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岐山轻轻点了点头,当是回应,只道:“如今刺客还未擒获,可能还匿藏在宫里,我送你回椒和殿罢。”
闵云舒颔首,便迈步缓缓向前走,心中若有所思。
霍岐山眼眸闪过一丝欢愉。他疾走跟上闵云舒的步伐,才慢下脚步,与她并肩而行。
此时已经亥时,白月光从画廊的屋檐泄下来,洒进画廊里恍若晨曦。
闵云舒一双瞳眸映着月光,实在太美、太美了!就连不止第一次瞧见她姝色的霍岐山,亦愣了半晌,方回过神。
他不敢一直盯着她看,唯恐亵渎了这位绝色红颜!只是忍不住,时不时地偷瞄着她。
饶是两人就这么不说一句话,只要能够站在她的身旁,霍岐山内心亦感到莫大的满足。
然而,他俩人却没有发现,远处楼阁一角,正有一双怨怼的眼睛盯着他们!
——那人,便是柳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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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欢殿内。
余娇儿身着半透明的白纱外衣,里面绣着几片银叶的杏色抹胸一览无遗,露出一痕雪脯,引人遐想。
她侧卧在美人榻上,脸上无半边血色,娇喘微微,面容略显憔悴。
“娘娘吃药罢!”芷兰轻声细语地道。她捧着药碗,鞠下腰立在榻前,缓缓将药碗送到余娇儿面前。
母凭子贵,乃后宫妃嫔亘古不变的生存法则。饶是余娇儿风情万种,暂时能留住翟濬的心,亦逃不过这个命运!
更何况,她已三十又二,早已是半老徐娘的年纪!
如今爱子遽然离逝,翟涧独领风骚,太后之位已是刘玉嬛囊中之物。而她原本打算借闵云舒探监之实,连打带消以达‘废太子’的计划亦被洛静王破坏。
大势已去,还如何再力挽狂澜?
“本宫不吃!”余娇儿丰满的胸部起伏不定,右臂一挥,带起一片轻纱,端的将药碗打翻在地。
顿时,整个寝宫内响起一声清脆的,瓷器落地的声音,甚是惊心!
芷兰浑身一颤,已双膝跪地,垂着头,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一日不抓到阿珂那个小贱人,本宫这口怨气便一日也不能消!”余娇儿清亮的声音响起,听起来盛怒不已。
为今之计,只有阿珂这一步棋能走了!
“皇上驾到!”
随着殿外公公一声通传,翟濬已踱步进来。
“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屋子奴才皆纷纷下跪行礼,惟有余娇儿噘着嘴坐在那里,睨了翟濬一眼,便将头扭到了一边。
若是换了第二个人,翟濬早已治罪了。可此时他目光落在余娇儿身上,唇角却微微扬起。
翟濬颇具威严地吩咐一声:“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齐声唱喏,便纷纷退了出殿外。
一时间,整个寝宫内显得格外空旷。
翟濬上前在榻边坐下,右臂伸出,绕过余娇儿的后背,搭在她的肩膀上,笑眯眯地道:“爱妃,见到朕为何不行礼啊?”
“臣妾有罪,请皇上将臣妾赐死!好让臣妾在阴曹地府,与蠡儿作伴!”余娇儿眼泪扑簌掉了下来,只是掩面拭泪。
翟濬被她哭得一颗心早已酥软,原本枯黄的老脸上强颜欢笑,此刻也再挤不出分毫来。
他一把将余娇儿揽在怀里,眉心皱成了“川”字。
“蠡儿亦是朕的孩子,如今他不幸枉死,朕又何尝不难过?”翟濬柔声安慰道,“只是逝者已矣,爱妃你应该保重身子才是!”
“蠡儿如今尸骨未寒,若不拿仇人鲜血以慰他在天之灵,臣妾怕蠡儿黄泉路上,走也走得不安心!”余娇儿泣声哭道。
“朕已经命人连夜赶路,将刺客的画像分别交给其他五国,务必要缉拿刺客归案!爱妃你放心,饶是她逃到天涯海角,朕也一定缉捕归案,替蠡儿报仇!”翟濬声音轻柔,一边替余娇儿擦眼泪,一边安慰道。
“皇上只是下命处以阮香娥绞刑,实在太便宜她了!依臣妾看,应该斩下她的四肢,置于酒瓮之中,令她‘骨’醉而死!”余娇儿恨恨地咬着牙,眼角还挂着泪。
“阮香娥的女儿杀死蠡儿,朕和你一样恨毒了她!只是她并非刺客,况且十年来服侍后宫也算尽心竭力……如今各国使臣皆在宫中,倘若朕处理有丝毫不当,恐落人话柄,于江山社稷不利!况且朕金口已开,岂有再反悔之理。”翟濬鸡爪般的手掌,轻拍了拍余娇儿的手背,以示安慰。
余娇儿轻推翟濬,从他怀中起来,一对明眸望着他,冷笑一声,“那皇上分明已经下旨,禁足太子一个月,昨日却又取消了禁足令。难道就不是出尔反尔吗?”
翟濬愣了一怔,身子一僵,面色不禁变得难看,不禁有些窘迫:
“那日朕下旨禁足太子,的确有欠考虑。如今既然其他五国皆有质疑,朕如今撤销禁足令,只是拨乱反正!”
“臣妾只有蠡儿一个皇儿,不似皇上没了蠡儿还有太子在身边,自然不会将蠡儿的死放在心上。”余娇儿斜睨向翟濬,语气中颇有怨怼。
“朕往日是如何对蠡儿,难道爱妃你还不清楚吗?如今说这样的话,当真是错怪了朕!”翟濬方回过神来,半哄半诓地轻轻一笑。
余娇儿噘着嘴,“皇上还打算诓我到何时?”
“朕何时诓过爱妃?”翟濬勾着唇角,眼角的鱼尾纹叠得如千层饼似的。
余娇儿冷笑一声,眼底掠过一丝异样的神色,淡淡地斥责:“皇上若在意五国使臣的看法,又岂会把闵云舒私自藏于宫中?”
翟濬稍稍惊了一下,一张老脸顿时铁青,那仅有的一点耐心此刻也消磨光了。
他低吼一声:“你这是用什么语气跟朕说话?“语气严厉无比,丝毫没有往日的软语温存。
余娇儿心里越发委屈,双目含泪,“看来蠡儿一死,臣妾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也大不如前了。皇上如今又有了新人,臣妾这庆欢殿,皇上不来也罢!”说罢,旋即扑倒在榻上,伤伤心心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