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天一过,气温逐渐有了回升,庄稼汉们好不容易迎来了大好的晴天,然而出兵打仗的士兵们却是叫苦连天,西楚的军营里哀声遍地,众将连日在雪地里行走奔波,又适逢前日一战为了战胜天佑钻进冰水里好些时辰,各个是关节酸痛,脚掌麻木酸胀不已。得知消息的呼衍坼欲发难无门,眼前南宫虽然安分了几天,可要是士兵们的这个大问题不解决,一旦战事开始,对己方实在是太不利了。呼衍坼扶着额也是叹息不已。
景颜倒是瞄准了机会,趁着这个机会再次向萧纲进言道,“属下不才,倒是随京城名医习过两天金针之术,毋需大手术,只要两针下去,便可保准将士们免受冻伤之苦。”
话落了下去,太子纲虽然将信将疑,却也让她死马当活马医了。景颜便得以从太子纲那里名正言顺要得了几排金针,自己偷偷卷了一副裹在腰上,剩下的便按照胡甄卿传授给自己的,在肿胀严重的将领小腿上按照穴位挨着来了两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那肿如猪蹄的脚居然消退了下去,方才还嘴里哭爹喊娘的将领也不喊痛了,竟然如同之前一样行动自如。举座皆惊,便相信了她真有这个本事,纷纷要她给自己的小腿也来上两针。景颜一时之间竟成了西楚军营里大受欢迎的红人,一上午忙的不可开交。
过了小日头,好歹也松了口气,却见呼衍坼一脸铁青地走进营来,景颜自知此人向来对自己身份存疑,如果还照以往行径来定然会被他识破,于是换上一副弃离旧主子巴结新上司的模样,点头哈腰道,“属下正在给将士们诊治,不知呼衍将军前来是否有何要事?”
呼衍坼鼻腔里哼了一声,不客气地往堂上一坐,“听说你这小子还会点医术?军营里好多伤腿风湿的都给你那金针三两下治好了?”
景颜寻思着终于把这人盼来了,垂下眼眸暗藏心中窃喜,倒是越发恭敬道,“实不相瞒,家父本想将我培养成治病救人的大夫,医经药文也让我学习了几本,又师从名门,不敢说妙手回春,但是这病理详情我一看便知。”哪里有什么家父、严师,更没有所谓的妙手回春、看两眼便知这种技能,这一切只不过是景颜编出来唬弄呼衍坼的计策。
果然,呼衍坼睁大了眼睛,尽量掩饰着语气里的异样情愫,“你这话,当真?”
“当真。”景颜毫不犹豫地接了话茬。
“那你倒是帮我看看,本将军有些什么毛病没有。要是看不出来,我现在就把你以欺上罔下之罪斩首示众。”
景颜心里冷笑一声,身体疾病但凡有心找呼衍坼亲信的将领一打探便能清清楚楚,表面上却装作毕恭毕敬的样子,认真地上前望闻问切一番,稍作沉吟道,“将军近来连夜失眠,总是心悸,偶有头疼脑热,而且食欲不振,属下说得对吗?”
呼衍坼没想到人居然全部回答对了,心下以为她真有那一眼断病的本事,又问道,“那我这病,该如何治理?”
“要想治好,倒也不难。将军可知军营中将士们的症结在于何处?其原理不过是湿气钻入了筋骨里,只要封住穴脉疼痛自然消退。将军的病与他们同理,”景颜点着头,嘴里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着,“只是将军这是上肢受寒导致大脑气血不足,所以如要医治,恐怕……”
“恐怕什么?”呼衍坼不想听人绕弯子,不耐烦地道。
景颜摆了摆手,自己往后退了两步,“属下不敢说。属下是叛臣,自知将军不肯信任属下,故而不敢擅自行医。”
呼衍坼皱了皱眉,最讨厌磨磨唧唧的人,“叫你说你就说。费什么话。”
“我本可以医治,不过是要在将军头上行针……”景颜越说越低声。
呼衍坼果不其然黯下了眉目,咄咄逼人的眼神打探着眼前这个人的用意,狡猾的目光死死锁定着人,“你想趁机耍花招?你要是暗藏着下毒的金针,本将军岂不是要命丧在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混小子手里?”
景颜慌忙跪下来,“属下不敢。呼衍将军老当益壮,叱咤风云,瞪目可叫人肝脏俱裂。属下绝无行刺将军之胆。属下先前也说了,知道将军不相信我所以从没有动过行针的念头。”
话说到呼衍坼心坎里去了,反倒是叫人放松了些警惕,“谅你也没那个胆子。来人,给我重新去取套银针来,本将军今天倒要看看你自夸的本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呼衍坼的意思了然,虽然同意让景颜给他行针,却也不尽相信她,又招呼了一干士兵候着,一旦出现什么诊治方面的差错立即当场将景颜拿下。景颜觉得好笑,真要是想取他性命,凭她的金针本事,一针便可叫他顷刻毙命,哪里还用得着当场拿下的功夫。但她目前还不想为这个老狐狸殉葬,现在杀了他五十万大军还在外面候着呢,于帮助南宫瑾煜而言,只不过是铲除了个小心结罢了,也并不能立刻停止西楚对天佑的战争。于是假装诚惶诚恐,每一步都当着众将士的面,先行了一针,在风府穴上,见呼衍坼并未有何异样,拔刀待命的士兵们也松了口气。
景颜又小心翼翼取出第二根银针,针身散发着银色的光芒,闪过人带着心计的眸中深色,很快便消失不见。第二针本应在完骨穴上才有效果,然而人却手下一偏——“穴深则伤人,穴偏则透气”,深谙胡甄卿金针之法的景颜运针行针可谓得心应手,这针头小小偏倚所能带来的结果自然也心中有数。
底下握着兵器的士兵们手里都捏出了汗,生怕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天佑降将搞出什么名堂了。好在过了半个时辰也不见呼衍坼出现异状,景颜收了针,又重新洗了把手,舒了口气,毕竟这种失之毫厘的事情当着众目睽睽也是极有风险的,开口询问道,“将军感觉如何?”
呼衍坼揉了揉脑袋,倒似觉得比之先前果然好多了,“头好像不疼了。”
“将军这病是久积下来的,一次行针恐还不够,时隔三日还需将军再往我这儿跑一趟,再辅之以菩提子花,即可缓解失眠心悸之症。”再说对于花草药的了解,在这方面景颜确实是行家了。
目送着呼衍坼带人走出自己的营帐门,景颜心里清楚,那一针针偏不在要害之处当然看不出损害,但被压迫着的神经时间一久就会瘫痪,逐渐就会出现记忆紊乱、神志不清的现象。
假以时日……
不知为何,景颜的右眼突然跳得厉害,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萦绕着自己,好像要发生什么大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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