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此事,李浩对防宵帮甚觉厌恶,心想:“哪里来的莽撞帮会,只怕又是一个梁山帮。”向身旁一个卖菜妇女打听,那妇女道:“他们是防宵帮的。”李浩道:“我知道他们是防宵帮的,我……”那卖菜妇女见李浩并非是想买菜,不愿理会他,不待李浩说完,便道:“你知道还来问我?”
李浩自讨了个没取,晚上在街角面馆里吃了碗面,回武馆去问筱扉。筱扉道:“你见到防宵帮了?”李浩说道:“见到了,我还救了一个小男孩呢。”于是将适才之事简要说了。筱扉道:“防宵帮是十几个江湖人去年才在梨宣古镇成立的一个小小帮会,也难怪你会不知。‘防宵’之意是‘防范宵小’,也就是说提防卑鄙小人。每当左近有人聚众闹事,或有人当街逞凶,防宵帮得闻,便出面主持公道。你见他们急匆匆地驾马行走,那便是说他们又听闻了这附近有要事发生,于是急着赶去拔刀相助了。”李浩怒道:“什么防范卑鄙小人,还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看他们才是卑鄙小人。他们在大街上横冲直撞的赶去伸张正义,却险些在半路上踏死好人,他们究竟是要救人还是要杀人?”筱扉嘻嘻一笑,道:“这便不好说了,可没有哪个杀人放火之徒在动手行凶之前会提前知会的,防宵帮赶着去平事救人,赶路赶得急了,险些撞伤行人,却也是可以谅解的。”李浩道:“倘若今日不是我正巧在街上散步,又或者我的伤并未痊愈,今天那个孩子可就惨了,防宵帮撞死了镇子上的孩子,从此他们便要匪声梨宣古镇了。”筱扉道:“那倒也不一定,防宵帮自恃是伸张正义,又人多势众,平日里却是狂傲无理了一点,但他们惩处了不少小偷凶徒,又做过不少修桥筑路的好事,防宵帮的名声也不甚恶劣,还有不少人津津乐道呢。”
李浩听筱扉如此说,知防宵帮也并非残忍奸猾的邪派,心情略和,同筱扉闲聊了一阵,便即安睡。
这一觉只睡到二更十分,忽听得门外叫嚷了起来,李浩急忙跳起,开门向一个弟子问道:“怎么了?”那弟子道:“筱扉师父养的那条大黄狗又逃没影了,大伙急着找呢。”说罢便奔到后院寻找去了。另有两个弟子在前院和门前“阿黄”“阿黄”的叫嚷个不停。原来筱扉养的大黄狗便是叫阿黄,阿黄生性好动,常常趁着弟子们看管松懈之时跳出墙院到镇外去玩,今夜轮到那弟子看管阿黄,那弟子熬了半宿,有些耐不住,打起了瞌睡,阿黄便趁他打瞌睡之时逃出武馆。
李浩这几个月来和筱扉的阿黄相处十分亲密,自己那日身受重伤,躺在草地里起身不得,后来被筱扉搭救,也是阿黄之功,心中虽明知大黄狗念主,说不定什么时候在外边玩够了便会回来,但大半夜的见爱犬不归,心里总是放心不下,随便披了件衣裳走出门去,问那弟子道:“阿黄是何时跳出门的?”那弟子道:“有半个多时辰了罢,李师父,弟子今夜必想方设法将阿黄带回来,您可千万别告诉筱扉师父啊!”
筱扉谁在前院房间,听到后院有动静走过来察看,一进院门正巧听到那弟子说出后半句话,随口问道:“什么事情不能让我知晓啊?”那弟子一慌,道:“这个,这个……”筱扉绝了噘嘴,叫道:“定是你打瞌睡,让阿黄逃了是不是。你白天练功偷懒,晚上守夜也偷懒,哼!阿黄这顽皮狗,定是去河边小溪了,你们随我来。李浩,你也来。”李浩巴不得能与筱扉多相处一阵,喜道:“我自然是要同来的。”当下随着筱扉,另带着那三名弟子去镇外树林。
众人走出镇外,只听远处林中马蹄声疾响。夜半小镇甚是寂静,马蹄声离的虽远,众人仍是听得清清楚楚。李浩道:“防宵帮倒也不容易,大半夜的不回家睡觉,还在外面瞎逛。”筱扉道:“强盗小偷都是夜半才出来干活,防宵帮防范卑鄙小人作恶,夜间自是要安排人来四处巡逻的。”
便在此时,猛听群马啾啾长嚎,防宵帮有几人大声呼喊,接着便听到一阵马蹄踩踏之声和一阵呜嗷呜嗷的凄厉犬吠。众人心头均是一凛,知林中有事发生。筱扉惊道:“是我的阿黄!”说罢疾向林中奔去。李浩叫道:“等等我!”忙带着弟子们在后跟随。众人奔进林中,只见三个人三匹马立在林中,筱扉的大黄狗阿黄横躺在一匹马的身后,它嘴角滴着鲜血,已然气绝,看此情形,是这三个防宵帮之人驾马疾奔时不甚将阿黄踏死的。筱扉在奔进林中之时便已隐隐猜到会是如此,此刻见到阿黄尸身,心头仍是一颤,眼前一黑,险些晕倒,伏在阿黄尸身上大哭,一个劲的叫道:“阿黄,阿黄,你起来呀阿黄!”
李浩沉着脸问那三人道:“你们大半夜骑马也不慢一些。是谁干的好事?”那三人对望一眼,其中一人道:“是我的马。不过这也不全怨我,这条狗突然从草地里奔了出来,我的黑龙一时之间哪里来得及停下?”筱扉抬头看了一眼那人身后的黑马,心想:“你便是叫黑龙了。”只见那黑马仰着脖子,一副威风凛凛的神色,全不见有何愧疚之象,如此一来心头盛怒,霍的站起,叫道:“你们这些江湖败类,我要你们偿命!”另一个防宵帮之人道:“姑娘,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大晚上不牵好自己的狗,让它半路上出来吓唬人,怎的还要我们偿命?”李浩见那人对筱扉说话时语气不善,急于为筱扉打抱不平,上前叫道:“你们防宵帮果真是蛮不讲理,你们的马撞死了我们的狗,怎么反过来责怪我们?”那人脸上微现不悦之色,道:“我们防宵帮岂是你能随便侮辱的?我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连夜间也要巡逻,你们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怎么还为了一条狗咄咄逼人?”筱扉阴沉沉的道:“你说什么?”那人道:“我们急于巡逻,自是能骑多快骑多快了,倘若此时此刻便有强盗闯门杀人,我们为了一条狗命耽误了救人,那这几条命是算在那强盗头上还是算在你们头上?”第三个防宵帮之人跟着上前说道:“再者,大伙同为武林中,我们防宵帮没日没夜的行侠仗义,你们柏平拳馆却只知收徒敛财,你们有什么脸面指责我们?”筱扉只气的几欲昏倒,一时却又无言以对,只是大口喘着粗气。
李浩道:“此事该当如何了却,你们说一句罢。”当先那防宵帮之人道:“狗都死了,还能如何了却,总不能要以我的人命来抵你这条狗命罢?”李浩双眼一横,喝道:“你说什么?”那人忙道:“我失言,我失言,不是抵你这条狗命,是抵它的这条狗命。”筱扉冷冷的道:“我的阿黄又不是你踏死的,我要你的狗命干嘛,至于你骑的这匹瞎眼黑马,该由它抵命才是。”那人叫道:“不可,不可。我这匹黑龙与我朝夕为伴,与自家兄弟无异,岂能为畜生抵命?”筱扉喝道:“我的阿黄难道便不是与我朝夕为伴吗?”
那人自知理亏,但又实在不舍要自己的坐骑骏马来抵命,恼羞成怒,叫道:“别以为你们人多我们便怕了!”说罢搓唇吹哨,林中另一边跟着响起哨声呼应,四匹快马疾奔而至,当先那汉子又高又壮,便是李浩日间见到的那个险些将自己和小男孩一起踏死那人。如此一来变成了防宵帮有七人,而柏平武馆一共是筱扉、李浩及三弟子五人。
筱扉正当盛怒,又是报仇心急,虽知防宵帮个个功夫不弱,却也不肯就此罢休,怒道:“我本来只要杀你一人报仇便可,你却非要逼着我将你们七个人都杀光,如此也好,免得我见你们心烦。”
防宵帮中骑在最后的那人忽然翻身下马,叫道:“李浩,筱扉!”深夜林中不见月光,那人身在众人最末,难以瞧清面貌,但听那人嗓音清脆,原来是女子声音。李浩听到这声音,心头一震,只想:“事情该不会如此凑巧罢。”原来他听出来这声音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旧情王雪。那人走上前来,果然便见是王雪。筱扉又惊又喜,道:“王雪,是你。”王雪喜道:“是我,是我。”筱扉身后那三个弟子见到王雪,也是大喜,齐道:“王雪师父!”
王雪那日被恶天地追杀,一路从山下逃进梨宣古镇外的一片荒草地,正巧撞见防宵帮来此巡逻,防宵帮侠义心肠,众人相助王雪,合力打走了恶天地。王雪重伤虚弱,生了一场大病,在防宵帮养了两个月才好转,今夜闲来无事跟着大伙出门巡逻,哪知正巧撞见筱扉李浩。
王雪将自己这两个月的情形简要说了,最后问道:“筱扉姐姐,你何时养狗了,我怎么全不知晓。”筱扉道:“那日震武大会之后,我们从勃子镇赶回梨宣古镇,我在路上撞见了这条出生不久没人要的可怜小狗,便带回来养了。本来我给它取名叫勃山远,但后来我越看它越觉生气,便改名叫阿黄了。”王雪道:“防宵帮救过我的性命,筱扉姐姐,你看在我的薄面上算了罢。勃山远,哦不是,阿黄已死,你即便报仇它也活不过来。”筱扉沉着脸道:“王雪,倘若是你自家兄弟姐妹被人杀了,你会放着大仇不报吗?”王雪听筱扉如此说,心里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母亲杀害步子怡之事,心头凛然,学着那日空净方丈开悟圆色的几句言语说道:“姐姐你听我说,这都是缘分,恩仇是缘分,劫难是缘分,恩仇不可执着,劫难亦不可执着,千百年之后又有什么恩仇劫难了?”筱扉道:“数月不见,你倒像是个先生夫子了。你说的倒是轻松,死的不是你的爱犬。我还是那句话,倘若是你自己家的兄弟姐妹被杀了,你能视而不见吗?”王雪道:“这有什么,我妈妈杀害了步子怡姐姐,又杀害了少林寺的空难大师,我刘师兄和空净方丈谁也没计较。”筱扉皱眉道:“我没他们那好的脾气秉性,不给我的阿黄,今夜之事没完。王雪,你若再胡言乱语,我不跟你好了。”
王雪耸耸肩,又噘噘小嘴,道:“我劝不了你。李浩,你来劝她。”李浩是站在筱扉这一边的,哪里肯帮着王雪劝解,吱吱呜呜的道:“这个,那个……”王雪嚷道:“什么这个那个的,你平日里不是挺能说会道的吗?”李浩道:“这个,这个……”王雪道:“唉,你是见到我心里过于高兴,将脑子高兴的坏掉了罢。”
筱扉道:“李浩,你大男人别婆婆妈妈,今夜当着众人的面,你明着说一句,我要为我的阿黄报仇,你是站在我这边,还是站在王雪和防宵帮这边?”王雪心想:“那还用问?李浩自是站在我这一边了。”李浩听筱扉说话语气不善,只怕筱扉是不高兴,在生自己气了,心里一慌,冲口道:“我自是要相助我的筱扉了。”
李浩这句话说的虽快,嗓音却压得极低,但王雪一听,耳边便如响起了个霹雳,轻声问道:“李浩,你说什么?”李浩心想事已至此,自己和筱扉情投意合,总得跟王雪说个明白,快刀斩乱麻好过拖着不斩,于是正色道:“我说我要相助我的筱扉,陪她一起,至死不渝。”王雪颤声道:“李浩,这个时候你可别逗我玩。”
李浩见王雪一张小脸全呈煞白,月光下只有眼眶通红,心头登时不忍,便想将王雪揽在怀里宽慰她几句,但想在筱扉面前,可不能对别的女子动情,转过头去对防宵帮的几人说道:“你们嘴上说的好听,什么仗义勇为,什么舍己为公,其实却是骑着马横冲直撞的害人。我今夜要为柏平拳馆讨回公道。”此言一出,几个防宵帮之人纷纷开口叫骂:“你算什么东西?”“想打架吗,难道我们会怕你!”“你们柏平拳馆有什么了不起的?”
防宵帮为首的那肌肉大汉甚是沉稳,他见李浩态度狂傲,心中虽然有气,但想今夜之事毕竟是对方吃亏,自己可不占理,无论如何,不愿在梨宣古镇这个地方得罪了柏平拳馆,于是赔笑道:“筱扉姑娘的爱犬既然已去,那是无论如何不能复生的了。筱扉姑娘便是将我们所有人都杀光了也是于事无补,防宵帮今夜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柏平拳馆,明日必登门谢罪,筱扉姑娘若有差遣,我们不敢推辞。”这话自是向筱扉赔不是了。
筱扉心想阿黄死的再可怜,自己毕竟不能为了一条狗而大动干戈,何况阿黄不服看管,深夜跳墙出门,自己做为主人,也难辞其咎,不由得一声长叹,看着阿黄尸身发呆。
李浩见筱扉脸上神情,知今夜之事倘若就此草草了事,筱扉决计不会高兴,当下问那为首之人道:“你是何人?”那为首之人道:“在下姜小伟,是防宵帮的帮主,还请几位英雄看在小的薄面上,嘿嘿,嘿嘿……”他本想说看在我的薄面上算了罢,但见李浩神色不悦,这后半句话便不好出口,只得嘿嘿干笑几声。李浩道:“防宵帮若是真有悔悟之心,那便拿出一点诚意来。”忽然欺到姜小伟身前,右手伸出,一把抓住姜小伟胸前衣领。姜小伟惊道:“你干嘛?”李浩呼出一口长气,将姜小伟一下提气,向一旁摔去。李浩这几下手法甚是迅猛,姜小伟猝不及防,但姜小伟是一派掌门,武功也自不弱,但他身子在离地四五尺,将要摔落之时忽然翻了个跟头,双脚下落,稳稳站到地上,将李浩这一摔化解。倘若他没能化解李浩这一招,而是一跤摔倒,那还罢了,但他化解了李浩的招式,李浩瞧在眼里,虽然佩服他下盘功夫了得,心里却登时大怒,脸上一红,心想:“我这一招是为了给我的筱扉出气,现下却成了帮你出风头,今夜若不让你吃点苦头,我在筱扉面前可下不来台。”
王雪道:“李浩,他已经道歉了,你干嘛还要动手?”李浩也觉对方既然道歉,自己再为一条狗动手确实不妥,但为了给筱扉出气,也顾不得这些,喝道:“你滚开!”王雪一怔,叫道:“你怎么对我这样说话?”李浩喝道:“滚开!”伸手去推王雪。王雪挥手按住李浩手腕,说道:“咱俩情投意合一年了,现下为了区区小事,你当真要如此绝情吗?”
筱扉和李浩干茶烈火两个多月了,此刻忽听李浩竟然已和王雪好了快一年,又想他二人是师兄妹,关系肯定比自己更加亲密,心里登时有气,叫道:“李浩明明是和我情投意合,王雪你怎么偏要来插手?你妈妈当年从葛仁妮那里抢走了你爹爹王梓胜,你这个做女儿的现下又要从我手里抢男人,你们王家的女人怎么都如此不知羞耻?”筱扉先见爱犬惨死,心里不爽,后又见李浩跟王雪纠缠不清,心里更是恼怒,她心里有气,话说的便不好听。王雪只气的几要晕倒,她对母亲甚是依恋,从不允许有人侮辱母亲半句,但今夜事情太多,筱扉李浩同自己的关系又非比寻常,当下不便为一句话做计较,深深吐纳两下,道:“筱扉,看在故人情面上,你这句话我便装作没听见了。李浩,你今夜老实告诉我,你是要她还是要我?”李浩叹道:“王雪,咱们俩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与筱扉姑娘一见钟情,我没有哪里对你不起,我要筱扉。”王雪猝然心惊,她和李浩相处一年,彼此早已是一个非他不嫁,一个非她不娶,虽然今夜见李浩处处回护筱扉,但想在情爱面前,李浩终归是会站在自己这一边的,此刻听李浩竟然说要筱扉,只惊的王雪头晕目眩,耳边嗡嗡作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