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前演讲,顾名思义,在上课前进行演讲。庄重是语文老师,要求学生每个星期在她的课堂上演讲两次,每次五分钟左右,内容随意。美其名曰锻炼学生的能力,可是老师你难道不知道这种情况对于内向人缘又不好的人来说有多痛苦,明明鼓起勇气登上台去,说完后满心期待大家的反应,结果鼓掌的人寥寥无几,这种尴尬的气氛立马会涌向自己,最后只能硬着头皮结束,特别是对白不好经历过此种情况的人,让他再次尝试,或许会比让他亲手杀猪还要难。而白不好刚好排在前面几个,现在光是想想他就觉得害怕,却又毫无办法。
白不好低头想着,现在是下课时间,可班里的气氛却有些诡异,准确的说是他周围安静的过头。他扫视一圈,发现他们口中虽在说话,可眼神或多或少都飘向这里,准确的说,是看向小胖那里。
丘吉尔说:“谣言出门都转了地球半圈了,真相还连衣服都没穿上。”
昨天早读本应是在涛涛书声夹杂的学生间的闲聊下进行,大家声音嘈杂,每个人看起来都在认真背书,可真正的对话只有旁边人才知道。小胖一如往常在和周围人聊天,直到进入了某个话题,周群和小胖又因为日本动漫吵起来,或许是周群触到了小胖的底线,当时他就上火了,直到后来白不好赶来,正好赶上了那一幕。
这件事已经在周遭的几个班级渐渐传开。“这人竟然崇拜日本人,好没骨气。”“他喜欢日本鬼子哎,这人是怎么投胎到中国的?”“这种精日分子难道不该送到派出所吗?还在这上学。”当白不好听到这些言论时,就觉得事情已经闹大了。有些话经过传递味道就会不同,三人成虎,就算没有那三人,消息的传播也会渐渐向着大家期待的方向。白不好很清楚小胖没有这些话的意思,可并不能阻止恶意的扩大。
同班级的人即使知道原话不是那样,可当舆论来临,大家纷纷站队,那条孤零零的队伍又有谁敢站过去呢?大家都害怕被排挤,所以只能排挤那个应该被排挤的人。
小胖此时低着头看书,漫无目的的用手随意翻翻,又把书合上,趴在了桌子上,把头躲进胳膊的保护下。白不好右手撑着下巴,看着小胖,没有说话。从昨天到现在他也尝试过和小胖说话,小胖也都很正常的回答,可就像别人从感觉上判断白不好是一个无趣老实的人,小胖也让他觉得不对劲。不过也不奇怪,正常人遇到这事估计已经自闭了吧,白不好心想。
啪!
小胖的座位下传来笔掉落的声音,他听到了,便把头朝下面看去,将胳膊微微撑开,用手捡起。
女孩看着小胖,小胖手里拿着笔,也看向女孩。
“谢,谢谢。”
何小也低着头,看向桌子,轻声说着。
小胖怔了怔,眨眨眼,旋即露出一点笑容,缓缓道:
“不用谢。”
便将笔递了过去,继续埋头翻书。
......
所谓的友情在大势面前也不过如此,虚假的关系总有一天会破裂,这很正常。
白不好拿着一块饼,在操场上边走边吃。正午的阳光果真刺眼,昨天还有点冷,现在立马就回暖了,人生也是这般变幻无穷。他今天没有去秘密基地,就突然格外的想去散散步,毕竟人总是在心情烦闷的时候,想要以某种方式来排解。
他自己十分厌恶同情,同情是弱者的代名词,有弱者就会有阶级之分,白不好有个遥远的梦想,就是希望每个人都能同等的交流,所以他很少去同情别人。在初中时他也曾遭到过同班的排挤,在默默忍受了一年毕业后才慢慢在这种阴影下走出。可小胖这种情况比他那时还要严重,从小习惯应对这些事的白不好来说都险些迷失,白不好不知道小胖未来会怎样,同样的,白不好也知道,他并不能改变什么。
小胖之后会面对班级的刻意的排挤,让他始终处于压抑的状况,又可能在校园内被人认出,指指点点的说些难听的话。他今后的高中生活可能都会形单影只,自己一个人面对,没有人和他成为朋友,连平时的对话都是只是敷衍了事。只要熬过去就好了,只要熬到了高中毕业。白不好心中想着。
白不好在一个无人的楼的拐角处停下,默默吃着手中的武大郎烧饼。唔,真难吃。他把口中的残渣吐出来,突然瞥见角落里面有个人,带着黑框眼镜,普通的女中学生服装,坐在一处石头上。
那不是何小也吗?印象中她也是吃饭有人陪的“体面”人,现在怎么会在这里?
何小也手里没有东西,只是在那默默地坐着,不知是不是白不好视力好的原因,他能够清楚的看到何小也脸上的泪痕。
白不好转身离开,没有向她打招呼。人在受伤的时候,是不希望被别人看见的。
原来遇到困难,真的会有人心疼么。
我渴望友情,却害怕背叛,那感觉真的糟透了,可即便存在一点希望,也不想放弃,毕竟孤独太苦了,无法说出口的痛苦,压抑数年的痛苦,必须要熬的痛苦。现在有人正走向我原来的路,这路上有人作伴不是很好嘛?可是啊,有人在意他,有人关心他,即便没有说出来,即便会让他受到伤害,我也依旧很羡慕,我也,想要拥有。白不好站在操场中央,抬头看着浑浊的天空,眼神尖锐如铁。
......
傍晚,白不好背着书包,出了校门,走向回家的路上。学校是实行寄宿制,除非有老师的批准不然学生必须在学校住宿。他的家恰好就在这附近,父母为了让白不好有更好的学习环境,特意向老师说的。
他双手抓着书包带子,眼神放空,在四周小贩的叫卖声中,一步步的走着。
“嘿!”
白不好左肩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扭头看去,并没有人。又向右看,便发现林潇湘正笑眯眯的看向他。
“你也在外面住啊?”
穿着那天一样的衣服,白色长袖衬衣,普通的黑色牛仔裤。林潇湘笑着问道。
白不好点点头,想要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还是他俩自那件事后第一次正式说话。
林潇湘从来没有提到过那件事,她在班里给白不好是个活泼开朗的清纯形象,和人对话总是笑着,笑的很可爱,可不知为什么,白不好总觉得那笑容背后很有故事......
路灯昏黄的灯光照在他们的身上,将影子拉得无限长。他俩就这么走着,没有说话。
“这样做,很累吧。”
林潇湘犹豫了一下,轻声说。
“你听见了?”
白不好有些惊讶,随即转念一想,便释然。
“当时正好在门口,无意间听到的。”
“我只是遵从我的内心罢了,累点也挺好的。”
林潇湘闻言,点点头。
俩人又是无话,白不好有些不习惯这个场景,不是很熟的人走在一起,没有话题的尴尬对白不好来说超级难受。他咽了口吐沫,正想找新的话题来避免尴尬。
“羡慕柳庞有你这样的朋友,不管最后成没成功,我相信柳庞绝不会让你失望。”
林潇湘突然向前走去,低着头,踩着地上的格子。
白不好看着她,自嘲道:
“朋友倒说不上,只是不想他有着跟我一样悲惨的高中生活。”
林潇湘听完,面向白不好,肯定地说:
“不会的,你会有好报的。”
“Emmmm,怎么说?”
她用右手摸着下巴,想了一下,看着白不好的眼睛,认真地说:
“你是个好人。”
原来被发好人卡是这样的感觉,不对,我还没有表白怎么就发卡了,老天是在给我暗示什么吗?白不好在心里吐槽。
这时林潇湘的手机响了起来,白不好曾经听过,是天空之城钢琴版的铃声。
“妈,我就到家了,哎呀,担心什么呀,又不会飞走......”
林潇湘对电话那头甜甜的说着。她对着白不好挥挥手,示意自己要回家了。白不好点点头,看着她的背影,在黑夜的笼罩下渐渐远去。
......
黑夜即将褪色,太阳还没升起,在外的学生就已经匆忙启程,奔向校园。白不好背着书包,手里拿着煎饼果子,朝校门口走着。快到门口时,他看着前面,发现一个推着自行车的女生,皱了皱眉,便快步跟上去。
何小也正推着自行车,打算将它停到门口,忽然旁边出现一个人,吓了一跳,身体抖一下,向他看去,便没好气地说:
“下次麻烦换个正常点的方式,你也在外面住啊?”
白不好没有理她,他和何小也并排走着,问道:
“你男人掉河里了,你会游泳,但你救了他之后你会死,你该怎么选择?”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何小也很奇怪。
“快点,这很重要。”白不好语气加重。
何小也又吓了一跳,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白不好这个样子。犹豫了一下,便说:
“那时我就该有孩子了吧,不仅有我的父母,还有他的家人,要是他没救上来,我们俩都不在了他们该有多痛苦啊,如果是我的话,我不会救的......”
白不好默然。
“但是啊,我会终身不嫁。”
何小也说完,看了白不好一眼,沉默着,又说:“你问这个......”
白不好没有听她说完,便立马跑向校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