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国京城郊外。
姜腾眺望着山下的京城,夜晚如同人心,即使灯火通明,那一块阴暗之地,依旧黑暗无比。
“公子,您是还想着面圣?”柳林摇着扇子,同样望着那块深处皇城中心的庞然建筑。
姜腾眉峰微聚“军师,如果阿梨在这里,她会怎么做?”
“如果少主在这里,她会不留余地的去报复。”柳林脑海深处的那个女子,她杀伐果断,敌人咬她一口,她会百倍奉还。
姜腾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不痛,却很不舒服。
他是姜家的长子,将军府的继承人,而在小妹初上战场的那刻,他就失去了属于他的光芒。
他的天资不及阿梨,性格也没有阿梨狠辣,这就像是他们两人生错了性别,十年来,他一直活在妹妹的光芒之下。
如果阿梨在这里,这些剩余的残部也就多了主心骨了。
他嫉妒过,但他却没有受到奸人的挑拨。
他们姜家人的剑,永远对着外人。只杀敌人,不伤手足。
“公子,在下有些疑问,不知该不该问。”柳林严肃的看着姜腾,这句话他压了一阵子了。
姜腾坦然一笑“军师是想问,为何说那个叫江小漓的女子,是父亲妾室所生?”
“将军与夫人伉俪情深,并无侧室。”他在意的,只是将军的名声。
姜腾的目光闪了闪,他叹了口气“军师,有些事情,你觉得越是不可能,它就越会发生。事实如此,我也没有必要骗丞相。”
那个事实,似乎家里就他一人知晓,如果小妹不在,也只有那人有机会去查明姜家灭门的真相。
柳林不在做声,无论事实怎样,他要的只是还姜家清白,还死去的兄弟们,一份公道。
“后日就是秀女进宫了。”柳林摇着蒲扇,驱赶着蚊蝇。
“按照丞相的心思,必定要与摄政王争一下后位的。”姜腾突然觉得,江小漓主动请缨代替那尼姑,正好歪打正着了。
“公子,信之觉得,姜家与北境的事,与摄政王脱不了关系。”信之是柳林的字,他从一开始就怀疑了,只是凡事要讲证据而已。
“后日的选秀,务必保证她的安全。”后宫之路崎岖,能走到哪一步,就看她的造化了。
“公子。”柳林突然下跪行大礼“我知道公子向来以大局为重,可是将军对我有一饭之恩,信之不忍他与夫人的尸首无法入土为安,还望公子成全。”
“军师,不是姜腾怕死不愿去,而是父亲有遗命,绝不牺牲兄弟们的性命,而去抢一具肉身。”姜腾硬将柳林扶起来,他是不孝,可是他也不能白白让大家去送死。
“可是,今日皇榜贴出,将军要以谋逆罪处以鞭刑。”柳林眸子里是猩红的怒火。
“何时?”他怎么不知道此时。
“七月七,后日。将军的尸身,就在刑部。”柳林目光坚定的说。
刑部?
那岂不是宫女选秀入宫的必经之路?
…………
今日是七月七,是京城进来最热闹的一天。
选秀女是给皇帝选妾,但那也肯定比寻常人家娶妻还要隆重。
京城有一条路,叫做秀女路,梁国的历代皇后也是踏着这条路进宫的。
所以,现在道路的两旁种满了扶郎花,寓意着辅佐君王,不做祸国殃民的妖妃。
秀女入宫,所有人都穿清一色的粉衣,戴同样的珠花,手持一面团扇走进宫门。身份地位高些的,会加盖一层面纱。
江小漓因为是丞相孙女的身份,所以在队伍最前方的一排,而皇甫雪却站在第五排,和普通官家小姐站在一起。
这是江小漓第一次看到皇甫雪,不得不说她在这一群秀女中,容貌是最拔尖的。
那水光潋滟得眼睛,似乎随时都会落下泪来,看人的时候睫毛半敛,一副怯生生风吹就倒的样子,加上那盈盈一握的蜂腰,风一吹,就像是摇摇欲坠一般,第一眼看去,便会激起所有人的保护欲。
江小漓不懂,她听说这位二小姐是削尖了脑袋的要进宫。
丞相本想让她嫁入皇商萧家,可是她非自命不凡,硬是在门外跪了一夜才让相爷同意去选秀。
江小漓明白丞相的意思,她的样貌进入宫中,自会处处受到排挤,宫中生存非死即伤,运气好的能活下来的那些,没有手腕的话,那也是要足够的隐忍,会明哲保身。
但眼前那人,肯定不会是隐忍的那种。
皇甫雪酸溜溜的看着江小漓的背影,同样都是丞相的孙女,她就要抛头露面的走在队伍里,受人勘物似的目光。
再忍忍,只要到了测贞洁那一关,她瞬间就会成为过街老鼠。
等了一个时辰,终于等来了良辰。
城中的百姓都挤在路两旁,他们要好好看看,没准这里面真的会出国母。
但是围观百姓的素质层次不齐,出了前两排的不敢评论,后面的就用了些很隐晦的词,来形容那些秀女的容貌身材。
秀女们有一半是出自官家,所以对这种侮辱性的审判很恼火,但是又不得不忍着。天晓得大梁的开国皇帝,为何会定下这个御令。
隔着面纱,江小漓隐约看到人群中,一些熟悉的身影,她的心瞬间悬在了嗓子眼。
那些人还没离开京城吗?不是说要去北境,查明真相吗?
那今日出现是为了什么?难道还要开战?
一群秀女浩浩荡荡的走在路上,路过刑部之时,江小漓看到大门开了道缝,而透过那道缝隙,恰好看到里面的人,正将两具焦尸丢到了院中。
虽然只是一眼,可江小漓依旧借记得,这就是当日处斩之时,悬挂在城墙,用来威胁姜梨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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