿点?”张波兜里有多少钱孙大国心里有数,嘴上虽然说,但是并没有动。
“不用了,你们玩吧!”张波拒绝了孙大国的“好意”,继续说:“不是钱的事儿!今天点不好,有多钱都不够输的!你们慢慢玩吧,我回去看电视了。”输完钱的张波连热闹都不想凑了。
而此时另一边的周宇康似乎运气也没有好到哪去,一晚上下来输了10多万,但是和张波不同的是,他没有什么沮丧,无论输多少钱都是笑呵呵的往外拿钱,好像拿出去的就是普通的白纸一样,并不在乎,只是时不时的看看身边的顾鑫。看着自己挥金如土的男人,顾鑫心里的虚荣感也得到了极大满足,虽然并没有用言语表达出来,但是从他的眼神里王森也看的出来,不然王森这段时间的牌局就算白伺候了。
“挺晚了,不玩了,吃点饭回去搂姑娘睡觉了!”周宇康伸了个懒腰对桌上的人说。
周宇康一直在输,提出不玩了其他人也不好拦着,但是时间还早,局就没散,剩下的人继续玩着。周宇康搂着顾鑫走出了屋子,王森也赶紧送了出去,这是最起码得待客之道。
“周公子,慢走昂!有功夫过来!”
“都说咱们市最好的局就在这了,今天玩了两把觉得还行!”
“都是捧得,我这点地方能好到哪去?”王森客套道。
“这倒是实话,这局让我爸来我爸肯定不来!哈哈”周宇康的话让王森略微有些尴尬,这也正是他要的,见王森并没有什么反击,然后继续说道:“不知道郑好平时爱不爱玩两把?”
王森见周宇康终于提到郑好了,随即笑了笑,回答道:“他对赌真没有什么兴趣,他平时喜欢踢球、唱歌,昂对了!这小子吧!还有个臭毛病,看见漂亮女的迈不动步,这事顾鑫知道啊!”王森的话让周宇康和顾鑫都感到了一些尴尬,要么说郑好这帮人里头,能在嘴皮子上招架郭彬几回合的也就是王森了。
“我想邀请郑好玩一把,也不知道能不能请的动?”
“你肯定请不动!想请他得顾鑫出面呀!”王森的话明显没有给周宇康留面子。
“无所谓!那就让顾鑫出面请把,只要他敢来就行!”周宇康用了一个“敢”字,就是在通过王森将郑好的军。
“行!那顾鑫你给郑好打电话吧!他电话号一直没换,你要是没了我告诉你!”
“别费劲了!你既然是他兄弟,就转达一下吧!”周宇康打断了王森对顾鑫的嘲讽。
“行吧!那你等消息吧!我给你打电话!”
“打电话就不用了,三天之后下午5点,华鑫酒楼我支好局等他,他要是敢来直接去前台找我的包间就行了,那是我专用包间,常年不对外!”说这番话的时候,周宇康的优越感彻底的展现出来了。
华鑫大厦是我市最有名的娱乐场所,有酒楼、洗浴、宾馆、网吧、游戏厅、办公区,规模虽然不是最大的,但是却是我市唯一集娱乐和办公于一体的的大厦,消费并不算低,要在八方之上,据说老板后台很硬。
“手笔很大呀!华鑫酒楼专用包间!”郑好嘴里念叨着。
“这小子看着挺硬,输了10多万块钱,眼睛都没有眨,连句口外的都没有。”王森分析道。
“那我得会会他呀!”郑好伸了个懒腰说道。
王森当然知道郑好必然会赴宴,不为别的,只为那个让他无所适从的女人。
和郑好的豪情万丈不同,张波昨晚把兜里的一千多块钱都输没了,心里憋屈的厉害,虽然现在没出花,但是随不愿意兜里多揣点钱呀。越想越难受,终于一咬牙一跺脚迈步走向了陈建军的办公室。
“怎么了老张?找我谈工作呀?哈哈”见张波进来,陈建军开玩笑道。
“陈哥……那什么……”张波吞吞吐吐的说:“昨晚……跟那帮小子“填坑……把钱都输光了……你看能不能再给我少拿点?”
“就这事儿呀!没事!”说着,陈建军从抽屉里又拿了一沓钱出来递给了张波,对张波说:“我知道你刚来,兄弟们招呼你玩你抹不开面,没事,那钱就当和兄弟们刚认识给的见面礼了,这2000块钱拿着,仔细点花吧!”陈建军虽然拿钱很痛快,但是也把话说明白了,之前的钱输了就输了,这两千块钱可不行,你得仔细点的意思就是别玩了。
陈建军的话外音张波自然听的明白,心里虽然不舒服,但是脸上还是陪着笑容,嘴上说:“行嘞!谢谢陈哥!那我先出去了!你先忙吧!”说完起身离开了。
赌徒之所以会倾家荡产就是因为想翻身,输了想往回捞,但是往往都是越捞越进去。这个
道理张波也懂,但是他却难免陷入其中。从陈建军屋里出来他找到了孙大国,对孙大国说:“晚上再把兄弟们叫上,干两把,昨天太背了,今天往回捞点!”
“行!张哥想玩天天有局!”孙大国特别爽快的回答道。
而另一边的郑好虽然并没有为钱发愁,现在的他十几二十万还是挺轻松的,但是他不知道周宇康是什么来路,这让他有些无从着手。于是打电话叫齐了兄弟们,毕竟人多力量大,大伙一起研究对策总比自己在这瞎琢磨的强。
“照王森这么说,这个姓周的家里有点贺儿钱的意思啊!”
“你个碎嘴子,这他妈还用你废话,用脚想都能想出来,说点有用的!还有,你那天不说给我准备礼物了么?在哪呀?”
郭彬和小金见面就抬杠,郑好拿他俩也没办法,大眼受不了了就开口说:“行了,你们俩少干会儿嘴仗吧!说正经事,你们之前谁听说过咱们事有这么一号?”
被大眼叫停以后,郭彬想了想,开口说:“跟咱们岁数差不多的还真没听说过这么一号,但是吧!咱们市还真有个姓周的大哥!跟人比起来,咱们呀、陈建军呀、城北老四呀什么的那都是小混混!而且这个姓周的大哥据说就是华鑫的老板!”
郭彬的话显然也得到了大眼的认可,点了点头,然后开口说:“咱俩想的一样,我也觉得他应该是周万代的儿子!”
我之前曾经说过,现在所谓的黑社会,大多都处在混社会的层面上,包括郑好、陈建军等人,打打杀杀多数是为了面子、兄弟情分,并不涉及太多经济利益。而周万代就是名副其实的黑社会了,华鑫大厦是他的门面,所有人都看见的是眼前的风光,但是肯定也有人记得当初为了得到这座大厦时他的铁血手腕。而且他在我市还有一个死对头,叫陈千秋,两个人本来是发小,一起打拼闯天下,最终却落得个老死不相往来的结果。“千秋万代”的故事一直在我市流传着,有时间我再好好整理整理,而现在要说的是郑好和周宇康的事情。
“如果真的是周万代的儿子,那这事不好办了!”郭彬念叨了一句,郑好和王森、于洋是农村出来的孩子,他们到市里以后“千秋万代”的故事已经很少有人提及,但是大眼、郭彬和小金则不一样,从幼儿园开始耳朵里就不曾停止过这两个人的传说,所以难怪平时玩世不恭的郭彬,也冒出了这么伤士气的一句话。
“有什么不好办?他周万代牛逼也是以前的事了,不行咱们就跟他干!”小金倒是很不以为然,在我市真正让他心服口服的人不多,就算是王鹏也是因为郑好的缘故。而小金此时也确实有他心高气傲的资本,他现在手下有几十个小弟,有收账公司、高阳的商贸公司很多人也认为实际上的老板是小金,一旦混子有实业,就不再是普通的混子了,这在我市混子界是不变的真理。
“你能不能不犯虎?昂?高丽!”郭彬被小金突如其来的一句差点没气笑了。
“郭彬说的对,小金咱们现在虽然有点名头了,但是跟周万代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少!”大眼赶紧把话接过来,他担心小金和郭彬说着说着一急眼,带人直接去砸华鑫了,对于小金这种泡啤酒促销员不成就代理啤酒,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人来说,干出什么事匪夷所思的事情大眼都不觉得意外。
“咱们不怕他周万代,但是也不能小看他,毕竟人家这么多年了,肯定有他的能耐。”大眼分析了起来。
这一次久违的战前会议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得到什么方针性的结论,但是这也表达出了这帮兄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态度来。老话说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而郑好团伙在我市的黑道上就是人和的代表。
与之相反的就是陈建军和张波所代表的人不和,混子也是人,除了把打架当爱好的人除外,出来混社会无非也是为了混口饭吃,说到底都是为了钱。张波前一天又找陈建军拿了2000块钱,本来想着的是翻本,但是现实给他上演了一个反转,2000块钱又成了别人的。这让张波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惆怅,保安队本来就是个无聊的地方,手上在没点钱,张波真的找不到现在生活的乐趣在哪了。
正常人来说,已经找陈建军拿了两回钱了,而且前后三天的时间,肯定不会拉下脸再去了。可是张波哪是普通人?张波可是我是不要脸界的宗师级的人物,他至今要过没要过几次脸,但是最近要的两次一次让他得罪了朝鲜族混子,另一次让他得罪了另一个朝鲜族混子,这两个朝鲜族混子都是他惹不起的。
终于在一个不眠夜之后,张波再次来到了陈建军的办公室,进屋后自己找到了座位。
“这一天天的上老火了!唉……”
张波一进屋后的唉声叹气让陈建军也有点摸不到头脑,只能试探的的问:“怎么了老张?”
“昨天从你这出来,看见那帮小孩儿了,非拉着我‘填坑’!我本来说不玩了,他们非不行,还刚我,你说我这四十多的人了,我要脸呀!能不玩么?结果这手气,没法说了,刚从你那拿的2000块钱一宿又没了!你说能不上火么?”
张波的话一说完陈建军就明白他是又来要钱的了,但是明白归明白,陈建军可不想让张波牵着鼻子走,脸上笑容不变,但是说话的语气里却多了一丝冷的感觉。
“老张啊!你现在是保安公司的队长,来我这上班来了,哪有没怎地呢先预支出了两个月工资的?”
陈建军这话说的很巧妙,他强调了“预支”两个字,这是告诉张波之前拿走的4000块钱也不是白给你的,看着张波脸色不好看,陈建军接着说:“但是吧!咱们可是老哥们了,你也给我办了不少事,这例我必须给你破!但是你哥也不好干,你也得体谅体谅啊!”
陈建军的话虽然没有直接拒绝,但是意图已经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了,稍微识趣要点脸的人都会知难而退的。但还是那句话,张波哪是普通人?他识趣,但是他不要脸,他陪笑着说:“陈哥的难处兄弟当然明白,但是兄弟也确实没办法,前段时间给陈哥办完事兄弟就一直躲着,现在百货大楼那兄弟也回不去了,财路都断了,这实在是揭不开锅了,你说兄弟这四十多的人了,兜里也不能不揣点钱呀!”
陈建军打哈哈,张波也不甘示弱,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告诉陈建军老子有今天是给你办事造成的,找你要钱天经地义。两个人都说了些什么办公室外面的人不知道,但是都知道那天头午办公室里面的两个人吵的很厉害。据说最后张波摔门而出,出门后对着屋里的陈建军大吼道:“你这逼样,你看以后有没有兄弟给你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