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煞冷冷地注视着眼前这个一身邪气的女人,眼神中带着询问,身体里迸发出杀气。
岑昭侯也是同她一样,望着回春的徐秀娘不发一言,只用眼神说话。
假意言笑的徐秀娘被二人眼神一激,也收敛起虚假笑容,一张俏脸上阴险恶毒暴露无疑。
她一挥手中的经文蒲扇,便从袍中滚出来几个丑陋侏儒,同上次一样,侏儒滚了几圈便变身为几个模样俊俏的美少年。
如此一来就是以二敌七,宗律与楼阴阳战斗力基本为零。
两拨人沉默地对峙着,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在这样绷紧到随时可能绷断的紧张气氛下,突然——楼阴阳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徐秀娘身边?
其他三人一脸黑线:?
只见她顶着一张惨白天真的笑脸对徐秀娘说道:“我们是来寻玉佩的,不知道老板娘你……有没有捡到?捡到了可以还给我们嘛?”
说完还自顾自地对徐秀娘鞠了一小躬:“楼阴阳在这里代云姐姐谢过老板娘!”
正准备战斗的几人忽然意识到,他们带错了人。
徐秀娘也被楼阴阳的奇怪举动搞得一阵懵逼,云煞见状,赶紧抓住时机朝徐秀娘冲了过去,岑昭侯则负责将那些靠近她的侍从小虾米纷纷挡在她身后。
她一冲上去,便将蛇头剑狠狠刺进了徐秀娘的肚子,接着横向“哗啦”一刀,开膛破肚,然后飞快抽剑。
转身之时顺便狠狠抽了楼阴阳一巴掌,将她抽到在地上,后边儿的宗律见状赶紧心疼着冲了上来。
没什么战斗力的楼阴阳实在太碍事。
鲜血喷涌。
电光火石之间,被划拉开肚子的徐秀娘痛得厉声惨叫。
眼眶处的眼皮好像被什么稀释掉一般,往下滴落,身上光滑紧致的皮肤也逐渐生起褶皱,越生越多,最后好不容易年轻了几岁的徐秀娘,就那么像一个泄了气的褶皱皮球一般,在越来越微弱的叫唤声中瘫倒在了地上。
像一张失去了生命力的人皮。
这边被云煞一巴掌招呼过去的楼阴阳,已经晕过去一会儿。
等一脸惨白的小姑娘再次睁开眼,已经变得凶神恶煞,眼神快要吃人。
脸上剧烈的疼痛让她面目扭曲,她狠狠瞪了一眼浑身浴血的云煞,却没再有别的举动,这样的楼阴阳,有些唬人,况且,她打自己也是为了让自己出来。
想到这麻烦的体质,里楼阴阳忍不住气恼得一跺脚。
宗律静静陪在她身边。
另一边的云煞在死去的徐秀娘身上遍寻玉佩无果之后,便同岑昭侯一起冲进了客栈后院。
而地上一颗从人皮上脱落的眼珠,突然转了转。
楼阴阳见他们去往后院,赶紧拽上宗律一同跟了进去,毕竟若没有她这个风水师在,那些阴秽之物必定会将他们同化为自己不人不鬼的伙伴。
它们有些像毒,明枪明剑的打斗不行,却能在潜移默化之中,用它们无孔不入的阴秽之气取了你最宝贵的东西。
大概是因为玉佩丢失的时间太久,让云煞太心急,也或许是因为客栈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给她带来的狂喜——楼阴阳心里暗想:她这次实在有些莽撞。
浑身浴血的云煞与岑昭侯一出现在客栈后院,里边儿奇奇怪怪的各种生物便吓得开始失声尖叫。有几个还没收拾打扮好的残缺女子更是吓得直接躲到了桌子底下,不知道是害怕还是不好意思。
没了老板娘的庇佑,这些没什么战斗力的阴秽之物简直有如菜头,一刀死几个,毫不费劲。
两人开始在偌大的后院里横冲直撞,岑昭侯默默跟在云煞身后为她解决掉阻挡她脚步的一切障碍。
里楼阴阳也在后边一边保护着宗律,一边为几人撑开了阻挡阴秽之气的移动结界。
上次是因为徐秀娘有求于她,所以让客栈里的阴秽之物不能对他们这群人动手,这一次,他们就是来“闹”的,便只能全靠自己。
岑昭侯与云煞几乎杀红了眼。
这一路上的小妖小怪虽然弱,却数量惊人,且越接近他们要去的地方,数量也就越多,一个一个仿佛是从倾盆大雨之中掉下来似的,直直地砸到他们前方,砸到他们头顶。
做了十几年杀手的云煞,与同样征战沙场十几年的岑昭侯,怎么可能因为一时的心急而莽撞行事。
他们之所以会这样不管不顾地闯进来,是因为他们一来到这客栈,便受到了某种东西强烈的吸引。
像是某种声音,又像是某种情绪,鼓动着他们往后院里走,往后院里的这个方向走。
而现在,他们正是凭着这股子,可以称之为直觉,但却比直觉更为笃定的东西在往这方向杀过去。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四人才从那有如雪崩的最后一场战役中走了出来,来到了一间灯火摇曳的屋子前。
云煞与岑昭侯对视一眼,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温柔的灯光静静地照亮了这间不算宽敞,却十分整洁的屋子,一块闪烁诡异红光的玉佩正静静摆在一张铺了素锦桌布的桌子上。
他们刚一推开门,那玉佩便突然红光大作,接着有如日落一般慢慢暗淡了下来。
所有的红光都汇聚至这块通透晶莹的玉佩里,汇成一颗光亮的小点,接着游走了一圈,便倏地消失不见。
云煞与岑昭侯一同走到那红血玉佩前,两人像商量好了似的,一人将一根手指搭了上去。
瞬间,一股温柔暖意自指尖传来。
云煞的手指开始微微颤抖,岑昭侯感觉到她内心的波动,伸手将她的手握住,然后将玉佩放进了她的手心。
她抬起头,一双自带冷意的眸子里此时已快要涌出泪水,却被她的倔强生生制住。
她方才从这块玉佩上感受到的,竟是……母亲的温度。
母亲温暖而柔软的怀抱她太熟悉,熟悉到她现在想起来,都似乎还能感受到那股能将她的一切难过,委屈都融化掉的暖意。
岑昭侯一只大手将她的手连同玉佩紧紧握住,另一只手蒙上了她的眼睛,那充盈着泪花的眼睛让他心疼。
男人沉声道:“玉佩找到就好,我们赶快离开这里。”
云煞轻轻点头,然后将玉佩还给了岑昭侯。
岑昭侯有些意外,他以为她会想要自己保管母亲的玉佩,没想到这个面目清冷的女子却难得地,对他认真道:“既然母亲把玉佩,以及……”
她停顿了一会儿,羞涩道:“以及我,一同托付给了你,我就没有再拿回来的道理。”
说完这话,女子久久不敢抬头,不知是因为羞涩,还是其他原因。
岑昭侯也顿了一会儿,才郑重地将玉佩接过,挂回腰间,然后沉声应道:“好。”
云煞听见他这声微弱又沉重的“好”,忍不住发自内心笑了起来:“嗯!”
出去的路上要比来时轻松许多,毕竟这后院里的污秽之物已差不多都在他们的大规模砍杀之下苟延残喘,它们不会死,却也不能再动弹。
没了阻碍,四人迅速来到了客栈入口,可还没等他们出去,那几扇敞阔的大门便忽然全都在一阵邪风之下摔闭上门板。
瞬间将后院唯一的出入口堵死。
岑昭侯往紧闭的门板冲去,却立马被门板上的什么东西给弹了回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墨蓝天空,飞身跃上房顶,感觉……有些诡异,于是他伸手往上触了触,竟摸到了顶。
这后院上方的天空,竟就真只有后院这么大小。
他又用长剑去刺,却根本刺不穿。
屡试无用过后,他从房顶上跳了下来。
三人都已看清了他方才的动作,看着头顶广阔,却好像随时会坠落下来的夜空,只感觉压抑至极。
一阵压抑过后,对阴阳怪事一窍不通的三人齐齐看向他们之中唯一的风水师,楼阴阳,却见她也只是皱眉,冷脸,一筹莫展。
见三人望向自己,楼阴阳抬起头,撇嘴,耸肩,表示她也没办法。
被拦住去路的四人在入口处商量了一会儿,决定先去后院各处看看情况,再做打算。
虽然他们知晓,希望不太大。
毕竟之前里楼阴阳便讲过,这客栈处在阴阳裂缝之间,每天都会重置,其中的情形便更是复杂得很,他们这次见到的后院便与前次无一处相同。
眼下楼阴阳也没办法,其他人便更是举步维艰。
而且,更重要的是,虽然楼阴阳的结界可以保他们一时,但时间一久,结界的力量一变弱,污秽之气便会无孔不入地侵袭进来。
等他们在这污秽之气中泡上一会子,再泡上一会子,到时候哪怕门打开了,他们也不能再称之为人。
四人绝望地在客栈后院之中寻找出口,漆黑的夜幕有如永夜,辽阔又沉寂地悬挂在头顶,好像一不小心便会砸下来,将他们永远粉碎在阴阳交接处的裂缝之中。
就在这时,一个身形高大的神秘男人从廊柱后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