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阳跟在樗里疾和廉月芳身后,这一进大厅,顿时满眼一亮,这里面华裳锦袍的富家子弟比比皆是,穿梭来往的婢女都能看花眼。
一个年岁稍长的丰腴美妇带着四名窈窕的婢女独立于人群之中,想来是负责迎来送往,一见樗里疾一行人进来,忙迎了上去,远远瞧见引路侍者手里捧着一枚“天”字牌,忙唱和道:“天字厅尊客五位。”
话音未落,四名美婢早簇拥着樗里疾和廉月芳,为他们褪下了外衣。动作优雅大方,服侍得妥帖周到。
赵阳干咽了口口水,这待遇本来应该是我的呀!
他还没感叹完,那美妇悄声迎了上来:“我是这儿的管事秋莲姐,小娘子要是做下人不合意,随时都可以来这里找我!”
秋莲姐包含深意的浅浅一笑,只把赵阳吓得一阵寒颤,哪里还敢搭话,忙紧跟着樗里疾的两个侍从穿厅而出。
一出大厅,就见外面月明星稀,先是一条不宽的小溪,溪水两岸满是花草树木,沿岸布置着各色铜盏油灯,兼具照明和点缀之效。
溪流之上架着一座彩绣拱桥,却堪堪仅供两人并肩而过。
眼看着樗里疾和廉月芳踏桥而上,他们三人却被一个彩衣侍女拦了下来:“下人们从浮桥过!”
“小昭姑娘可要小心些。”魏柔轻轻一笑,显是听到了之前那位秋莲姐所说的话:“要不然就留下来跟着秋莲姐吧?”
“小妹不得无礼,小昭姑娘请跟我来!”一直在魏柔身边没怎么说话的是魏吉,他和魏柔乃是亲兄妹,原本乃是富家子弟,最终因为一场战争而流离失所,幸得樗里疾所收留。
魏吉说完率先踏上了拱桥边上的浮桥,顿时一圈圈涟漪荡漾开去,在灯火的照耀下,更衬托出桥上主人的风雅。
赵阳少不了一阵赞叹,眼见魏吉已经走出了好远,自然不甘落后,一提足疾步跟了上去,没想到这浮桥甚是牢固,比之后世公园里所谓的“水上漂”可要稳当的多了。
“咳!小昭姐姐且慢些,柔儿有些害怕。”
赵阳一怔,是了,自己现在怎么说也是个女人,这样一阵风似地跑下去,岂不穿帮了!
“来!我扶妹妹!”话刚出口,赵阳顿时有些懊悔,自己这是不是有点轻浮了?嗯,一定是给这旖旎的气氛带坏了!
赵阳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没想到那魏柔却是毫不在意,款款伸出手来,就这样任由赵阳握着,亦步亦趋地踏着浮桥而过。
这段百步不到的浮桥,赵阳只感觉比走一天的路还累!做女人难,做假女人更难啊!
过了小溪,没多远便看见一座盘旋的扶梯,沿梯而上,才发现这座水榭之中的阁楼才是正厅!
就见一簇簇的人群席地而坐,在中央让出了一块宽阔的场地,看来是给歌舞表演所用。最北面似乎还设有两个主席。
赵阳趁机向对面看去,隔空相对的便是之前所经过的大厅上的阁楼。
赵阳这才发觉其中设计之精妙,从对面阁楼上可以看到这里的歌舞以及主席之位,却不能看到这一圈尊席上的宾客。
这时赵阳居高临下,就见那条溪流上的水气在灯光的照耀下,俨然若彩色的霓虹一般,恍若仙境,所谓的飞烟阁,难道就是因此得名?
赵阳不及细想,忙跟着魏吉走到了樗里疾和廉月芳的身后。他们的席位在左手次席,看这架势一定价值不菲!
“庶长大人!”一个瘦脸高个的青年人一身紫色轻裘,手中捧着酒盏迎了过来。他就是卓家长公子卓褐。
“卓公子,破费了。”樗里疾和廉月芳忙举盏而起:“本来稍微盘桓几日便要回去的,竟然遇上了燕赵舞姬较艺!”
“庶长大人恰逢其会,正好做个见证。”卓褐当即一一为樗里疾引荐道:“那边首席是当今周天子嫡长孙延。”
“哦……”王孙延往这边笑了笑,樗里疾只是吟哦一声,并不太在意。如今周天子在诸国眼里尚且只是个摆设,更何况他这个王孙呢!充其量他也就是个捧场的噱头罢了。
卓褐一带而过,又道:“下面这位是齐王孙公子地。”
樗里疾与公子地遥相示意。王孙延更是一脸尴尬。
“在下来这位魏公子高。”秦魏两国正在交战,卓褐并不多作引荐,忙道:“末席便是在下的了。”
“怎么反让卓公子受了委屈?”樗里疾看着公子高冷哼一声,卓褐忙又介绍到左手边席位,这首席乃是韩公子职之位,今日舞艺较量的燕姬便是他门下的琉衣、琅彩。
“哦,如此让他作首席也罢。”
“下面这席本来是公子嘉之位,奈何家有贤妻,恐怕公子他脱不开身……”卓褐说着和樗里疾相视一笑,道:“据说一会安平君会来。”
“哦……那只老狐狸也有这等雅兴?”
“安平君掌管着武库监造,可是在下的顶头上司,还望庶长大人多多体谅。
“好说好说,我只是不喜他的为人而已。”樗里疾笑道:“这末席我猜一定是端木家的了?”
“庶长大人料事如神,正是端木家的副手端木不凡。”
“哼,原来是场质子大会!”前面诸人互相问候见礼,后面魏吉悄声嗤之以鼻,赵阳一脸好奇:“燕国公子职确实是做过质子,不过应该已经遣送回去了呀?”
魏吉小声道:“君上有所不知,这次姬职是要去韩国做质子,途径邯郸时不忘被公子嘉所夺去的美妾琉衣,如今琉衣明为卓褐所有,实则还是公子嘉的人。”
“大概是公子嘉的夫人暗中相助,不知怎么琉衣又到了姬职手里,两厢纠缠不下,这才有了今天比舞艺夺姬之举。”
“哦……”赵阳点了点头,果然是有好戏!
赵阳又问道:“那王孙延等人也是质子?”
“王孙延形同走江湖要饭的一般,谈何质子?”魏吉一脸不屑:“传言齐公子地是要入我大秦为质,魏公子高则是要入楚为质。”
“入楚为质怎么跑到邯郸来了?”赵阳一脸茫然,暗中却是好奇,这个魏吉言语之间,可比那卓褐都要气势啊!
“那就说来话长了,楚国派去迎接质子的使者屈章痴迷乐曲辞赋,因大乐师贾莒受邀在飞烟阁作客,他竟然带着质子追过来了!”
魏吉低着头,言语中却是极为不屑:“楚国上卿尚且如此,楚国可想而知!”
赵阳正听的连连点头,就见门口来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一个是安平君赵成,另一个则是陷害他的端木厘!
“端木厘!”赵阳顾不上和他一起来的赵成,差点就要喊出声来,却被魏柔一把掩住口鼻。
“什么?那个是端木家的副手端木不凡,听说他还有个孪生兄弟,君上是不是认错人了?”魏吉听不甚详,但也察觉到了赵阳神色有异,忙解释道。
赵阳连连点头,魏柔轻喘了一口气,松开了手。
“原来如此!”赵阳心中稍微安定了些,只是不知道端木厘现在到底是落到了谁的手里?
就见众人纷纷起身问候施礼:“安平君!”
赵成忙一一还礼:“诸位好,赵成不知来晚否?哈哈!差点错过了这绝世较艺!”
“安平君此言差矣!若论舞艺,那里能比得过我楚国细腰?”就见一个中年文士,长袖阔袍,怀中抱着一张古琴,从侧厢缓缓而来。
“原来是楚国屈大夫!失敬失敬!”赵成洒然一笑:“上大夫不如过来入座?”
“不必了,我要为贾先生捧琴!”众人这才注意到,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个佝偻的白胡子老头。
原来闻名天下的大乐师居然是这样一个胡须花白的老者!赵阳一阵苦笑:“嚯!这位楚国的屈大夫可算是战国第一追星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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