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头:“遇到我,你前生该是积了多大的阴德。”
疏影把头埋进被子里,闭上眼,昏昏欲睡说:“是你积了很大阴德吧!能有幸撞见我百年难得一次的生病,我身体好的很了,从小到大感冒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我才不会轻易生病了,不想生病,不能生病......”
他在她床前静立了很久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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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间只能用睁眼和闭眼来判断的时候,生活的色彩俨然只剩黑白了。
再次睁眼时,窗外的天已全黑了。房间内只开了几盏橘黄的壁灯,单调而简洁的卧室一览无余。整个房间唯一的多余物就是窗台上的那盆三色堇了。
三色堇这种花其实很普通,在欧洲随处可见。不过,第一次留意它却是在争奇斗艳的花店。
还在维也纳读书的时候,逛花店时,无意中窥见了它。不很漂亮,不很夺目,它就这样静静地被搁置在花店最隐秘最阴暗的角落了。它不像其它花卉那样,被光明正大的放置在花架上,而是可怜兮兮的独处于墙角。当热情的花店老板,挂着闲适的笑容,微微发福但很高大的身体,慢悠悠的踱过来问她看中了哪盆盆栽时,她毫不迟疑的指向了角落。
老板径直走向了位于角落花架上的雏菊,拿起来问她:“是这个吗?”
她摇了摇头,走了过去,视线落在花架后面的几盆盆栽身上。老板慢悠悠的蹲下了胖胖的身体,用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捏着花盆的边沿,把它拧了过来。胖老板说,让她买一盆雏菊或是别的什么盆栽,这盆三色堇就当是赠品送给她了。她说她只想买这盆三色堇时,老板为难了。老板透秘说,这花是他从公园里偷来的,原本想这种成本还不到一欧元的花以二欧元的最高价售出的,可至今除她之外都无人问津,就连把它当做赠品送出去都很困难。老板感伤说,他大学修的就是horticulture(园艺),从小就对花花草草有种特别的感情,即便它不能为他盈利,他也舍不得将它丢弃,可是生意旺季的时候,又总是嫌弃它太碍事了,只能将它搁置在角落里,眼不见心不烦。
老板的一番话倾吐出来后似乎很愉快,直接将手中的盆栽放在了她手上,大方挥手说:“不要钱,送给你了。”
她抱着盆栽离开花店时,还是将两欧元放在了柜台上。并不是她这个人不懂得占便宜,而是这是它应有的价值。
门口传来了开门声,转了转眼珠后,疏影又慢慢闭上了眼睛。
须臾,蒋嗣修拿着一本书,迈着轻盈的步伐走了进来,径直坐在了她床前的单人沙发上。
虽然多了一个大活人,但房间里却格外的安静。温馨和静谧是灯光和夜晚的关系,即便有两个活生生的生物,也不能打破这条不成文的定律。
勇于突破的精神多半是建立在好奇心浓重的基础上的,怀着这种心态,疏影将眼眯成了一条缝,妄图窥视另一位生物的一举一动。但悲哀的是,这个计划刚刚成形就被掐死于胚胎状态了。
当她将狭窄的视线投过去时,发现他正以手支颐,望着她笑,另一只手搭在放在沙发扶臂上的书本上,食指的指尖微微敲击着书本坚硬的外壳。大概是夜晚的关系,他的神情透着无限的懒意,一双漂亮的眼睛愈加灿若星辰。
她镇定的将眼睛完全睁开,被他笑得心猿意马:“......给你个忠告行吗?”
“嗯哼!”他轻哼。
“......要么从此不要再笑,要么把眼睛遮起来,你没得选择了。”
他的笑意更浓了。
疏影勉力撑起身子自己靠坐了起来,用丝绒被将自己裹紧:“哎!你什么时候回国啊?!”
“不知道,你呢?”
“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吧!也不确定,也许明天,也许下个礼拜,明年也是有可能的哦!”
他垂下眼,沉吟了一会儿:“......听说杨彤和李易最近来往挺频繁的了。”
疏影将脸埋在被子里啧了一声,又抬眼看他:“唔......你那个朋友到底什么情况啊,该不会真的看上杨彤了吧?!”
“不知道。”他兴致缺缺的翻了翻书本,捏了捏眉心,轻描淡写地说:“来之前听别人说,李易的未婚妻好像找过杨彤几次,似乎闹的很不愉快,还在圈内放狠话,说一定会让杨彤......”
疏影刚刚才暖和起来的身体又阵阵发寒,哆嗦着问:“......不会,又是......一个狠角色吧?!”
“为什么用‘又’?”
“还有一个就是你表妹嘛!有她一个就够呛了,现在又......”小心翼翼的瞟了他一眼,不知道这样光明正大的在他面前损他表妹,他的心里是何感受?好在他的表情始终淡淡的,不过......
“其实,沈凌也没有那么糟糕了,她......我的意思是,她们俩又不认识,怎么会是一丘之貉了,呵呵,是吧!呵呵呵!”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说的没错。”
“啊!什么?”疏影茫然。
“她们俩的确是一丘之貉,温思和沈凌高中起就是好朋友了,又一起去新加坡念的大学,彼此间可以说是无话不说。杨彤不光得罪过沈凌,现在连温思也......”他一脸惋惜的耸了耸肩,又翻了一页书,“只能怪她运气不佳了,这两人的联手,可是令圈中男子都闻风丧胆的组合,你还是多劝劝你哪位命苦的朋友,让她出门多长个心眼吧!”
疏影的脑中一瞬间就闪过了万条可以杨彤生不如死的法子,比如,剥夺了她吃臭豆腐的资格啦、禁止她再吃红烧肘子糖醋里脊啦、将她的睡眠降低到五小时啦、把她那部用了五年的手机扔掉啦等等等等。这些生活中的小事就能让她为之伤神劳心,万一再遇到一些让她意想不到的......
疏影说:“额!你有计划什么时候回去吗?!呵呵,不介意的话,要不,我们一起?”
蒋嗣修一本正经:“还是算了,你那么忙。我早就订好了五天后回国的机票,是两人份的,既然你有事......”
“没有没有,”疏影连忙从被窝里钻了出来,跪坐在床边神情激动的看着他:“我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的,既然你连机票都帮我订好了,本着节约的原则,还是,不要浪费的好!呵呵!你说呢?”
他像是认真思考的想了一会儿,然后点头:“挺有道理的,可是万一你......”
“没有可是。”疏影坚决地说:“......绝对不会有任何差池的,我也绝不会浪费了这张机票的,你完全可以放好你那颗胡乱蹦跶的心了。”
他笑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闲适的靠坐在了沙发背上,神情隐在了那本书的后面。
接下来的时间,才是真正上演‘温馨与静谧是灯光与夜晚的关系’这一定律的时候。
蒋嗣修打开了小沙发旁的落地台灯,安静而专注的窝在沙发里读书。疏影则又躺回了被窝里,安静而专注的为杨彤谋划着以后的生机,在她所剩不多的时间里,但愿能再为她做些事情吧!
两人彼此无语,同室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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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在翻到第九页的时候,他终于放弃了看它的欲望了,从第一页到第九页,他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不知不觉中,手中的书本掉落在膝上了,他就这样无遮无掩的凝视着她。她仰躺在紫色的珊瑚绒的海洋里,换了一身贴身真丝睡衣,被子被她蹬在了脚底,一只手搭在额头上,望着房顶上的吊灯发呆。
从小到大,他都很少专注于某样东西,性格使然,让他习惯剖析任何他关注的事物。但他也有一条准则,那就是绝不会过度关注某个人。这条准则他坚守了二十二年,本以为可以伴他终老的,没想到会在这一年遽然而至。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她的呢?也许是在蒋泠盈的婚礼上,她弹琴时,过于空灵的气息吸引了他;也许是同在一张餐桌上用餐时,她慢条斯理的动作下,那双静海无波一动不动的大眼睛却流露出她此刻神游天外去了;也许是在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时,他就已经被她的气息所吸引了。
同为门萨这个广聚世界各国的高智商人群的组织里的成员揶揄问他最近在攻克什么难题了,为什么很少参加俱乐部的活动了。他在处理由自己经营的一家跨国公司的事务时抽空回复了他们。他告诉他们,他在钻研一个比银河系还复杂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