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涧殿一向只供皇族沐浴之用,皇上今日却心血来潮,要在春涧殿的红梅树林中设宴。而刘荣四岁入宫,又岂会如此不识大体,将善彦靖晾在春涧殿内?
还有皇后,怎么会如此巧合赐武萧萧于春涧殿沐浴?
这一切的一切,莫非都只是皇上设的一个局?一个为使傅武两家联姻事败的局?
傅玹玥想通了这一点,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
如此看来,皇上已经开始怀疑摄政王府了!
那么,皓雪在宫中的处境,岂非更加危险?
傅玹玥心里的这番推测,其实只是瞬间的事情。
下一秒拢住神思,只听司徒灏祯含笑向善彦靖说道:“善公子不必对此事介怀。一路平安!”
说罢,于是向善彦靖拱了拱手。
然而司徒灏祯转落向傅玹玥的目光,却是蕴含着一丝自得的、揶揄的、阴戾的笑意……
令得傅玹玥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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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红墙、白地毯、青灰色的殿脊,雕龙刻凤的杏黄色大圆石柱旁,碧海青天的纱幔盈盈波光……
整个麟禧宫,华贵典雅而又不失梦幻!
这里的一切,兀自与邹宁儿生前时一模一样。——就连内室墙上的那幅画像,都丝毫没有移动过位置!
闵云舒兀自立在画像前,抬头望着画中的人儿,良久,良久……
掌事宫女谯瑞禾兀自在外张罗着,吩咐宫人们将自偏殿搬过来的东西,和各司送来的日常用品收拾摆放妥当。
内室内,此刻只有锦彩和冰刃陪在身旁。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一位肤色白皙、容貌姣好的小宫婢捧着一个红漆托盘,缓缓踱上前来,将上面的热茶呈到闵云舒面前,抿唇轻轻颔首,示意闵云舒用茶。
闵云舒目光这才自画像落在小宫婢的身上,美眸微亮了一下,勾着唇角问道:“我记得你的名字。你叫卫矛?”
卫矛一双灵动的双目似含着笑意,轻轻点了点头。
闵云舒含笑捧过茶盅,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道:“你在麟禧宫待了过久了?”
卫矛眸子微闪,右手微微抬起比了一个“三”。
闵云舒美眸闪过一丝惊讶,“原来你不会说话?”悦耳的声音含着一丝惋惜。
如此相貌灵气的女子,且拥着这般清澈睿智的双目,既然是一个哑巴!
卫矛轻轻点了点头,小脸兀自洋溢着微笑,甚是不以为意。
锦彩和冰刃听了,亦都略微一怔。
闵云舒心中掠过一丝难过,目光扫了一下屋外,确定没人进来,才欺近卫矛,低声问道:“那日我罚跪越阳宫外,是你替我换了一盆温水罢?”
锦彩和冰刃闻言,皆诧异地望着卫矛。
卫矛听了闵云舒这话,亦略微一僵。
她抬眸凝视闵云舒。只见闵云舒兀自笑得柔美,明亮而清澈的眼睛仿佛能洞悉一切。
于是卫矛轻轻点了点头,毫不掩饰。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闵云舒眼睛微微一眨,柔声问道。
言语中略有几分好奇。
卫矛眼眸微转,腾出一只手来,在空气中娴熟地比划了一堆动作。
闵云舒不懂手语,眸底满是疑惑,只是睁着一双迷茫而清亮的眼睛盯着卫矛。
卫矛眸光微闪,仿佛明白闵云舒并不解其意。
“她是说,她只是看不惯傅婉仪刚刚入宫,便被人欺负。”冰刃清亮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却是一如既往的冰凉,没有丝毫温度。
闵云舒、锦彩和卫矛闻言,皆不约而同地望着冰刃,神色甚是惊讶。
“原来冰刃你会手语?”闵云舒怔怔问道。
“我自幼跟着又聋又哑的叔父长大,自然会。”冰刃语气冷漠,回答得不以为意。
话音刚落,谯瑞禾便自屏风后绕了进来。
闵云舒等人皆不言语,只齐齐将目光落在谯瑞禾的身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谯瑞禾原是傅太后调遣在麟禧宫,监视邹贤妃的。如今闵云舒搬来,自然也避不过谯瑞禾的眼睛。
她原本在内室外张罗。因听到闵云舒惊声说了句“原来冰刃你会手语?”,因此才溜进来听听风声。
谁知一进来,便被闵云舒、锦彩、冰刃、卫矛四人齐齐望过来,且一瞬不瞬。直看得谯瑞禾浑身不自在,仿佛被人扒光了衣衫一般。
她不禁觉得有些尴尬和难堪,只得厉声向卫矛喝道:“还愣在里头做什么?送了茶便出去搬花!”说罢,便调头灰溜溜地走了。
闵云舒、锦彩和冰刃见谯瑞禾那不尴不尬的样子,不禁相互对视了一眼,哂笑出声!
卫矛眼眸微微一闪,神色略有些严肃的又比划了一通。
闵云舒眨了眨有些疑惑的眼睛,向冰刃问道:“她说什么?”
“她叫我们……小心谯瑞禾!”
冰刃眸子划过一道暗光,神色亦变得有些谨慎认真起来。
闵云舒和锦彩听了,皆是怔了一怔!
看来她们进宫时的猜测没错。谯瑞禾,真是太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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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哎哟……”刘荣穿着一件杏色中衣,平趴在床榻上,抱着枕头呻吟。
他眼睛眉毛皱倒了一块,扭头向刘钦嗔道:“你倒是轻点儿啊……哎哟……”然后又扭过头来,继续叫嚷。
他虽年轻力壮,加之皇上私下吩咐不必重罚,但这场苦肉戏到底是要做足了!
这二十棒下去,虽没将他打残,但皮开肉绽定是难免的!
“是!是!”刘钦兀自蹙着眉心,神色紧张,一迭连声地应道。
正拿起一根羽毛,抹了金疮药,抬眸间竟见司徒灏祯悄无声息地走上前来。
刘钦顿时一怔,“皇……”正要跪拜行礼,却见司徒灏祯右手食指轻放在唇边,示意他不要出声,然后摆手吩咐刘钦悄悄退下。
“哎哟……哎哟……”刘荣兀自闭着眼睛拼命叫喊着,仿佛只有这样喊出声来,才能减轻他身体的痛苦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