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此时萧南看来,却半分笑不出来,只见草青虫的一条头须恰好被箭尖覆盖,轻插在青桐木中,致使草青虫想走,奈何头须深陷木中,竟怎么也拽不出来,一时立足不稳,只在树上打滑翻滚。
如此神乎其技,萧南目瞪口呆。且不说草青虫头须极其脆弱,触之即断,能以箭尖擦中头须,令其陷于木中而丝毫无损。便是百丈之外,叶雯不曾回头,竟能知晓身后一颗青桐树上有一只草青虫,更能抬手出箭,命中草青虫头部头须如探囊取物,当真出神入化。摘星射月,不外如是,令人惊艳叫绝。
萧南迅速奔回,比去时更快,跳到叶雯身前,震惊道:“小、小…小雯姐!这怎么可能!如此神技神箭,岂非百丈之内都是你的掌控之地,谁人能够胜你!”
叶雯却是白了他一眼,一捋鬓发,莞尔道:“真是不懂得照顾人,也不知道帮我把箭取回来。”
萧南尴尬一笑,摸摸后脑勺,转身便要去取。叶雯袖手一挥,喝道:“不用了!”只见远处青桐树上箭梢微微晃动,三两下挣脱青桐木,腾空而起,流星般倒飞而回。叶雯素手一抬,轻轻握住箭杆,往背后箭筒一放。身姿优雅,动作流畅,看得萧南目眩神迷。
叶雯轻轻撇过头,神色舒展,淡然道:“小南子,这就是所谓的箭由心生、以心御箭了。你可明白?”
萧南一时怔然,回想刚才境遇,陷入思索。叶雯方才出手,眼中虽然看不见周遭百丈,但借助心箭蛊之箭心神通,以箭心看世界,早已将方圆百丈事无巨细尽收心底。心到意到,意到身到,身到箭到。心中想到目标,手中已然出箭,箭出则必中,是为箭由心生。
叶雯出箭之时,箭上附有箭心神通之力,所以能隔空操控,挥手召回。如此想来,相信即便精铁箭离弦之后也可以通过箭心神通操纵,改变箭的方向,无论敌人怎么闪躲,都百发百中。如此一想,当真可怖,不负以心御箭之名。
“这就是所谓的箭由心生、以心御箭,你可明白?”
萧南骇然无语,修行之道,竟能让人以微弱之躯,以力胜天,以小搏大,为人所不能为。以往听得故事中大神通者吞云吐雾,翻山倒海,只当是传说。如今见到叶雯神技,才知世界之大,修行之浩瀚,自己真是井底之蛙了。萧南心中却对修行之路更加炙热,坚定修行之念。
此时,七苫身上的小宛雏悠悠醒转,似乎察觉到什么,忽然扑扇翅膀向青桐树歪歪斜斜飞去。中间落地几次,小白才飞到树前。萧南此时醒转,瞧得奇怪,顿时向小宛雏望去。叶雯也被吸引,目光泛着爱心,瞧着小白。
小宛雏抬起淡黄小巧的喙,扑扇翅膀一下啄住树上正在逃窜的草青虫,得意的晃着小脑袋,三两下吞入肚中,吞完意犹未尽的“咕咕”叫唤两声。萧南直欲捂住双眼,不忍直视,原来这夯货竟然又饿了……
叶雯瞧得有趣,忍住笑,向萧南道:“小南子,小白真可爱,能不能借我玩两天?”萧南有些无语,玩两天……这是玩的东西么。小白远远的仿佛听到什么,猛一拍翅膀向外窜去,转眼绕过树头,不知去向。两人相望愕然。
“小南子,你去药格里,再取三瓶益气丹,送给叶家丫头。”七苫睁开微眯的眼睛,用乌木扇一拍萧南,侧头又向叶雯道:“小雯子,这三瓶益气丹是老头子一点心意。你们是部落的后起之秀,以后部落就靠你们撑起来了。你拿去与叶成那孩子一起分了用吧。”
叶雯蹲下身,抱住七苫的胳膊,开心道:“还是七仙叔最好,不像某个呆子。嘻嘻!七仙叔,三瓶太多了,我和叶成用不完,可不可以分一瓶给小南子?”然后跑到七苫身后,捏起肩膀来。
七仙叔微眯眼睛,享受道:“小南子修为低微,还在淬体阶段,承受不住益气丹的药力,用点炼骨丹淬炼筋骨就好……”肩膀上的力道猛然一紧,七苫忙道:“稍后我再用回心草熬炼一些药剂给他温养心脉,辅助筋骨淬炼效果。”
叶雯这才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笑道:“多谢七仙叔!嘻嘻!”手上用心捶起肩来。七苫将乌木扇放在身上,眯起眼睛,享受起来,眼看又要睡着。
萧南经七苫提醒,才想起还有正事没做,满地药材尚没有收拾,顿时尴尬的摸摸后脑勺,连忙进药庐取出三瓶益气丹给叶雯,顺带拿出药篓和一些玉盒。
萧南将分好类的药材,需要储藏的用玉盒小心装起来,需要晾晒的先放进药篓,留待明日处理,然后拎起药篓放在药庐右侧,又将玉盒有序放进药格里。
萧南略微忙完,此时听到七苫言语,忽然想起那冰魂玉瓶中的奇异药草,心下一动:“回心草……回心草,是了,就是回心草!我怎么才想到!”萧南一拍额头,恍然大悟。只是一番动作顿时引起七苫和叶雯注意,两人好奇的望过来。
萧南不得不解释道:“我方才整理药格,发现一个奇怪的冰魂玉瓶,里面有三株奇异药草,色呈青褐,有狭长细叶,叶边有六组棱角,这药草我从来没有见过,就好奇多看了一会。冰魂玉瓶壁上涂满一层淡白药液,我觉得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刚才听到七仙叔的话,才猛然想起那淡白药液正是回心草熬炼而成。”
叶雯撇撇嘴,心道真是个傻子。七苫却微微沉吟,示意萧南道:“小南子,你去将药格内的冰魂玉瓶拿过来。”说完又忍不住补充一句:“记得轻拿轻放。”
萧南第一次见七仙叔如此慎重,点点头走进药庐。叶雯也顿时好奇起来。未几,萧南将冰魂玉瓶捧出,递给七苫。
七苫接过,仔细检查一遍,才略微宽心。阳光下冰魂玉瓶内的三株药草折射出妖异的暗红色光芒,萧南和叶雯看得眼神迷离,只觉瓶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说快来快来。两人一个机灵醒转,相视骇然。七苫将药瓶小心放在身侧的药篮里,轻声道:“这三株药草,名唤诱妖草。”
叶雯细眉微皱,显然没有听说过,美目流转,向萧南看去。萧南在药庐数年,将大部分药材名称、模样、药理背得滚瓜烂熟,此时也露出疑惑的表情,显然并不知晓。
七苫微微一笑,向萧南道:“你先说说,这回心草有何特点?”
说到诱妖草萧南分毫不知,但考较起回心草的药材常识,自是手到擒来,萧南不假思索立即回道:“回心草,又称养元草,性喜温阳,色浅绿,味香涩,根茎细小,遇热即化,汁液纯白,常长于山中幽谷,可行气通络,温养心脉。是蛮荒大山中常见植物,位阶属于一品普通灵草。”
七苫满意的点点头,补充道:“不错!除此之外,其实回心草还有一层妙用。所谓天下药材,从一品到九品,有河部落的品级划分方法与蛮荒之外大抵相同。”
七苫说到此处,忽然摸着胡须微笑,话锋一转:“但药材之道,自成体系,无分贵贱,相辅相成。这回心草虽然品级低微,却与诱妖草药性相冲相融。只要两者放在一起,药性气息就会彼此抵消,互相遮掩灵性,无法被任何侦测手段找到,即使山中妖兽也无法嗅闻,只能通过肉眼识别。如果将两者之一作为辅药一起熬炼,只要稍一预热,就会自然融化,使另一味主药药性增长十倍。”
低阶药草可以催化高阶灵草?萧南略一沉思,便知道这个发现价值非凡。须知炼丹炼药一向艰难,即便大师级的药师成功率也不足八成。如果这个发现是真,若使用得当,炼制高阶灵丹妙药时,搭配特殊的低阶灵草作为辅药,岂非可以催化灵材,扩大药效,使成功率成倍增加。如此药道秘闻,足以作为族中传承,代代口耳相授,七苫却随口说出,丝毫不怕外传。如此胸襟气度,着实令人钦佩。
“七仙叔,不知这诱妖草属于几品药材?”萧南心下好奇,不由问道。
七苫略微摇头,有些遗憾道:“这诱妖草检测灵光足有八品,堪称绝世,可惜不得其用。”七苫连叹两句可惜,显然心中遗憾之极。
萧南和叶雯齐齐惊愕,八品灵草,即便放在主族也是千年不遇的天材地宝,极其珍贵。两人不仅从未遇过,便是听闻也是第一次。
作为药师学徒,想到如此珍稀的宝贝就被七苫随手搁置在药格中,萧南心中一痛,直叹浪费,转眼又想到自己竟亲眼见到传说中的八品灵草,并且捧着它好一会儿,顿时又幸福得不能言语。
叶雯较萧南年长几岁,见闻稍广,一双美目流转,好奇道:“七仙叔,我曾听闻主族有一部圣典,名叫《蛊经十解》,其中医学、星象、蛊道、巫术,无所不包,难道主族也没人知晓?”
七苫轻抚乌木扇,哈哈一笑:“你这丫头懂得倒多!老夫当年也这么想,几经周折拿到进入主族传承殿翻阅圣典的资格。可惜结果并不理想,《蛊经十解》灵草篇确实包容万象,收录条目足有十万药材,可惜并未记载此草。”
萧南与叶雯再次相视愕然,在他们的印象中,主族一向无所不能,竟然有主族圣典也没有记载的事物,不由暗暗称奇。一想到如此珍贵药材,就要从此深锁药柜,不得现世,萧南一阵心痛:“七仙叔,既然已经知晓诱妖草的名称,想必当年您还是查到一些内容吧?”
七苫目光一亮,赞赏的冲萧南点点头,见两人目光灼灼,只好抚须道:“不错,其实后来老夫游历蛮荒之时,因缘巧合在极东之地,遇到落山部落的遗族独臂族人,倒是得知一些诱妖草的来历。可惜,用途极其邪异,不如不知。当年落山部落统领方圆万里山域,却因此草举族覆灭,令人遗憾。”七苫似乎想起当年旧事,微微摇头,一时唏嘘。
叶雯捶肩的手一停,好奇道:“七仙叔,不知这诱妖草有何邪异之处?”小脸凑到前面,定定看着七苫,非常有一旦不老实交代就扯胡须的节奏。
七苫苦涩一笑,放下乌木扇,双手轻轻抚摸冰魂玉瓶,目光复杂,爱恨交织,语气轻而凝重:“草如其名……此草,诱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