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结案(1 / 1)

林瑯成了林相的庶长子,林瑯的母亲成了爬床的逃奴,林瑯此时还不知道他的舅家早已家破人亡。林瑯在林相府里,过得是什么日子,大概不必详细说,人人都猜得到。林瑯长大之后,考了科举,中了探花。想做官,还未一展抱负就被一纸赐婚从此绝了仕途的路。

后来,林瑯跟公主在益州遇袭,林瑯拼死守城,谁知益州总兵的师爷竟然不是别人,就是他的亲娘舅,当时已经改名换姓,叫做仇楠。

娘亲死的时候林瑯还小,那些纠葛的爱恨情仇记不大清楚了,只记得幼时娘亲常常看着永安京的方向,告诉他父亲就在那边。记得外公总是板着脸叫他好好读书,读好了做个好人,莫要学他的爹。待到林瑯问爹怎么了,外公却只是叹气。还记得小时候小舅舅总是给他买各种各样的好吃的。还记得小舅舅不爱读书,每次外公叫小舅舅读书,小舅舅就说读书干什么,学我姐夫么?外公就叹气。

仇楠告诉林瑯,当时林楠只是带走了林瑯跟他娘,仇楠跟爹爹心疼姐姐,卖了大半的家产让仇楠带着去永安京贴补给姐姐,就当是嫁妆。毕竟姐姐过门在先,应该是林楠的正头娘子。可惜仇楠没出过远门,路上病了一场耽误了行程。

等仇楠到了永安京,姐姐已经死了。没几天,永安京就传开了流言,说什么林楠有个庶长子,是个爬床的逃奴生的。仇楠隐约觉得他们说的这个庶长子就是纯哥儿,那么这个爬床的逃奴难道就是姐姐?他想跟人家说,姐姐不是逃奴,是正经人家的小姐,是林楠明媒正娶的妻子。

但是他说不清。他走得急,除了银票什么都没拿,人证物证都没有,红口白牙地说出去根本没人信,只以为他是想攀附林府的小人,反而无人与他搭腔。

仇楠感觉有理说不清,与姐姐成婚的人虽然也是衢州人士,却是叫做南羽森的。后来仇楠才想到,林楠字子羽,南羽森,不过是林、楠、羽三字增损离合法,与猜灯谜一样。真是可笑,灯谜一样的假名字,掏进去的不止是姐姐,还有他们一家。这个林楠当真是狠。

明白又怎样,人还是那个人,又不是那个人了。仇楠还没想到好的法子为姐姐挽回名声,就在永安京街头看到了一个意外的人——管家。

管家当时已经瘦的不成人形,与乞丐为伍。管家抓着他的手告诉他,他走之后没几天,家里来了一些人,骑着特别好的马,穿着缫丝的衣服,自称是从永安京来的。就在门外面,也不进来,跟门房问了好些个事儿。几天后的夜里起了一场大火,府里的人,老爷、夫人、小少爷、几个孙少爷全都死在火里了。只有去收租子的管家跟出门找姐姐的仇楠幸免于难。

管家远远看着,正看到那几个穿着很体面的人。想到门房告诉自己的事情,当即就觉得事情不对,也就不敢逗留。幸好身上还带着收来的租子,管家东躲西藏地摸到永安京找到了仇楠,让他小心行事。仇楠气急,跑到外面去打听户部上值的地方,想要去堵林楠问个明白。还没问到户部在哪里,回到客栈却发现客栈外面围满了人。原来是京兆府来抓人,说客栈里有凶匪。

仇楠眼睁睁地看着老迈虚弱的管家被当做凶匪披枷带锁地抓走了,吓得他连客栈都没敢回,改名换姓投了军。

林瑯得知情由,当即决定假死回来报仇。

林楠自幼聪慧,过目不忘。凤表龙姿,风光霁月。位极人臣,君臣相得,风光无两,年过不惑堪称万事顺遂。生平唯有一桩憾事,那就是子嗣不丰。虽然林相对外一直说有两个嫡子,其实只有林致蕖是嫡子,而林致远却是林楠亲弟弟的遗腹子,所以致蕖、致远兄弟俩才会差了二十多岁。

只是一来林氏宗族人丁单薄,林楠这一支更是只有祖孙三人,祖父去世之后,林楠的弟弟就在老家守着祖产度日。直到弟弟死后,林楠才遣人把有孕的弟媳带来永安京。所以永安京众人并不知道内情。再加上当时郑氏去母留子这招做的高明,还在知情人面前做足了大方的姿态。

不过知道的人少归少,该知道的可都知道了。

所以后来林瑯买凶杀了林致蕖一家,纯属是为了报复郑氏。郑氏此人张狂悍妒,心狠手辣。仗着姐姐是圣宠在身的贵妃,夫家又没有显贵的亲戚,在林家素来是说一不二,恣睢暴戾。

凡是敢近林相身的丫鬟一律明目张胆打杀了,旁人送的小妾、伶人,进门先一碗绝嗣药,养上个十天半拉月,要么发卖了要么打死了。遇上送人不送卖身契的,直接拉到庄子上随意找个人配了。对方摄于权势也不敢有妄言。

久而久之,就没人再给林相送人了。只是林相位高权重,人们自然不敢说的太直白,只说林相冷静自持不贪美色,又说林相与夫人伉俪情深。

也正因为郑氏毫不掩饰的作风,当时林瑯他娘在林府的死因,其实大家心知肚明。只是事不关己,也就不再多说。

林瑯恨郑氏狠毒草菅人命,更恨林楠纵容袒护、冷眼旁观。

前些日子林瑯雇人下手杀的这个所谓景阳侯府的外室,叫青苹的,其实她肚子里的孩子根本跟方贤博没什么关系。那是林相的糊涂账。

只不过有次这景阳侯世子听熟悉的倌人说青苹怀着孕还要束着肚子跳舞很是可怜。这永安京第一纨绔还真不是随便说说的,那也是永安京第一惜花之人。景阳侯世子当即把人赎了出来,置了个宅子就青苹养起来了。后来知道那孩子的来历之后就更上心了。

这个孩子要是个男孩,可是林相唯一的子嗣了。林致远?那不过是一个笑话罢了。

哪成想景阳侯世子换了几个地方都没能保住这个孩子。

“林瑯怎么知道那个孩子是林相的?”

“记不记得青苹是打哪儿出来的舞娘?”

“琳琅班啊!”沈翎说完,马上就反应过来了。“想不到当年如仙的林瑯公子,如今也落了凡尘。”

“什么神啊鬼啊的,他要成仙就先断了尘缘。既然断不了尘缘……”高信立越说越小声。

沈翎忽然想到了什么,压低了嗓子问:“高大郎,你跟我说一说,这林瑯假死,你那祖母知道吗?还有,我听着这舞阳郡主的陪房怎么还认了他当养父,那舞阳郡主知不知道他是谁?”

朝霞公主当年再嫁的时候,并没有开公主府,而是进了高府。婚后也只生了舞阳郡主这一个孩子。

沈翎本来也就是顺嘴一问,谁知高信立一听竟然变了脸色,半晌才说:“谁知道呢,祖母这些年一直独住在她的院子里,非年节都不出来。平日里若想去请安,还得按宫里的规矩,先递牌子,再等着传召,连祖父也是如此。”

沈翎听闻此言,眉梢挑了一下,心下有了计较。看在安韶华的面子上,暗自决定如果圣上垂问,就帮安家撇清一下吧。

“你们逮人的时候动静大不大?公主知道么?她要是去刑部要人……可别前功尽弃。”

高信立也不搭腔,只是静静地看了看沈翎,半晌才说:“知道又怎样,明白又怎样,”说着往上虚指了一下“那位能让这个案子扯到这两位身上么?这个结案词是安韶华写的,你看看,白字黑字写得清楚,首犯是‘益州人士王良郴’,单看案宗,不过就是舞班子里面的班主跟舞娘的事儿。这回青苹连个外室都不是了,景阳侯世子方贤博亲自写的自辩,死者青苹跟自己并无关系,只是听信了青苹的谎话怜其命苦给个栖身之所罢了。”

沈翎闻言,眸光微沉。这个案子看来到“王良郴”这里就算结了。只是不知这林瑯公子将来会落得怎样的结局。原以为这个案子能暗暗摆郑家一道,给二皇子解解围,看来是不成了。

仇楠几年前就已经病死了,林瑯如今已是知天命之年了,住在康乐坊,化名王良郴,表面上是个无所事事的富家翁,其实手底下经营着琳琅班、红伶班等等好几个班子,做的事情一大半不在台面上。

再看案宗,林瑯原本不想对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下手,但据伺候青苹的侍女交代,林相得知青苹有孕之时,曾经亲自说过,如果青苹肚子里的是个儿子,他一定会把这个孩子带回府里,将来把林家传给他。青苹原以为不过是哄人开心的话,谁知有次林相酒后来找青苹,抚着青苹的肚子哈哈大笑,直说让青苹放心。别看那个林致远如今显贵,无论今生他爬得多高都不过是为人作嫁,因为他不会有孩子,不管纳不纳妾都不会有。将来偌大的林家都会是青苹肚子里这个小公子的。

青苹本来就是个胆子小的,听说这话,深觉得林府险恶,便收拾东西想跑。林瑯与她未能谈妥,这才害了她的命。

沈翎看着案宗,轻叹一口气。这个案子……这安韶华还真是给自己找个了麻烦,死了几十年的人,忽然诈尸还魂,如今公主早已另嫁,这……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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