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知道了。”
“嗯。”
“那就……晚上见。”
“晚上见。”
老道应了一声，推门进屋。
老爹有喝茶的习惯，但一般都是五块钱一斤的茉莉花。
用他的话来说，喝起来香，比得过五斤香油。
这个逻辑是个什么鬼，数叶是弄不清楚。
只知道老爹是为了省钱。
能让老爹带到茶楼里去喝茶的客人，应该是比较贵重的。
至少是比较贵的。
数叶有些纠结。我是去呢还是不去。
没带钥匙，不去的话就得等老爹回来，可鬼知道老爹什么时候回来。
可是去的话，万一打扰到老爹怎么办？
正在量度，手机又叮铃铃地响了起来，他挠挠头，从口袋里掏出电话。
“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孩嘻嘻的声音：“猜猜我是谁？”
数叶有些好笑，有来电显示的好不好，但又不好直接点破，神仙才知道那些女生到底在想什么。要是猜的直接了，她们肯定又要生莫名其妙千奇百怪的闷气。只好有些无奈道：“我猜不出来。”
“哼，这才过几天，就不认识姐姐的声音了。”
……
好嘛，还是得罪了。
打电话来的是曹当，她从怀来回来，也是说要给自己放个假，这就没了影子。
这会儿不知道是在哪儿玩，玩累了打个电话调戏一下数叶这个小弟弟。
“……姐，我错了。”数叶苦笑着陪不是。
“你刚才叫我什么？”电话那头，曹当本就是佯怒的表情没绷住，弯了弯眼睛。
“……我又说错话了吗？”数叶眨巴眨巴眼睛，显得特无辜。
“我再问一遍，你叫我什么？”
“姐？”数叶意识到了什么，这个姐字托了长音，明显的底气不足。
曹当笑道：“乖！多叫几声。”
……我他么就知道！就知道！
数叶泪奔，话说摊上这么个憋着主意让人叫姐姐的姐姐可该咋整？
他决定保持几秒钟的沉默用来恢复平静。
曹当见电话那头没了声儿，又笑道：“哎呀，逮着机会让你叫声姐可不容易，赶紧叫，超过三秒，少于三声我可生气啊！”
她伸出三根手指，一根一根地弯下来：“一……二……”
“三……”
“姐姐姐！”数叶捂脸，连着叫了三声，觉得真是没脸见人了。
“乖乖乖！”曹当乐皱了，连着应了三声，觉得爽到没边了。
数叶摸了摸鼻子，咳嗽了声，道：“咳，那个，有事儿么？”
“哟，瞧你这话说的。没事儿就不能找你说说话？”
“呸呸呸，我这臭嘴，哪能呢，姐姐想找小弟说话那是小弟的荣幸。”
曹当撇撇嘴道：“荷，你这态度有点忒假。算了，不调戏你了，我还真有事。”
……有事儿没事儿……话说你们女生都喜欢玩这种游戏么?
“你还记得杨大爷他女儿的名字么？”曹当问道。
“啊。叫什么杨颖吧？”数叶想了想，问道：“怎么了？”
曹当又问：“聪颖的颖？”
“没错。”
她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上面并没有二两肉，用一种发现了新大陆的惊奇小声道：“我跟你说，我碰着她了！”
“啥？”数叶有些不明白。
“我去我姐们儿公司给她送点儿吃的，结果杨颖就坐我姐们儿隔壁。刚开始我就觉着挺像的，一瞧名字，嘿，她也叫杨颖。怎么样，神奇吧？”
“是吗？这么巧？”数叶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我也觉着，还长得挺漂亮的，你说大爷看上去也不帅啊，肯定是随妈妈，大妈年轻的时候挺漂亮的。”曹当八卦道。
还有可能随隔壁老王。数叶撇撇嘴，随即又把这个不着调的想法压了下去，轻轻抽了抽自己的嘴巴。
他问道：“那你跟她认了么？”
“没呢，又不是亲戚姐妹什么的，这么认多尴尬。”曹当道。
“也是。”数叶点点头。
“哎，我跟你说那姑娘还不知道她妈妈的事情呢。”曹当叹了口气，又跟数叶解释道：“估计是工作太忙了。她们赶一个项目，好几天没下过班了，累了就在公司休息室里睡一觉。”
数叶道：“为劳动人民点个赞。”
曹当笑道：“臭贫，不过点个赞是什么意思？”
“额，就是竖起大拇哥的意思。”
……
曹当又跟他说了两句要记得想姐姐云云，然后挂了电话。
那股子御姐欺负小弟弟的感脚让数叶羞愧难当。
不过话说，谁都说我长老了，咋就她非得认我当弟弟呢？
……
数叶嘀咕了一句，正要把手机放口袋里。
特么的，这转头又丁零当地响了起来，电话凑堆了！
这回打来的是他女朋友，话说俩人关系当初关系挑明地还是太过简单粗暴。啥亲亲抱抱的暧昧都没有，就这么直接在一块儿了。搞得这俩人这场恋爱谈得，跟中学生似的，特纯粹，特柏拉图。就是牵牵手，说说话。有时候她拍完戏了，就发个短信过来，要是数叶正巧也闲着，就打个电话过去，无非就是吃得好不好啊，累不累之类的话，一点罗曼蒂克都没有。却胜在朴实，窝心。俩人能煲个半天。有时候数叶得了空也就发个短信过去，不过她一般都在拍戏。
上次给她发短信还是前天了，其实也隔了不久，但想想还是觉得有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味道。
他拿着手机，按下接听键：“姑娘，怎么了？”
师师穿着一身戏服，额头上是细细密密的香汗，用脚点着地：“没事啊，就打个电话问问你在干嘛。”
“我？我回家看看我爸妈。”
“叔叔阿姨还好吗？”她关切的问了一句。
“还好吧，”数叶哭笑不得地应了声：“事实上，我还没见到他们呢。”
“啊?”师师姑娘不解。
“刚到家门口，我爹不在，出去了，我被关到门外了。”
“那你现在在干嘛？”
“刚才遇到了个老朋友，聊了会儿，这就接到了你的电话。”数叶有些心虚地满掉了曹当的电话，有些事电话里不好讲，免得节外生枝。
“嗯……你那广告拍的怎么样啊？拍完了吗？”
“算得上拍完了把，挺好的。”数叶回答道：“过几天就在央视播出了。”其实拍的不算完整，但数叶觉得已经够有力度的。父母对儿女的爱，儿女生存的无奈，一开始真的就跟一把大铁锤一般锤在他的心尖上，让他发蒙，发闷，迫不及待地想回来。现在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曹当再提到杨颖，他就发现不知不觉那种压抑的感动已经悄悄融化成温暖的棉絮。让整个人的心情暖暖的。
“那我要看看，上次你那个就没看到的。”师师姑娘道。
“那个好像也是过几天就要播出了吧，搜星的决赛还没完嘛。”
“嗯……”
“你现在休息了？”他问道。
“对啊，我待会儿就去换衣服，洗澡，然后就回宾馆睡觉。拍了场夜戏，现在才收工，困死啦。”
“有多困？”数叶嘴角翘了翘，轻声问道。
“很困很困。”师师打了个哈欠，用手捂住了嘴。
“那你赶紧去收拾吧，洗头发的话……”他想嘱咐一句。
师师却点点头道：“要先把头发擦干了才睡。咯咯。”她轻笑一声：“跟个老妈子似的。”
数叶摸摸鼻子笑道：“我就是担心你着凉了。”
“……”
又是这么普通的一句话……师师瘪瘪嘴，看着自己的脚尖，觉得鼻子有些酸。这人怎么总是能轻易戳到自己的泪点呢。
“姑娘？”
“在呢。”
“快去吧。”
“好，那你呢？”
“我？我在门口等我爹回来吧，命不大好。”
“咯咯。”
……
师师挂了电话。
突然间，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吐吐舌头，有些遗憾地道了声：“哎呀，忘了跟他说啦！”
……
数叶没等老爹多久。
也就三四个小时。
老爹踏着夕阳回来了，橘红色从街道那头灌了进来。几乎要把老爹一米八五的个子湮没在了光线里。
数叶朝他看去只能看到一个熟悉的轮廓——他身材魁梧，大衣飘扬，手持宝剑。数叶隐约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位大侠。
走近了一看才知道……
原来是披了件军大衣，拿了跟扫把……
数叶笑出了声来，喊了声：“老爹。”
“叶子？你怎么回来了？”见到他，老爹眼里闪过一丝惊喜，转而又关切地问道。
数叶从他手里接过扫把，笑道：“没事儿，今天也没什么课，就回来看看。”
“哟？又买根新扫把？”
“什么叫又啊？家里那扫把都用好几年了，毛都被磨光了。”老爹掏出钥匙，不轻不重地敲了敲他脑袋，准备开门。“诶，我说你回来了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么？就这么等着？等多久了？”
“嘿嘿，老道说看见你跟别人喝茶去了，我寻思着不好打扰你。”数叶摸着脑袋笑道。
提到喝茶，老爹脸上透出一些不自然，马上又切换下去，问了句：“老道？”
“啊，就隔壁的隔壁那个。”
“我知道。他不是在法国么？”
“先是在法国，后来又美国去跑了趟，这次回来看看说是准备再去法国一次。”数叶没说太细，尽量个好友留点面子。
老爹打开门，招呼他进去。“这小子，看见了我也不打声招呼。”
“他就那德行。诶，对了，咱家客人呢？”
“走了。”
“车不要了？奥迪！A6！”
“过几天他们再来开吧。都是些有钱人，兴许没把这车当回事儿。”
“哟，您这是怎么了？话里有酸味呀？”数叶打趣道。
老爹的脚步顿了顿，不自觉地摇摇头道：“没事儿。”
“真没事儿？”
“没事儿。”
“那他们找您干嘛？”
“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