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看我这记性,对不住哦,”陈瑜的脸上淡淡的露出一丝歉意,但很快就被一股萧杀的神色代替了。
“他的外号叫做屠夫,这个外号是说,他一向杀人无算,光在四一二事件中,死在他手里的中共分子至少有三十位之多。”
“你不怕藏匿在上海的**分子找你讨命吗?”梁汉初淡淡的问道。
“想要我的命,他们早就要了,只不过,前些年我躲在浙西的乡下,他们找不到我,而现如今,国共合作了,他们不好意思再下这个狠手。”
“你就那么那么相信共产党?”
“反正我觉得,共产党向来是明人不做暗事,即便做了,也会给大家一个说法。”
陈瑜听到这个高自立的话音里明显有种向梁汉初挑衅的意味,赶忙打断了他,插嘴说道:“这位梁先生是重庆方面派遣到上海来的特殊人物,你说话可要客气一些。”
说实话,梁汉初跟共产党并没有直接的较量过,因此上他对于高自立刚才所说的那番话也没怎么在意,他此刻只想知道,陈瑜的这几位手下到底能在这次行动中扮演何种角色?
他的眼光轻轻的扫过这几个张或明或暗,神情各异的脸庞,这时,他忽然看到一个他一直都在忽略的人物,正用与他同样犀利的目光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那个人在进屋之后就一直站在靠门口的角落里,埋着头,不声不响,可是,梁汉初十分明显的感觉到这个看似极为普通的小角色,却冷不防会把一股异常凌厉的目光投向他的一举一动,这样的目光梁汉初平生只见过一次,那是在二十多年前,他还是一个普通猎户儿子的时候,在湘西的崇山峻岭之间,他随父亲第一次打猎,就遇到了一只非常凶猛的豹子,像这样的豹子,就连自己的老爹,也是第一次见到。也在那一次,他父亲凭着多年积累的狩猎经验虽然侥幸得了手,但就此却落下了一身再难痊愈的伤病,那只豹子直到临死也没有让他们如愿以偿,价值不菲的豹子皮随着整只豹子拼尽全力最后的一跃,跌落到数百丈的深渊之中,就在那一刻,他偶然看到了豹子的眼睛,充满着野性的暴虐,还有一种令人胆寒的,绝望般的凌厉。这些年来,他一直在脑海中不断涌现出那毕生难忘的一幕,但今天却未曾料到能够和这样的目光再次相逢。
“陈兄,怎么这儿还藏着一位呢?您好像忘了给我介绍了吧?”梁汉初故作惊讶的神情使陈瑜心中暗笑,“这只老狐狸,明明早就发觉堂屋的门口站着我的一个兄弟,但依然装着视而不见,趁我不备之际,突然的提出,莫非是想出我的大糗?”
“哦,我倒忘了他了,来来,阿一,你过来见见梁先生,他可是重庆来的贵人,机会难得啊。”
这个被陈瑜唤作阿一的年轻人缓步走出门后的暗影,把整个身体都暴露在梁汉初的眼光之下。
“梁兄,他的名字叫做阿一,是个孤儿,打小就长在关外长白山的深山老林里,据说可以徒手杀狼搏虎。日本人占领东三省之后,他先是投靠了马占山的队伍,跟着他们在嫩江铁桥上和小日本狠狠的干了一仗,后来,马胡子的队伍被打散了,他一个人流落到关内,又参加了西北军宋哲元的部队,三一年中原大战,在河南新郑受了重伤,恰巧我家老爷子正打那儿路过,就随手救了他,再后来,老爷子担心我的身体,就把他派到南京照顾我的起居,我见他身手不错,枪法也好,到上海站做这个站长时,就随便带了过来,这几年跟着我也算为党国的事业出了不少力,淞沪大战后,他曾独自潜入日本上海驻屯军的情报支队,用一双肉掌击毙了日本佐级军官两人,并且把一份很重要的情报带了回来,为我们在华东地区保存抗日力量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哦,原来是个少年英雄呀,我倒是失敬的很了,作出这么大的功劳,你老兄怎么不向重庆汇报啊?嗯,我明白了,你就当他是个下人使唤吧,不管他干出了多大的功劳,却都记在你的头上了,这也叫不劳而获吧?哈哈。”
梁汉初正自在嘴皮子上对陈瑜不依不饶,却听得原本已经紧闭的堂屋大门忽地被人从外面用力撞给开了,而大门洞开之后,有一个人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
撞入门内的,正是梁汉初当初在十六铺码头所见到的那位手持联络信物的文弱青年。
“张中玉,天塌下来了吗?你慌什么?”陈瑜对这个年轻人莽撞的举动很明显的,在脸上挂起了不悦之色。
“陈哥?不好了!”
“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