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大兄弟,这个还有什么讲究么?没人给我们说过啊。”
“这槐树啊,一个木一个鬼,最好不要种在家里,特别是你这院子没有东厢房,却种了一棵槐树,我建议最好挪走。”
“噢,我明白了,都是封建迷信。挪走太麻烦了,而且夏天我也愿意在树底下的花棚里乘凉。”
吴大志沉吟,“现在就老姐姐你一个人住?”
“对。”
“那也行,怕麻烦就算了。”吴大志没再多说,和吴夺一起看起大缸来。
槐树不适合种在家里,这的确是有讲究的。
所谓,五阴之木不植宅院之内。
五阴之木,指的是松柏槐榆桧。
这五种树木不仅喜阴,而且不易自然死亡,所以能聚集阴气,造就阴地。
如果说这个比较“玄”,那么也有直接点儿的,就是这几种树木都很容易招来蛇虫鼠蚁,也确实对居家不利。
如果平时注意观察,也会发现,松树柏树除了野生的,种植多在陵园和坟地;桧树和榆树呢,在祠堂周围或者某些寺庙又比较多见。
而槐树,其实是最阴之木,本来就带个“鬼”字。
槐树相对来说往往并不高大,叶片也挺小,但是却枝杈繁盛、树叶密集,很容易遮挡日头,形成阴凉地。
而且,这个小院里的这株老槐树,种在东墙;所谓紫气东来,却被它遮挡,东方又应青龙之位,对家中男人是不利的。
吴夺昨晚介绍的时候,并没有说她的独生子和老伴都已经去了;不过吴大志听她说现在就她一个老太太独居,便就不再多说了。
四方院子,若是四面建房,称之为四合院;三面建房,称之为三合院。而这个小院,却只有正房和西厢房,正房北应玄武,厢房西应白虎,东有聚阴老槐,西有聚水老井,总体来看,只对家中男人不利,若是独居老太太,反倒没什么大事儿了。
而吴大志看了这口大缸之后,又轻轻点了点头。
这口大缸的造型确实不错,口沿和圈足都处理得挺好。
黑釉,略显灰褐,而且有不少竖向的条状斑纹,斑纹都是砖红色的。而缸内的釉面,还出现了类似建窑的兔毫纹路。
不过这显然不是建窑。
从露胎的地方看,胎土确实比较粗,但是瓷化程度却比较高。
吴夺看了半天,觉得年份肯定是有了,和何双友说的差不多,至少能到元,更早也有可能。
只是窑口还是不能确定。
没办法,得听一听。
居然真的能到宋!算是南宋的东西。
怪不得判定不了窑口,确实很偏,是广元窑的瓷器。而且广元窑以小瓷和动物瓷塑居多,极少有缸的造型。
广元窑的窑址位于四川广元,不仅窑口偏,而且延续时间也不算很长,大概是唐代出现,宋末元初的战乱时期便没了。
考古认定方面,也不过几十年。
广元窑的黑釉产量最大,却没什么特色创新。宋代的广元窑黑釉瓷主要就是模仿其他有名的窑口,比如东南建窑的兔毫盏,比如北方磁州窑的拉线罐,比如吉州窑玳瑁釉。
别看能到南宋,但广元窑黑釉的价值并不高。这口大缸,体量比较大,还算完整,但也就两三万的事儿。
广元窑也不是没有贵的东西,却不是黑釉,而是独有而少见的绿釉和黄釉。
“爷爷,先问问价?”吴夺开了口。
吴大志点点头。
“戴奶奶······”
老太太立马接口,“小伙子,我也不懂古玩。我家老头子最喜欢的,都摆在屋里或者搁在箱子里。这口缸,他放在院子里养鱼,我知道也不是什么太珍贵的东西。他走了,我也不懂养鱼,就这么闲着了。不过,他可说过,这大缸的年纪,起码比明朝要早。这么着,你给五千块钱行吗?”
“戴奶奶,您都这么说了,我都不好意思还价了。”
“头前其实我要八千的,有个人给过五千我都没卖。但是你爷爷提醒我院子里的槐树的事儿,我觉得你们爷俩人挺好,所以也没要谎。”
“行啊,那就这样吧,我要了。其实我要了也是养鱼。”
吴夺给老太太转了账,又联系了一个同城送货的。这缸又大又沉,不好拿,一般出租车的后备箱里也放不下。
吴夺和吴大志先回了家,那头给老太太都交代好了,来了送货的包装运走,运费到付。
在客厅里坐下之后,吴夺不由问道,“爷爷,这院里槐树真有那么邪乎么?”
“她儿子出车祸死了,她老伴得病死了,你说呢?”
“您后来说不挪树也行,难不成只影响男人?她现在没事儿了?”
“差不多吧。”吴大志笑了笑,“这口缸你给买了,那就更没事儿了。买了她的东西,还帮了她一把。”
“怎么说?”
“这口缸,在槐树树荫之下的范围内,年份久,大开口,对她也不利。”
“噢。”吴夺点点头,“爷爷,我这院子里的石榴和桂花没事儿吧?”
“啥脑子,有事儿我不早就说了?”吴大志顺口说道,“除了五阴之木,还有‘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院里不栽鬼拍手’,也没什么太多讲究了。”
桑是桑树,与“丧”同音;柳木却常用来做哭丧棒;至于鬼拍手,是指杨树,杨树叶子如手掌大小,又比较密,夜深人静风一吹,劈啪作响,如同拍手一般。
“不对啊爷爷,桑梓桑梓,桑树不是常种在院子周围么?”
古时宅院旁常种桑树和梓树,所以桑梓一词,一直也被借指家乡。“孩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
“我说的是前不栽桑!”吴大志哼了一声,但还是给吴夺解释道,“院子前头栽桑,出门见丧,是好事儿么?院子后头和两侧是可以的。”
吴夺突然笑起来,“爷爷啊,您这一套一套的,结果还是被老太太说封建迷信。”
“呵呵,有些东西,只是不能深谈罢了,说了你也不懂,就只能说表面上的东西。”吴大志摆摆手,“不说这个了,说这口缸。你真能看懂窑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