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阵日子前的那场闹剧历历在目。仓麟自那日后便不见踪影,我心想他是被我气走了吧,终于是走了。
我舒了一口气,驾着腿坐在亭子内的石椅上。石桌上摆着自制的花茶,望见阿四正在不远处的池子边呆立着,只是望见他那伟岸的背影,亦不知他在思考些什么。
我本是想喊他过来喝喝茶,却又是想起那天他对我说的话,便也就打消了那个念头。
衣裙上染了些许尘,却又是乍得被风吹散了,上空有一群南飞的雁,随着那阵清爽的风杳然而去,在这喧嚣外的静谧中,吹着凉风睡觉是件很舒服的事情。
我刚闭上眼睛,却是感觉身旁站了一人,睁开眼,还果真是阿四。阿四本来就是泛着冷意,自从换上玄色的袍子,给人的感觉便更加森然,他乍得出现在我眼前,不由让我有些措手不及,我以一个半躺半坐的姿势望着他,然后伸出手,道:“拉我一把。”阿四目光庄重的望了我一阵时间,然伸出手,继而神情严肃道:“银铃,要问你一件事。”我端坐起,端起桌上的茶水,故意在阿四面前将茶杯晃了晃,一副有模有样的样子,继而又是在阿四面前有滋有味的喝了一口,缓缓开口问道
“要问我什么?”面对面朝着阿四,就如此静静的看着他时,倒是觉得他比第一次看见时的感觉变了一些,许是更加熟络了,所以感觉他的本有的萧瑟渐渐的化作了一身的傲骨。
我从未问过阿四之前是为何受伤,本以为他只是一条小蛇而已,现如今看着小蛇逐渐化成了一名魁伟的男子,疑惑倒是有得几分,却也没有去问,难道此时他是要与我讲那来龙去脉了?
我静等阿四吐出下联。然后,阿四伸手抚了抚我的发,眼似和煦,柔声的说道:“你定是想过我的身份,想过我为什么会受伤,但你可曾想过问我?”我望着阿四炸了眨眼,继而伸手拨开阿四搭在我发上的手。
任情适意﹐我道:“是想过,可你若是想告诉我,自然会说的不是吗。”顿了顿,又悠哉的说道:“其实就算你不说,又怎样呢,我也不喜欢去多管闲事,你就算不和我说我照常可以过活不是吗。”阿四反握住我的手,虽平日里也不苟言笑,但也没此刻来的肃然,他又说了一遍:“银铃,我要问你一件事。”我手中泛着几分暖意,感觉阿四的手又握紧了些。
“这句话你先前说过了,你问吧。”阿四沉默了一瞬,
“你只需要考虑一下我的话就好。”阿四望着我,眼里漾起三分温暖,又乍的泛起了几丝怯怯,神情虽仍旧郑重,但脸庞两端,在这温凉的和光之下,微妙之中,隐约浮现了一阵浅浅淡淡的胭脂红,却仍旧是不苟,听他道:“你愿意做我的夫人吗?”话语温存,好似暖流浮游掌中,而幻象告诉我,天边飞过的一只大雁会会飞着飞着突然掉下来。
可是,我等来的只是一群大雁往南飞去的景象。我愣愣的站在原地,感觉一阵晕乎,听着秋风卷起残叶,再看着阿四浅黑的双目,心一沉一浮,我张着嘴巴讶异了许久,才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说要我做你的夫人还是夫-子?”阿四,他定是从我眼中看到了惶恐。
却是听他声音沉稳,道:“夫人。”我屏息,冷静了一会儿。阿四此刻,可否是在对我倾诉情意?
还是——他直接跳过了这一点,奔到婚配这头了?无论如何,归根结底,这好像,不,这是我第一次被一者告白。
被告了个白,这感觉不带缓劲,就像是乍得误吃了一颗辣椒一般。与此同时,阿四可又是第一次对人表露情愫呢?
可他这一副沉着冷静的模样,像是第一次吗?可刚才他是否的确是脸红了?
我顺着这思路想了很多,而这些小杂念、小心想在脑中交杂不清,乱了心绪。
难得今日天气尚好,难得今日暖阳当头,靛青色的天,素白色的云,爽朗的风,满身的闲情逸致却是被阿四的一句话,区区一句话给毁了。
想着,突然回想起前几日,我在整理葡萄架时险些被地里的大石块绊倒,好在阿四来扶了一把,当时看他的眼神就有种奇怪的感觉,倒是说不出来,放到此时,说不准当时他便将一些话酝酿在肚中了。
我思虑了一会儿,对阿四道:“你容我想想。”阿四松开我的手,点头道:“我等你答案。”他的神情从原有的肃然缓缓变成了从容,他突然对我浅浅的一笑,伸出手抚了抚我的发,低头望着我道:“我不容他人伤害你。”我手上溢起了不少热汗,又不自觉得握起了拳头,望着他疑惑不解,
“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阿四站的笔挺,简淡答道:“我早就想问了。”我着惊的凝视阿四,伸手指像他,质问:“难道你是对我居心不测很久了!?”阿四伸手抓住我的手,又变成一副谨严,他道:“一些话是想等到你问我后再与你说,可是终究没等到你来问我,所以只好我对你说了。”他道:“许是你少有与外界接触,不懂得那外界纠纷是多么庞杂,在我受伤之后的这段时间里,与你呆在这园林之中不受外界干扰,思绪终是能体会到了几丝清净。”我突然想到阿四在前段日子,夏至末尾时,他问我是否有的几个好朋友,当时我指着远处正在补墙的仓麟说,
“若是朋友都像他那样的性格,我真是不敢多交几个。”那时他听我这么说,清浅的笑了笑。
此刻,我摇了摇头,不解道:“我只是顺手就下你,若是因为这个你才想要我做你的夫人,我想还是算了吧,感恩戴德也不用以身相许吧?况且你怎么又知道我少与外界接触?即使我不怎的与外界接触,亦不代表我没有坏想法。”阿四的笑意闇淡,似寥若晨星一般,他只是牢牢地握着我的手,开口温和的说道:“每每望着你,就如望着一汪清泉,能清楚反射出我的模样来。”他顿了顿,又道:“你固然有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举动,可这正是我缺少的,一个性格不灵活的人,身边正是需要一个精灵古怪的伴侣,恰巧你是。”我仍有不解,颦眉道:“你说的恰巧,说不定不只是针对我,也许你环顾四周,还有很多恰巧等着你,你何必将目光放在我身上呢。”见阿四嘴角掠起一道浅笑,道:“你说的恰巧又哪里去寻呢?我说的恰巧,是你这只精灵,再无他者。”他指向一颗已是掉光叶子的果树,语气平和道:“天可以补海亦可填,水滴石穿,今日日月一去便不再复返,来日的日光亦带不来当下的感觉。”他轻推我的肩,使我面朝向他,继而缓缓道:“我的心思,我已然了明确。”我可以在阿四的眼中只望见一片浑浊,一片沉沉的黑色;所以他才向往有一双清澈的双目时常望着他吗?
想到此处,我有种欲望想问问阿四,关于他受伤之前,他来到园林之前的生活,还有,如果此时他不被叫做阿四,我又该唤他什么名称?
但在此之前,我知道我又脸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