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醒来的时候,正缩在钟夙的怀里,周围一片安静。
戚不负眨了眨眼睛,抓着他的衣服,然后看了看四周,好奇地问了一句:“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阴沉着脸,淡淡地说:“你中了神尾家的秘术,失去知觉了。”
她刚想问神尾优树那家伙到哪里去了,就听到地上传来了有些耳熟的声音:“钟家的小子,你竟然动用法器对付凡人,而且是为了一只女鬼,总有一天,你会遭到天雷惩罚的!”
钟夙皱眉,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说:“那又如何?”
神尾优树半跪在地,按住腹部流血的伤口,心中回想起刚才的一幕还是有些震撼,斩妖剑破阴阳师秘术,不斩妖,反而伤人,那种浑厚的道法以及令人惊讶的速度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戚不负疑惑地看着他,说:“他说的天雷惩罚是什么东西?”
法器?惩罚?她脑袋都晕晕的,怎么有些听不懂呢?
钟夙一边抱起她,一边说:“没什么,我们可以走了。”
他自己都有些没想到,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动用斩妖剑所附带的力量,竟然会是在这种时候,为了一只女鬼,伤了人。
要是说出去,不知道要被耻笑多少年——可是,他真的没有办法后悔呐。
戚不负窝在他怀里,轻声说:“相公,我刚才看见一个老头子,他说给我算命,他说我没有办法再转世为人了……”
他还说,能够陪伴自己一辈子的人,不是一般人,名字里面带有“渊”,又是这个“渊”,听到这种说法,除了九渊,她想不到其他人了。
钟夙的神色并没有多大变化,只是淡漠地说:“那又如何?”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说这几个字了,她变成人或者不变成人,那又怎么样呢?
戚不负抓着他的衣服,闷着脸,一言不发。
他和神尾家的梁子并没有结的多大,最后的退让,神尾优树也看在了眼里,要是他们继续不知好歹,他就算是用斩妖剑来杀人也无所谓了吧。
如果那么做的话,他代表的,就不再是真正的正义了。
神尾优树踉踉跄跄地回到道馆之内,拨通了宗家大家长的电话,手还在不断颤抖着。
他梳理了一番思路,缓缓用日语说道:“大家长,求求大家长主持公道啊,今日钟家当代天师,因为我儿的事情,与我冲突,本想一决胜负,以此了结一切,没想到那年轻小子,竟然用祖师法器来伤人,我们几人身上,都有被钟家斩妖剑金光所伤的痕迹,他已经被一只女鬼给蛊惑了,此人万万留不得了……”
那头沉默了良久,传来有些沧桑的声音:“斩妖剑,女鬼……”
神尾优树继续说着:“还望大家长主持公道。”
“优树,你应该轻举妄动,打草惊蛇了。”
“大家长息怒,我只是被犬子的事情,气昏了头。”
“你也老了,这次我就原谅你,钟家的事情,我会让少主亲自去处理,神尾家各部,全权听命于少主,配合他行动就够了。”
“是……”
表面上的安宁永远都不是真正的安宁,就像冰冻的河流,永远只是冻住了河面。
为了避免后续的麻烦,钟夙带着戚不负,直接上了车,会说中文的并不少,也没有特别严重的沟通障碍——最重要的还是根本没有什么沟通。
她缩在古玉里,思前想后,还是问了一句:“相公,我们还去看鬼屋吗?”
钟夙说:“去,只要戚戚喜欢,不管是哪里,都去。”
戚不负已经被他感动得快要飞起来了,这只木头天师,居然对她这么好,她好惭愧啊,他越好,她就越惭愧,两次听到有人说起她的命定之人是九渊,她整个人,不,整只鬼都快混乱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九渊要是真的对她有意思的话,其实也未尝不可啊,不过那只鬼王实在太傲娇了,比起这只天师还要傲娇。
她脑子一热,什么也没想,突然问道:“相公,如果有一天我不要你了怎么办?”
钟夙微微一怔,沉默片刻,视线移到车窗之外,看着车外的风景,说:“那又如何?”
第三次,说这几个字了。
戚不负心头一酸,差点又要流出两行血泪了,她怎么能有背叛他的想法呢?
她佯装轻松,“嘻嘻”笑了笑,说:“戚戚怎么能不要你呢,你这么木头,像个机器一样,呆头呆脑的,戚戚要是走了,就不会有人再要你了,到时候你怎么办呢?是吧……”
钟夙面无表情:“嗯。”
戚不负咬着自己的裙子,两行血泪终于没能忍住,缓缓流了出来,这只笨蛋天师,怎么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呢?
钟夙伸手抹掉她眼角的血泪,淡淡地说:“好了,不要哭,你哭得很难看。”
戚不负勉强地笑了笑,说:“瞎说,戚戚就算是再难看,你也不会嫌弃戚戚。”
她已经蓦定如此了。
到达名古屋的旅馆之后,钟夙放下背包,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从包里随手拿出几张白纸,坐在木桌旁折纸鹤。
她坐在他对面,苍白的脸色带着一点好奇:“这是干嘛?”
钟夙一边折纸,一边说:“这些纸鹤会帮我们探查到整个名古屋鬼气最重的地方,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鬼屋的话,我一定能够找到。”
“在这些纸鹤上,加持一点法力,气息很淡,不会被人注意,不管是阴阳师还是鬼物,都不会在意这些。”
戚不负看着如同活了一般,缓缓飞了起来的纸鹤,一脸惊叹:“相公,你好棒!”
纯白的纸鹤缓缓飞出窗外,拍打着单薄的翅膀。
某天师有些汗颜,这点小把戏,就被形容成了“棒”,这只女鬼,她难道不知道,一般情况下,不要用这个字来形容男人吗?
好吧,他必须承认,她真的不知道,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自己身为天师的尊严受到了伤害,在她眼里,他的技能是有多低下和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