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欢殿内。
清晨第一道阳光,透过镂空的雕花窗桕,照得碧绿凿花的地上斑斑点点。淡淡的紫檀香气,萦绕一张雕花装饰的柔软大床上。
榻上一床锦被上侧身躺着一个女人,沉沉睡着。她身着淡黄肚兜,套着一层开衫白色薄纱,如玉骨般纤细的四肢,散发着幽幽体香,引人犯罪。
女人五官精致,肤白如玉,纤腰不盈一握。饶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亦给人一种妩媚妖娆的感觉!
“詹王殿下到!”
突然,寝宫外响起传话太监阴柔的声音,如晴天霹雳,打破室内的沉寂。
女人眨了眨又长又翘的睫毛,缓缓睁开双眼,一只玉手轻轻撩开青纱帐幔。
立于塌旁的贴身宫婢芷兰,已从雕刻精美的木施上,取下一件烟罗紫的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披在女人身上,服侍她穿戴。
女人半躺在榻上,侧目而视,出尘的气质中带着一种目空一切的冷傲。
紧接着,一串急促而有序的脚步声自殿外进来。
詹王翟蠡身着一袭秋香色银线镶边锦衣,脚上穿一双软底锦鞋,阔步上前。
“儿臣给母后请安!”詹王拱手行了一礼。他神色甚是惊慌,似有些惧色盘桓在那张又肥又腻的大饼脸上。
余娇儿美眸凝注在翟涧脸上,眸底划过一抹怀疑,“这么早,怎么想着来给母后请安?”
自从一个月前她小产后,皇上已经批准余娇儿不用去皇后寝宫晨昏定省,亦不用詹王来向母妃请安,以便余娇儿能够安心调养身子。
况且,知子莫若母。余娇儿知道,若不是出了什么事情的话,只怕她的“乖儿子”此刻还是福安殿睡大觉吧!
“母后凤体违和,想必昨晚之事,还未曾听说?”翟蠡抬眸望了余娇儿一眼。
余娇儿见他言辞闪烁,支支吾吾,于是深吸了一口气,拧眉问道:“你又闯了什么祸?”
“儿臣……”翟蠡眼眸闪过一丝恐惧,“……儿臣昨晚宠幸了一个宫婢。谁知那贱婢这么大脾性,竟跳井死了!儿臣听李公公说,父王今日知道此事,甚是震怒。儿臣担心,下朝后父王定是要对儿臣兴师问罪了。母后,你一定要救救儿臣!”
翟蠡扑通一声,跪在榻前,一把抱住余贵妃大腿撒娇。
余娇儿俏脸一沉,右手食指用力戳在翟蠡头顶上,骂道:“现在你知道怕了?昨晚风流快活的色胆,到哪里去了?本来死了一个宫婢,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胶衣节在即,此事定是要惊动各国使臣的。你父王为了穆朝国的体面,定不会就此了事!”
“儿臣就是知道事态严重,所以才来打扰母后,请母后帮忙!”翟蠡抬眸望着余娇儿,神色极其恐慌。
余娇儿叹了一口气,“这样罢,你回去即刻将你寝宫里的管事太监李玉荃绑了,交由内侍监。就说那个小宫女做错了事,李玉荃打骂了她一顿,那宫女一时想不开,负气跳井了。”
“是,儿臣这就回去!”翟蠡连忙答应,爬起身便要走。
“慢着,哀家还没说完呢!”余娇儿招手唤道。
翟蠡回头问:“母后还有吩咐?”
“你绑了李玉荃之后,就去你父王的永乐殿负荆请罪,求你父王责罚!”
“啊?”翟蠡凌乱的眉毛皱得如毛毛虫一般,嘴巴瘪成了唐老鸭。
“宫女是你福安殿的,你想全身而退岂会容易?”余娇儿挑眉道,“倘若你主动请罪,一来你父王觉得你成熟懂事,二来你父王只会觉得宫女的死纯属意外,与你无关,断不会对你重判。”
翟蠡一听,绿豆般的眼睛更笑得眯成了一条缝,“还是母后你办法,儿臣这就去永乐殿等父王下朝,请求降罪!”
话音刚落,只听得传话太监匆忙跑了进来:“启禀贵妃娘娘,皇后娘娘驾到!”
翟蠡听了,顿时脸上骤变,小小的眼睛里闪过一道惊慌。
余娇儿面色亦微微一变,“她怎么来了?”晶亮的眼珠一转,道:“就说哀家久病未愈,不便接见!”
“妹妹中气十足,岂会像久病未愈的样子?”余娇儿话音刚落,刘皇后冷冽的声音已从殿外传了进来。
众人一个激灵,循声望去,只见刘皇后已被一群宫女太监簇拥着,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余娇儿眸底滑过一丝惊诧。但只是一瞬,脸上便平静如水,一对冷眸睨了身旁的宫婢一眼:“芷兰,还不快搬张椅子给皇后娘娘坐!”
“不必了!”刘皇后抬了抬手,已上前几步,走到余娇儿榻前坐下,双手已捧起余娇儿的纤纤玉手,唇角含笑,端详了余娇儿一番,“妹妹今日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莫不是因为不想见哀家,所以才故意搪塞吧?”
“妹妹岂敢呢,姐姐多心了。妹妹体弱,皇上特许妹妹不用下榻行礼,还请姐姐恕妹妹不敬之罪。”余娇儿樱唇含笑,眸底却沁着一丝冷意,言语颇有些自得。
刘皇后始终面带微笑,“妹妹言重了!”
“儿臣给皇后娘娘请安!”翟蠡心神稍定,这才向刘皇后行了一礼。
刘皇后看向翟蠡,笑道:“原来詹王也在这里。”她笑容只是未达眼底,心里划过一丝了然。
“儿臣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翟蠡抬眸看了余娇儿一眼,便行了礼,匆忙离开了。
余娇儿眼眸一转,笑了笑,“本该是妹妹去椒和殿,向姐姐请安才是。不过皇上体恤妹妹小产,如今还在坐褥期,不便走动!反而要劳姐姐往妹妹的庆欢殿跑,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
刘皇后眼底闪过一道利光,唇角却僵着一抹笑,“哀家今日游御花园,不过是‘顺道’来看望妹妹。妹妹何须介怀。只是可惜了满园春色,妹妹竟是无缘欣赏,倒真是辜负了!”
刘皇后故意将“顺道”二字说得有重又慢,轻飘飘的语气中含着一丝嘲讽。
余娇儿心中不快,脸上却依然挂着笑,“春光短暂,姐姐是应该抓紧时间,多看看!不过妹妹得皇上垂怜,司设司常送来新鲜花卉,供妹妹欣赏。妹妹虽不能下榻走动,但即使卧病在床,依然春光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