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议定(1 / 1)

从嫁到曾家做孙子媳妇起到现在她也抱上了孙女,老夫人在几十年后才明白了她云英未嫁时候母亲的叹息。

一个自作聪明的普通人,真是比真正的蠢人还要令人厌倦,惹出的麻烦也大得多。

徐氏总以为自己面儿上让人挑不出错处,常常自鸣得意,当天下人都是傻子,即便受了那么多次教训,有几次都让人直接挑明了说到脸上,她还是执迷不悟,只当那些时候都是自己一时大意,才让人揪住了错处。

而且还是被处心积虑看不得她好的人鸡蛋里挑骨头。

说起来,当初因为不放心徐家的教养,老夫人也曾经派另一个陪嫁心腹到徐家去教了徐氏小半年的规矩,听说心智上没什么缺陷才放了心。

谁知等徐氏一嫁进来老夫人就发现这个儿媳妇为人处事总是可笑的别具一格。

花了许久才弄明白这位二儿媳妇的心思,老夫人那一天乐的都多吃了小半碗饭,真正是心情爽利食欲好,惹得当时还在她身边服侍的大儿媳妇微微一挑眉,体贴的提前嘱咐人给她备下了消食药。

可惜等这家丑闹到了外人眼前,老夫人就再也没了看笑话的心思,只觉得当真是因果报应。

当年自己刚愎自用觉得娶个什么样的媳妇都能教导出来,如今不就受了现世报?还连累了儿孙。

徐氏到底是蠢到了什么地步,才会到现在都没发觉陶家世子夫妇的眼睛都已经在她身上一扫而过?

想想外头传的无人不知的“要为去了的兄长嫂嫂居丧一年”的贤良名声,再看看徐氏那红艳艳的长指甲,老夫人都要替她臊的慌。

只是福娘是曾家的女儿,就算陶家人要抱走,老夫人也必须强调这一点。

“亲家母的心,这世上恐怕没有老婆子我更懂的了。”

长长叹了口气,老夫人根本不用故意作戏,就被心中的酸楚顶的一阵难受:“老大和老大媳妇都是狠心的,留下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还让福娘一个孩子从小失了爹娘。”

老夫人自己正忍受着丧子之痛,当然能够明白清远侯夫人丧女之后的哀恸。但是陶氏已经是曾家的媳妇,生是曾门陶氏,去了入的也是曾家的祖坟。

就算曾家之前有些事情做的不对,老夫人愿意退让一二让陶家出口气。但福娘由谁抚养是牵涉两家颜面的大事。

她心里再觉得对不住孙女、对不住亲家,也已经准备好了让孙女去外家小住,但是这人是怎么接走的,说道就大了,绝对不是一个小小的失礼能比的。

说一千道一万,曾家的颜面还是比什么都重要。

陶家要明白,让福娘过去,是曾家讲亲戚情分,不让福娘过去,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现在是陶家在要曾家的孙女,陶谦若是不承认这一点,老夫人是绝对不会轻易松口的。

听完这话,陶谦就微微一笑,既没有接话一诉悲情,也没有再坚持提起接福娘走的事情。

多年夫妻心意相通,林氏看丈夫的反应就明白他的意思。

轻轻定住福娘的小脑袋不让她回头看在座的大人,林氏笑意盈盈的叫了声“姨妈”,引得老夫人并曾珉两人都看向她以后,忽然笑着看向了从进二门以后就没有出过声的徐氏。

实在是徐氏大意了。

自打嫁进曾家大门当儿媳妇起,因为最初受了人的讥笑,徐氏已经养成了习惯,只要有高门贵戚间的走动,她基本就是个木塑的陪衬,常常从始至终不发一言。

加上来人多半就与老夫人和先大夫人说话,徐氏不知不觉间就从心底里认为只要她不说话不发出声响,就根本没人会注意到她。

就算她现在成了侯夫人,自认今非昔比,觉得往日里看不起她的人都已经不如她了,某些潜意识里的东西却一点儿都没有改变。

结果今儿就被林氏引着人看到了她脸上的不耐和不以为然。

陶谦夫妻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老夫人还能泰然自若的照常品茶,曾珉的一张脸都气红了,顾不得还有外人在场恶狠狠的瞪了被众人突然汇聚过来的视线吓了一跳的徐氏一眼。

陶谦只当没看见曾珉突变的脸色,温和而谨守礼节的继续与老夫人说起了福娘的事。

“妹夫英年早逝,家母的心里也是难过的紧,我那实心眼的妹子也实在是不孝,就这么扔下长辈和孩子,跟着妹夫走了。”

深谙点到为止的关窍,陶谦面上轻轻巧巧就换了神色,歉疚的对老夫人一笑:“我们也晓得,甥女在您膝下抚养才是正理,只是家母一片疼爱甥女的心也实在是无处纾解。要是老夫人不放心,过几日再让内子送甥女回来便是,保证给您一个白白胖胖的福娘。”

大家都心知肚明,只要陶家把福娘接走就不会再轻易送回来。但是陶谦这番话一则保证了曾家的地位,二则给了彼此一个台阶,没有死咬着曾家之前对福娘的薄待,对老夫人来说便足够了。

陶谦不疾不徐的说完,老夫人的笑容就慈爱多了,还带上了几分不舍。

她是真的舍不得福娘这个乖巧又命苦的孙女。

“老二也听到陶世子的话了。我这孤老婆子闲来无事可就要去清远侯府上掂掂自己的孙女,若是没有长胖,我可不依。”

这就是允了。

如此简单好说话,别说林氏,连浸淫官场多年的陶谦都愣了片刻,随即对待老夫人的恭敬里就多了十分真意。

他们夫妻都以为今天少不得要打一场官司,是以一来姿态就拿的极高,好压一压靖平侯家的气焰,方便之后讨价还价。

要是早知道曾家老夫人这样好说话,他们也不介意客气一些。

就像老夫人刚才暗示的,甥女是姓曾的,妹妹也是曾家媳妇,他们接走了人得了里子,也该把面子留给曾家,方是亲戚长久相处之道。

陶谦夫妇却不知道老夫人原本也不想这么轻易让步的。

只是一看徐氏那副恨不能今儿就把福娘送出去,最好一辈子都再也不要回来的模样,老夫人就失了多加拿捏的心思。

曾家的颜面重要不假,孙女同样也是老夫人嫡亲的血脉,最为重要的亲人之一。

虽说老夫人自认对孙女的疼爱绝对不会逊色于清远侯夫人,可一边是这样令人齿冷的婶娘,一边是膝下空虚、十有八/九会对福娘视若亲生的舅舅舅母,随便想想就晓得福娘在哪边会过的更好。

拿定了主意,老夫人也不耐烦跟几个小辈在这里说虚话打太极,直接越过徐氏吩咐曾珉:“福娘屋里的丫头留一半看家,其他人跟去伺候,月例银子还是从这府里走。另外余香阁的钥匙从今儿起就由刘氏替福娘收着,等她懂事了就由她自己拿着。”

余香阁里放着大房的体己私房,陶氏的嫁妆也在其中,早在陶氏生产之前就由曾陶两家一起清点封存,说定由陶氏腹中骨肉继承。

后来福娘出生陶氏离世,钥匙就交到了老夫人手里。

起初,徐氏听到那个小丧门星真的要被接走还颇为欣喜,自觉又能省下好大一笔抚养银子,没想到婆母上赶着要当散财童子,顿时心里一阵割肉似的疼,再听到婆母竟然把那样厚一笔资财交给个奴才而不是她这个儿媳妇,真是鼻子都气歪了。

徐氏的养气功夫差得很,在座的只要还长着眼睛的都看出了她的心思,曾珉的一张脸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搁,老夫人也不愿继续在人前丢脸,尽快与陶谦议定,再过五日由林氏来接人之后就端茶送客了。

送走了陶家夫妻,老夫人那里也不用他们伺候,怒火中烧的曾珉就黑着脸带着徐氏回了正院。

一进屋门,曾珉就红着眼睛回身喝退了还想跟进屋子的胡嬷嬷等人:“滚出去!”

从方才起就忐忑难安的徐氏被曾珉的大嗓门惊的一个哆嗦,回过神来就想维护自己的心腹们。

不想她刚一张嘴,连声儿都没来得及出,就激的曾珉抬脚将门边一人高的百子千孙白瓷瓶踹倒了,溅起的碎片险些割碎了徐氏和几个丫头婆子的脸,吓得众人花容失色。

大着胆子看了眼曾珉,见他气的五官都有些扭曲了,徐氏也不敢出声了。

上一回曾珉气成这样还是抓着她私下说大伯子对二房不安好心的时候。那一次曾珉直接抓着她的领子把她从两人当初住的小院子揪到了上房,吵嚷着说要休妻。

虽然事情被老夫人和先大夫人一手压了下去,当时见到她窘态的下人们也都被远远打发了,徐氏想起那一天还是会不寒而栗。

“母亲叫我敬你,我也给你留了体面,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要是依着曾珉的本意,在大门口就该发作了这个蠢妇,但是母亲一直教导他夫妻一体,他才忍了这么久。

冷冷盯着似乎还有些缓不过神来的徐氏,曾珉一字一顿的说道:“府里的事,你就不要管了,好好在屋里反省几日,免得以后净教导女儿些邪门歪道!看看福娘,再瞧瞧女儿,我这做父亲的羞也要羞死了!”

说完,曾珉摔门就走,徐氏在原地愣了许久,似乎都无法相信自己就这样被丈夫一句话夺了管家权。

这里是靖平侯府,她是靖平侯夫人,这个家不由她来当,又能交给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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