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桓将此事交由戴嬷嬷一手处理,戴嬷嬷办事最是雷厉风行,当即便派人羁押了所有的可疑的人员,包括嬿婉身边的芳芷和秋英。沈兴聪也包括在内,不过因为审问不出什么,药方子也没什么问题,他只是被软禁着,衣食待遇并无亏待,只是不得自由。其余人就没有这样的幸运,她们被关在慎刑司的牢房中,所食所居,与之前相较,简直天上地下。
消息传出,宫中便有些人心惶惶。几个被关起来的宫女日夜哭叫,连连喊冤,只有芳芷和秋英安之若素,只是两个人互不搭理,倒像陌路一般。有时秋英被闹得心烦,便呵斥她们:“哭什么?若你们真是冤枉的,有什么好怕的?不做亏心事,自然不怕鬼敲门。”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看了芳芷一眼。被她这么一骂,那些害怕的宫女反而安静了很多,至少不再日夜哭啼了。
秋英虽是女子之身,却是个响当当的硬骨头,即使戴嬷嬷用上了大刑,也宁死不肯承认此事与皇后有丝毫相干。她牙关咬得紧,戴嬷嬷手中没有证据也拿她无法,只好这么关着。
不过几日,宫中已经是流言纷纷,有的说是皇后嫉妒嬿婉得宠而故意陷害,有的说嬿婉恃宠生娇,自导自演了一出好戏,企图陷害皇后,意在后位,倒也逃不过表姐妹俩人的明争暗斗。
就连嬿婉有时也笑,她和皇后以为自己藏得好好的,在外人面前总是装出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没想到这些局外人倒是看得清清楚楚,宫里的人啊,果然个个火眼金睛。
最后是淑妃出了面,抓了几个出头的,或罚俸,或罚苦役,或贬出宫,再三严令不许再传,这才把这场流言平息下去,惹得李桓和太后一阵称赞。
只是迟迟查不出那换药的人,太后和李桓又连连施压,戴嬷嬷无奈,只得加紧了审问,用刑也越来越重,秋英自然是重点审问对象,几次在重刑之下昏厥过去,若不是太医及时救治,或许连命都要没了。然而她还是没有说一个对皇后不利的字。
这事传到坤宁宫,众人都是伤怀,几个和秋英交好的宫女甚至当场落下泪来,一同跪下央了皇后去乾清宫求情,皇后虽然心疼秋英,但为了免除嫌疑,终究还是按下了这样的心思。
并非人人都有秋英的傲骨,终于,一个小太监受不住刑,松口招供了。这个太监叫小通,在太医院做事,正好是负责每日准备嬿婉的药材,待芳芷派人来取。他亲口承认是自己受命暗中将嬿婉的坐胎药换成了避孕药,因为他在太医院做事久了,虽然不会诊脉,对药材却是了如指掌,宫中药材采买都有些油水猫腻的。他和采办的太监关系不错,便轻易地将这几味药材购入的记录改了,倒也神不知鬼不觉的。当问到是谁授意之时,小通却不敢再说,只磕头求饶,趁着旁边的人一愣神,居然一头撞在墙上,自尽了。
小通是戴嬷嬷查案以来唯一的线索,戴嬷嬷顺着这条线追查下去,发现与小通一同入宫,平时也最为交好的太监竟然在坤宁宫皇后殿中做事。当戴嬷嬷再次追查到坤宁宫时,那太监承认了与小通交好,却矢口否认知道此事。
同时,淑妃主动去乾清宫请罪,直言小通也曾在她身边做事,请李桓对景仁宫也进行筛查。
当然没有人会怀疑淑妃,她是众人心里的皇后,贤明惠淑,曾在嬿婉困顿之时加以照拂,又怎会戕害嫔妃呢?
因此,淑妃此举不仅没有引起怀疑,还得到了众人的称赞。太后甚至直言:“淑妃有国母之风!”
这便是在明晃晃地打皇后的耳光了。
不过这记耳光打在皇后的脸上却是加倍的力量了。
秋英被送回坤宁宫时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了,气息微弱,半条命都没了,皇后立刻找来太医为她诊治,精心照料之下才勉强救活过来,只是日后身体虚弱,必得好好养着,不可再操劳。
皇后还没从为秋英感伤的情绪中恢复过来,又迎来了李桓。
“怎么?许久不来,皇后都不认识朕了?”李桓坐在炕上,目光落在手上,似乎在欣赏拇指上那一枚通透纯净的玉扳指。
皇后看了李桓一眼,心中惴惴不安,这个时候来,必定不是温言安慰了。她勉强挤出一个微笑,顺着李桓的视线望去:“陛下这枚玉扳指看着眼生,妾室还没见过呢。”
李桓亦是神色如常,好像与皇后从无嫌隙一般。他取下扳指,递给皇后:“没见过就好好瞧吧!你眼里想来不错,帮朕看看这枚怎么样。”
皇后将扳指置于掌中,细细欣赏,叹道:“端的是好手艺,才能做成这样子。玉质也好,触手温润,玉也纯透,没有一丝杂色呢。这样的好东西,妾室也很少见呢。”顿了顿,她又问:“只是陛下怎么忽然换了这枚呢?这个虽好,但是以前那枚不是陛下最喜欢的吗?妾身记得陛下戴了许多年了,也没摘下来过。”她忽然笑了,“陛下总不能有了新的就把旧的丢了吧。尤其——那枚旧的也很好呢。”
李桓轻轻一嗤,不以为意:“再好也不过是一枚扳指,又不是传国玉玺。”他露出些怀念的神情,“以前那枚朕原本也想留着来着,虽然有了新的,但是轮流戴着也不是不可以,左右不过一枚扳指罢了。只是近日不知道怎么的,那扳指竟然出现了些瑕疵,大大损了玉色。”
皇后知道他意有所指,凄然笑道:“陛下戴了那么多年,怎么会突然有了瑕疵呢?那可是拿最好的玉,让手艺最精湛的工匠雕的呢。好好的玉出现了瑕疵,这样的事简直闻所未闻。陛下果真是亲眼所见而不是听人以讹传讹吗?”
“朕自然是亲眼所见!”李桓道,“皇后知道,朕从来不是道听途说之人。白玉忽然有了瑕疵,这样的事虽然匪夷所思,但朕亲眼所见,也由不得朕不信。或许,那玉早就有了瑕疵,只是朕一直以为是块好玉,不曾时时查看,才没有发觉呢。”
皇后只觉满心酸涩,也不辩白,只是问:“那陛下准备拿那枚扳指怎么办呢?扔了吗?”
李桓严肃道:“朕命人收起来了,到底陪了朕这么多年,就这么不要了,朕也舍不得。只是朕不希望,那扳指再生出别的瑕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