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千明的汽车缓缓地停在了家门口，客厅的灯，果然还亮着，他知道，他的老母亲一定还没有睡。
用最快的速度熄火下车锁车门，文千明迫不及待地把自己送进了这扇樱红色的大门。
“妈！不是让你先去睡吗？”
看到沙发上那个听着戏儿，打着小盹儿的母亲，文千明的声音里除了责备，更多的是疼惜和自责。
“哎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看我这儿，怎么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呢？”
看到儿子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傅娟一下子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稍微揉了下眼睛，老人家欢笑着站了起来。
因为生孩子比较晚的缘故，傅娟今年已然56岁。早年艰苦的生活，就这么不着痕迹地把她一头原本乌黑的短发染成了丝丝雪白。
文千明把手里的包就这么放到了沙发上，扯了扯领带，脱掉了身上的外套，笑容中，带着一丝苦涩。
“妈！要不，咱们找个保姆过来吧？你年纪也大了，我又不能一直陪在你身边。有个保姆在你身边照料着，我也好放心。”
说话间，文千明已经走到了母亲身边，拉着傅娟一起坐回到了沙发上，顺便拿起遥控关掉了电视机。
其实，找保姆这件事自从傅娟身体不适起，文千明就一直挂在了嘴边。只不过，一直到现在，小伙子都没能拗得过老太太。不管他怎么说，老人家就是不肯点头。
“你这孩子怎么就是不听话呢？妈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有那个钱找保姆，不如给我好好存着，以后用来娶媳妇儿。现在的姑娘，哪一个不希望男方家里有房有车还有钱。你爸你妈没用，什么也没给你留下。你自己在外边儿打拼挣来的钱，我这一把老骨头的，用不着了！”
因为生活困难的缘故，傅娟这小半辈子，一直都觉着，自己是儿子的累赘。不管是上学的时候，还是现在已经一表人才，可以成家立业。
每每听到傅娟说出这种话，文千明的鼻子总会酸酸的。
他一直努力地摆脱自己贫穷的身份，一直努力地挤进上流社会的行列。可是他从来也没有嫌弃过自己身边的这个老母亲。对于他来说，很多事情，不管外表看上去再不堪，再丑陋，都是他生命的一部分。没有那样的过去，或许也不会有他的现在。因为知道家里没有钱，没有背景，所以从小学开始，他就一直比别人努力千百倍。
“妈！你看你，净说些有的没的。我的命都是你给的，儿子挣的钱，当然要给妈妈花。”
说着，文千明搂了搂傅娟的肩膀。
“好了，妈！都这么晚了，你赶快进去睡觉吧。我先去洗个澡，一会儿也就睡了！”
说着，文千明起身准备朝着自己房间走过去，却被傅娟叫住了离开的步子。
“诶，等一下！”
看出来傅娟有什么话想说，文千明立刻停下了步子，转过身去，认真温柔地看着母亲。
“嗯？”
傅娟连忙弯下了腰，在面前的茶几上翻找了一会儿，终于成功地举起了一张女人的照片。
“千明啊！这个是今天下午的时候，隔壁王太太送过来的。她听说你回来了，所以特地帮你做了这个媒。”
说着，傅娟不急不忙地走到了儿子跟前，把照片递进了他的手里。
“这丫头是王太太亲戚家的一个侄女，今年26岁，大学刚毕业没多久。现在外企工作，学的是英语翻译。我看了一下，觉得小姑娘长得挺干净挺秀气，就答应了下来。你看你明天有没有空？把人家约出来喝喝茶，见一面呗！要是彼此聊得来，就先交往看看。你也老大不小了，再不结婚，街里街坊的该说闲话了。”
天底下，没有一个母亲会不担心自己儿女的婚姻大事，傅娟也不例外。
不同于那些提到相亲就屁股冒烟，火冒三丈的年轻人。听完傅娟的这一腔唠叨，他好像倒是淡定的很。
微微一笑，他点了点头。
“知道了妈！明天我就约她出来一起吃个晚饭。还有别的什么事吗？要有的话就一起说完，省的你睡个觉都不安心。”
对于这个老母亲，文千明真的就跟小孩子一样，宠溺的很。
抬起头，傅娟心疼地看了儿子一眼，很认真很认真的那种。
“千明呐！你心里是不是还放不下那小丫头啊？”
虽然傅娟并没有指名道姓地说出来，可是文千明明白自己母亲所指何人。整个大学4年的时间里，傅娟基本上就没见过儿子的同学，除了那个叫梁羽熙的丫头。
在傅娟眼里，梁羽熙是个既乖巧又懂事的好女孩儿，还难得的不嫌贫爱富。当年，因为文千明被学校派出去交流的缘故，梁羽熙还曾经特地赶过来，陪她老人家住了2晚。
她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自己的儿子，突然之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拒她于千里之外。
虽然文千明后来找了女朋友，也跟傅娟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可是，作为他的妈妈，傅娟看的出来，这个儿子，始终都不曾对梁羽熙忘情。他皮夹里的那张老照片就是最好的证据。
愣了几秒之后，文千明还是露出了笑容。
“妈！你就不要在这里胡思乱想了。我不是早就跟你解释过了吗？我对她呢就好像对自己的亲妹妹一样，只有兄妹之情，没有男女之间的那种感情。所以妈你放心，明天我一定会好好表现，争取给你带一儿媳妇儿回来。”
傅娟想要再追问些什么，可她比谁都了解自己的儿子。她知道，有些事，不管最初的真相是什么，如果不是逼不得已，他绝对不会瞒着自己，更不会这么多年都没在自己面前主动提过半个字。
她不想让儿子难堪，更不想让他为过去的事情再伤心，所以，她选择了沉默。
“好好好！我不乱想，我去睡觉总成了吧？”
说完，傅娟冲着儿子笑了笑，转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了过去。
看着母亲离开的背影，文千明的心里百感交集。
他从来都不像错过那个他唯一爱过的女人，可是，他更不想让自己的母亲收到任何伤害。
李文佩的为人他已经见识过了，他不想再让自己的母亲蒙受羞辱。
5年后再见面，回忆像洪水般吞噬着他所有的理智。可是，再一次，他选择了放弃。
因为在他的生命中，有一样东西，比爱情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