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没吃饱的老鼠偷偷跑进了米缸是什么心情?此时此刻的狗儿是最有份量诉说。
作为一只实在的老鼠,只把肚皮吃饱那不行,还的把兜里塞得鼓鼓囊囊才成,一出门儿正碰到一群猫,是啥心情?此时的狗儿,嗯,也不晓得,因为他只会发愣了。
“这位小郎是?”
刘张飞瞅瞅捂着脸的周老头和忙着看天色的老将军,咳嗽一声,迈步上前恭敬的道:“回刘副使,此人乃祐川县监押解民夫衙役赵大狗!”
“好好好”刘副使上下瞟一眼狗儿,尤其是露在嘴角边正要往外吐的枣核,满口夸赞道:“小小娃子就晓得为国尽力,可值得表扬,嗯,那个你从这仓房里出来是要干嘛?”
狗儿:……
“愣着干嘛?上官问你话呢!”
旁边的周老头见狗儿还傻愣着,蒙拽一下狗儿。
得亏这么一提醒,狗儿原本停转的大脑重新运转起来。
快速从眼角左右瞅瞅,从衣服颜色来判断,这问话大官的官服是全场人里最鲜艳最好看的,再从站位上来看,连张老将军都要排在第三排,嗯,晓得了。
不慌不忙把嘴角边的枣核咽进嘴里,再拱手道:“回相公,小子听说上面要来好多大官,我家将军责令吾等,一定要万般仔细的招待好,这不,营中正在煮粥,小子想着干吃白米粥,似乎不太好就奏请了周军监,到这库房里拿上几个枣子与锅中米粥同煮,味道会更香甜一些。”
说着话,狗儿赶紧从兜囊里抓出七八个枣子,递给面前的大官道:“这枣子乃是俺们祐川县林门山上的特产可甜可甜了,不信您尝尝!”
刘副使看着面前小娃殷勤的捧着手里的红枣递给自己,这让从不吃这种粗陋之物的自己一脸尴尬,扭头看看周围一大群官兵都睁大着眼睛望着,立刻决定破次例。
咳嗽一声捏起他手里的一枚枣子,慢慢的送进嘴里品尝,第一感觉有点点微微咸的味道,第二感觉微微甜,咸中带甜也别有一番滋味,嗯,不错,咕咚一声咽进肚里,瞅着周围人道:
“诸位同僚,来来来,尝尝这小娃的家乡特产,味道还真不错!”
老大都吃了,下面几个小官哪里敢不听,纷纷走上前来,从狗儿手里拿起一枚枣子扔进嘴里,装模作样的嚼一嚼,道:“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刘副使听了便呵呵笑着对狗儿道:“难得小郎一片好心,快去煮粥吧!我们要进这仓房里瞅一眼!”
作揖,扭身,撒腿跑。
张老将军瞅瞅跑个没影的狗儿,嘴角歪一歪,便对着几位官员哈哈哈道:“诸位上官,今次周军监的差事完成的能让你们大吃一惊,来来来,都随我进来一观。”
一群人呵呵笑着跟着老将军走了进去。
狗儿一口气跑到灶头这里,喊一声吓死小爷就爬在太平车上再不起身,周围人见了便茫然得瞅着他,火气还没消退的唐老三趁机报复道:“老鼠胆子,看个人头也能吓成这样!丢人!”
狗儿听了他喊,蹭一下坐起来,一手捂着咚咚狂跳的心窝,一边后怕的解释道:“俺刚刚去仓房里偷吃,一出门正巧撞见这次来犒军的大官,好家伙,连张老将军都跟在他后面点头哈腰,你想想他官的多大!就这,让他抓住了俺偷吃!”
“啥?”一群人呼啦啦的围了过来,一脸兴奋的看着狗儿,有一个还伸出手扒拉狗儿的脖子道:“你脑袋怎么还在脖子上?”
狗儿没好气的打掉他手掌,指着自己脑袋瓜道:“得亏俺有一个好脑瓜,片刻间就想出了个绝妙的好理由。”
众人问:“啥理由?”
瞅着一群人好奇的眼睛,狗儿得意的道:“俺就说跑过去拿枣子往粥里放,坏了!”
一巴掌拍到脑袋上,叹道:“枣子都被他们给吃完了!”
议事营帐,军营中最大的一间帐篷,刘副使坐在正中间,左边是跟着他一块儿来的几个穿绯袍的官员,右边是张老将军一行人。
“诸位,张部将的军功算是核查完毕,对于这事儿,可还有疑问未解决的!”
话虽然是对着所有人说的,但是眼神却是看着左手边第一位的中年官员。
咳,中年官员果然出列抱拳道:“属下有几处疑问要说!”
刘副使点点头道:“韩参谋,监军使门下官人,请仔细查问。”
韩参谋拜一拜就对着张老将军道:“张将军,金兵的首级数我验看过了正确无误,贼匪人数以及人头数也无甚错,这些无需再问,我要说的是,我听这下面将校道,昨夜追逐金人时,还有一人漏网?”
张老将军起身道:“不敢欺瞒上官,当夜的确有一汉人面目的金贼逃脱。”
“为何不去追捕?”
“回上官,当时金贼使出‘断尾求生’之计,我等与他们厮杀良久,等鏖战完毕那金贼早已经逃之夭夭,吾等左右搜寻不得其踪迹,只好回营安顿伤员。”
“可惜可惜!”韩参谋惋惜的摇摇头道:“可有颁下讨贼文书?”
这次是刘指挥使出面回答的。
“回上官,吾等当夜就写下文书又派快马通知了附近州县村寨,但至今未有线索。”
韩参谋叹口气,对着主座上的刘副使道:“回刘副使,下官问完了。”
刘副使唉一声道:“打仗么,总免不了一两个贼兵逃脱,又是在深夜发生的,急切间能得到这般军功实属不易,并且能以十七骑撵着八十骑金兵惶惶逃命,吾听了后这心里头就觉得异常激动。”
左右官员同声道:“吾等也是!”
“既然军功无错,便在战功簿上记上你名字,等安抚使审核无误后就可以奏请朝廷,为你请功了!”刘副使拍了板,军功这事儿便算弄清了。
咳嗽一声,刘副使又对着周老头道:“至于周军监的差事,吾等也看了,能双倍完成当属优等,因为此次军资事乃朝廷特批的地方自筹,所以还得奏请按察使、常平使诸位上官验看过了才能确定,不过有吴帅这边,想必也容易的很,到时候也一并奏请朝廷请功!”
左右一群官员连忙拱手祝贺俩人,叫忠言的官员羡慕的瞅一眼张老将军,鼻子哼一声道:“接个人也能撞个大军功,真是踩了狗屎运!”
张老将军听他又开始损自己,也对着他哼一声道:“有些人连狗屎都捡不到。”
眼瞅着俩人又要斗嘴了,中间的刘副使赶紧插话道:“行了行了,天色也不早了,诸位收拾收拾赶紧出发吧!”
一旁的周老头连忙道:“诸位上官,后厨早已经备好了酒席,既然公事谈完了,也正好祭祭我等的五脏庙。”
刘副使道:“只管上菜,酒就不必了,下午还得面见吴帅,恐吃挂罗!”
周老头道声是,挥挥手,伺候在一旁的军汉便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不同品级的官员穿不同的衣服,吃饭更是详细,所以狗儿担心半天粥中没枣的问题,算是安稳的躲过去了。
但是这心里却是有些不痛快,为啥那帮大官就可以吃干饭,还配着肥肉、青菜,而自己这些人却只能吃稀粥就着咸菜?就连蘸口大酱都叫改善伙食?太不公平了!所以狗儿要,嗯,多挣钱,然后自己给自己买肉吃。
饭吃完,营寨也没啥好拆卸的,把顶上的油布一收,齐活。
大军重新出发,这一次号角开路,旗帜鲜明,队伍前呼后拥,浩浩荡荡,嗯,主要是围在人家大官跟前,狗儿这帮泥腿汉只能低着头在后面跟着。
瞅一眼天空上被三千马军扬起来的灰尘,狗儿默默的扯了块儿麻布蒙在了脸上,然后躺在拉草料的马车上,感叹人生。
马车晃晃悠悠的躺在上面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再睁开眼时天色已经有些擦黑。
马车还在晃,说明队伍还在走,狗儿就翻个身继续睡。
一扭头,一条“星河”?揉揉眼重新看,好吧,是篝火!
怎么会有这么多篝火?狗儿瞬间清醒过来,拄着胳膊爬起来,四周一瞅,好吧!到了前线大营。
俗话说人一过万无边无际,若是八万人那的是个什么场面?
狗儿站在马车顶上看军营最边界,连绵十数里不见头,上万座营帐围绕在一座低矮平缓的山岗四周。
四面还搭建着一圈一人高的木栅栏,那里面除了星罗棋布的营帐外,还有高矮八座高大的望楼或是箭头,山岗正中间,好一座牛皮大营账,估计哪里就是大傻他爹说的中军大账吧!狗儿想,人人都怕的吴大帅应该就住在这里面。
一人深的壕沟上面,搭建着七八张大木板,马车正巧从上面咕噜咕噜的碾压过,狗儿便扒头看那里面,见是削尖的利木,偶尔还能瞅见几个铁枪头,这要是掉下去小命的丟一大半。
赶紧缩回脖子,抬头继续远处,这深深的壕沟后面是数不清的陷马坑,全是大腿粗细的小洞,刚好能撑下一条马腿,闭上眼想象一下,一匹疾驰的战马一马蹄踩进了小洞里,咔嚓!娘嘞,太疼了!
与卑鄙的陷马洞想挨着的,是一排排鹿角和乱七八糟丢了一地的铁菱角,嗯,全是扎马蹄的家伙事儿,马太惨了,老针对人家,不过也没有办法,战马奔跑的速度实在太快,为了防守营盘只能先把马干掉。
等进了大营口,一抬头还是密密麻麻的鹿角,还以为进了里面,不曾想还是外营口,车队又走了百十米,过了一圈坚固的壁垒,终于到了一座营门前,这座营门两侧居然还有两具望楼,咦,不对,看那上面有百十个穿着甲胄,身背弓弩手提钢刀的精锐军士,好吧,人家叫战楼。
又过了两层关卡,终于到了住人的营帐区,嚯,密密麻麻蚂蚁窝一般,自己这千把个人融进里面,就好比那沧海一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