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嫔听了眉头紧锁,一言不发,又看了看嬿婉怀中的团子,小小的猫儿还在哀哀地嚎叫着。她听得实在心疼,又想起从前宋常在在永和宫仗着得宠冒犯嬿婉一事,简直恨不得把叫人把宋常在拉下去打一顿板子,出口恶气。可是为了一只猫责罚嫔妃传出去为免让人觉得小题大做了,气是出了,她们俩落了个恃宠跋扈的名声,可谓是两败俱伤。
她只得按下了给团子报仇的念头,冷冷地瞥了一眼宋常在,扭头和嬿婉查看团子的伤势,等太医过来。
宋常在深深埋着头,跪在坚硬的地板上,膝盖生疼。可上头两个位高得宠的妃子没有说话,她不敢自己起身,更不敢擅自离开。虽然福嫔并没有说要罚她,可她总觉得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嬿婉和福嫔如此疼爱团子,再加上旧怨,她这回怕是大祸临头了。
她开始后悔今日为什么要一时逞意气出了景阳宫,可是后悔对于现在的处境已经毫无益处,她只能盼着彩月能早些回来。
比彩月先到的是为团子请的太医,还来不及请安就被嬿婉和福嫔催促道:“别管那些劳什子礼节了,快来看看团子!”
太医有些为难,他只学过给人治病疗伤,何曾给猫儿狗儿瞧过?可又不大好在贵人面前露怯,只好在两位嫔妃的连声催促之下硬着头皮给团子做了检查,回禀道:“回娘娘,贵人,这只猫是腿上有伤,虽于性命无碍,只是伤得太重,怕是会落下腿疾。”
“腿疾?”团子乃是李桓所赠,嬿婉向来爱若珍宝,出入皆命宫女跟随,一应用物都是上品,如今却被宋常在伤的瘸了腿,她心如刀绞,眼睛里恨不得喷出火来烧死宋常在。
福嫔比她多些理智,她轻抚嬿婉的手,摇了摇头。
“可是,团子的腿……”嬿婉不甘。
福嫔低声劝道:“妹妹,大局为重!宫里宫外多少人盯着咱们呢。”
宋常在身子抖得像筛糠似的,完了,若是团子是轻伤还好,如今团子落下了残疾,她是翻不了身了。偏偏这猫还是皇帝御赐的。两位得宠的妃子,其中一位还是皇长女的生母,和一个失宠已久的常在,傻子都知道怎么选择是上策。这回谁也救不了她了,无论是太后,李桓和淑妃。
就在宋常在绝望之际,一声太监的唱和声令她如蒙大赦:“淑妃娘娘到!”
宋常在下意识地回头,她背后果然一大堆宫女内监,淑妃正在宫人的簇拥下缓缓走下步辇,那站在红珠身旁的女子不是彩月是谁?
方才她在彩月耳边之语,正是命彩月去景仁宫向淑妃求助。虽然她与淑妃亦不甚亲近,但这已经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了。
嬿婉和福嫔亦是大惊,也顾不得报复宋常在,连忙跪下行礼。
淑妃在红珠的搀扶下慢慢朝着亭子走来,路过宋常在身旁时对着宋常在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对于宋常在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好的信号。她死死咬住嘴唇,以免让自己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来,进一步地激怒嬿婉和福嫔。
淑妃在亭中坐下,笑着叫跪着的人平身,道:“本宫倒没想到,今儿这御花园中这么热闹。”她又转向福嫔,“福嫔今日怎么出来了?不在宫中照看公主吗?”
福嫔恭谨回道:“今日太后娘娘命人将公主抱去了,妾身得了一日的闲,便约着苏贵人来园中赏花。”
淑妃环视亭中,果然四周摆着十余盆开得正盛的菊花,她似是想起了什么:“赏菊花吗?福嫔,本宫记得去年你被诊出身孕也是在端午节的重阳宫宴上吧?”
“正是呢,没想着娘娘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我自然记得。”淑妃露出一丝怅然的神色,但转瞬即逝,“本宫来时见宋常在在地上跪着,怎么回事?都是宫中姐妹,你们纵使位份高些,也要善待姐妹才是。”
这便是在指责嬿婉两人仗势欺人了。
嬿婉本就伤心团子受伤,如今再也忍不住,正要上前分辨,福嫔却拦住了她,对淑妃笑道:“是妾身和苏妹妹疏忽了,方才急着查看团子的伤势,忘了请宋常在起来了。”
“团子?”淑妃瞥到嬿婉身后宫女怀中的猫,“哦?是陛下赏给苏贵人那只猫?”
“正是。”福嫔将宋常在肆意伤猫一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又示意抱猫的宫女上前,指着团子道,“团子这腿伤得严重,太医说怕是好不了了。”
淑妃的目光从福嫔挪到一旁沉默的太医身上,太医急忙上前回话:“回娘娘,确实如此。”
淑妃陡然发怒,斥道:“庸医!一点子小伤都医不好,可见你医术浅薄,如何能侍奉太后和陛下?来人,把这个庸医给本宫赶出宫去!”
福嫔和嬿婉大惊,福嫔急忙道:“娘娘这是何意?团子的腿分明是因为伤得太重,怎可罪及太医?”
嬿婉亦道:“娘娘要罚,也该罚那个罪魁祸首才是,何必祸及无辜?”说话间,一个眼刀子已经甩在了宋常在身上。
“罪魁祸首?苏贵人你是说宋常在?”淑妃好像是听见什么天方夜谭一般,“福嫔你方才也说了,这猫机灵,一溜烟就没了影子,宋常在又是深闺弱女子,她怕是连团子的影儿都摸不到吧?纵使真是不小心伤了团子,也是小伤才对,怎么会连腿都保不住了?分明是这庸医医术不精,治不好团子才找了个说辞吧。”
宋常在心中喜悦,却丝毫不敢表现出来,只得伏在地上,道:“娘娘明鉴!”
嬿婉忿忿地看了宋常在一眼,不服气道:“娘娘,宋常在伤了团子,可是人证物证俱在!”
淑妃环视一圈,问道:“哦?谁瞧见宋常在伤了团子了?”
无人答话,嬿婉这才发觉其实并没人亲眼看见此事,就连杜蘅,也不过是听到彩月的话才确定了这事。可彩月是宋常在的人,也涉身其中,就算不为了主子,单为了自己,她也定然不会承认的。至于物证?团子的伤自然是物证,可是若是淑妃不认,也是白搭。
嬿婉却不肯就这么放过宋常在,道:“可是,娘娘……”
她刚开口,淑妃便截住了她的话头,意味深长道:“苏贵人,你定要为了一只猫,要了宋常在的命不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