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里太行山,松涛阵阵。一处深山之中,隐隐露出一角山寨,寨中百姓衣裳褴褛,却盖不住脸上那生机勃勃的喜悦之情——在这黑山军的大寨之中,只需缴纳十一之税,就可以获得黑山军的庇护,比起山外要受到官府的盘剥,世家的欺压,豪强的凌辱,真真是人间天堂,虽然也有不少不便之处,但都可以忍耐。
民众口中被称为慈悲心肠,神仙救世的黑山寨大头领张妍,此刻却病恹恹地坐在大寨的聚义厅之中,觉得做什么都没有劲,秋水一般的明眸望向东方,那个狠心的家伙,真的是一封信都不写。这个时候,她选择性地忘记了严展书居然不通文墨的事,就算要写,这情书又有哪个敢代笔,不想活了不是?!
“大头领——有好消息——”厅外传来了眭白兔那激动的声音。张妍撇撇嘴,有什么好消息,还不就是又打败了哪个乌桓部落,那家伙打仗倒是挺厉害的,可这与本姑娘何干?!
“大帅被皇帝封了冠军侯,安北将军,行辽东太守,来信说,我们可以下山去她那里了!现在辽东,再也没有人能管到他了!”眭白兔喜滋滋地禀报道。
“信在哪里?!”张妍关注的永远跟眭白兔不在一个层面。
“呃!是山海关元俭传来的口信,说山寨只需留下数百人即可,大帅那边需要人帮忙,心腹太少。”眭白兔讪讪道,然后又见自家的大头领慵懒地躺回了椅子,等了好一会儿,见没有动静,只得冒出一句:“大头领,我们哪些人走,哪些人留?您定个章程才是。”后边听到动静,赶来的几名头领都在厅外探头探脑。
“我黑山大寨已经慢慢兴旺起来了,仗的还是我们黑山军的威名!如果我们一走,此地就会被其他盗匪欺辱,到时这满寨的百姓岂不是害了他们。”张妍悠悠道。
“留下一两个头领不就行了。”眭白兔根本没想到张妍是在挖坑,傻乎乎地道。
“那谁又愿意为了这些百姓,为了大帅的远谋而留在这大山之中吃苦呢?”张妍美目望向眭白兔以及后面的几个头领问道。
“留下来?”眭白兔觉得自己倒是愿意,可是武力不足,威望也不够,沉吟道:“老于倒是威望十足,杨奉武力也行,老郭忠心是十足的,就是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
“嘿!你个白兔,有好事了,就想到让你老哥留下来坐冷板凳?!忒不仗义了!”身后一个巴掌拍到眭白兔身上,吓得他激灵一跳,转头一看,几个头领都紧紧地盯着他呢,眸子中射出的尽是不怀好意的眼神。
“我、我这不是正在提、提建议吗?”眭白兔磕磕巴巴地辩解道。
“不用考虑了,”于氐根大手一挥:“此去辽东,需要的是骑术射术精良的头领,而这大寨也需要有人看守,还得不时向大帅提供洛阳的最新消息。所以——”
威严的目光一扫几人,开口道:“杨奉心思细密,御人有方,可为大寨之主,眭白兔也留下,继续收集消息,转送辽东。”
“诺!”杨奉倒是有些振奋,自己也算是独当一面了,如果去辽东,自己武道低微,恐怕不能在强手如云的大帅面前留下什么印象,反倒是在这黑山,将山寨经营好了,未尝不是独辟蹊径之道!
“诺!”眭白兔想想也是,这消息之事一向是自己经手的,自己也是大帅钦点的掌管消息的头领,这差事肯定不能放给别人,还是留下来吧,只是又不能见到大帅了,真是有点想念。
“既然大家商量好了,我们这就出发吧——”张妍的神情瞬间变得雀跃起来,迫不及待地就想出现在严展书面前,看看他瘦了没有?黑了没有,是不是还是那副阴沉沉的样子,身边会不会有了别的喜欢上他的姑娘?
不可能!也只有本姑娘这种瞎了眼的,才会看上他!张妍捏紧拳头,为自己打气道。不过——冠军侯,好威风的样子,一定会有不少女子被迷惑吧,本姑娘一定要看紧这个家伙,不能让他祸害其他姐妹们才是!
张妍一脸坚定,仿佛走上刑场的烈士,带着黑山军大步走向东方的山路,看得身边几个头领都一脸茫然,这是去见大帅啊,不是去战场啊,怎么这幅模样?
再说招贤令传开,天下哗然!张让拿着传抄来的招贤令,手都在发抖,你这严展书,这是想干什么?想造反么?刘宏倒是看得挺开,一笑道:“阿父,你怕什么?严展书说得很清楚,辽东边地,无人可以治理,故求天下有志之士前去帮忙。三百万鲜卑,别人不知道,阿父你还不知道吗?鲜卑单单在编的战士就有三百万之多!不然朕的三路大军怎会全军覆没!鲜卑这个蛮族,善于向学习,自己建章立制,制定文字,已经远远超出了羌族与乌孙,再过几十年,只怕就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国家了。严展书想要十万大军而已,四年扫平——就算给他二十万大军,朕都怕他会输!”
“朕,等不起了!”刘宏的眼神黯淡无光:“冠军侯,真希望你能成为当朝的霍骠骑啊!”
“陛下——”张让担心得无以复加。回府之后,来回走了几步,叫来管家张雄:“你带上我张家三千精壮家丁,穿戴精甲,带上两万、不,三万金,前往辽东,效力与冠军侯麾下,将来能为我张家留下香火就行了!”
“老爷,您的意思是?”张雄惊疑不定地问道。
“别问那么多,知道的越少,对你越好!”张让并不解释,摆手让他出去。望着张雄这个侄子的背影,张让叹了一口气,希望自己这步棋,将来能有点作用吧——自己没事,那么张雄在边地也不会有事,自己出事,张雄远在边地,也能保住一命。
益州,一名相貌丑陋的青年看着手中的招贤令,遥望东北叹息道:“如不是家族安排,吾定会前往。可惜身受家族之恩,只能在此地蹉跎岁月。”
巴郡,成天无所事事的甘宁,看到了招贤令,大笑道:“我正愁没地方耍,弟兄们,去辽东,杀胡去!”
吴郡,严氏,族中长老们一起商议:“我家中出此英雄,无论如何,当助其一臂之力!”唤来严兴、严畯,道:“你们兄长,严政严展书,已经是冠军侯,安北将军,行辽东太守,现在要起兵北伐鲜卑,我们身为他的族人,当鼎力相助,不求他感激,但求能消去他被迫远走他乡的愤恨。”
又叮嘱道:“你们二人一文一武,皆是我严家的人杰,此去辽东,当谨守礼节,勤于公事,不可让其他人小觑了我严氏!”
“我严氏家丁有五千之数,挑选两千精壮带上,乘海船,沿着海岸一路向北,不过两月,即可到达辽东,见了你们兄长,当备述我吴郡父老、家中长辈对他的殷殷期望之情!”
“诺!”严兴、严畯二人对望一眼,难掩兴奋之情,严政严展书可是今年来吴郡最热的话题,如今任谁见了面,都要问一句:“冠军侯是你们严家的子弟?”能够成为冠军侯的兄弟,那是与有荣焉!
东莱,一个为了上官犯法,却得不到上官庇佑的公差心怀不忿,正准备逃亡辽东,见了招贤令,大笑道:“大丈夫当如是也!”乘船昂首北去,心中再无担忧,只有豪情在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