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堂”内院的间房里,无声寂静。我是个很奇怪的人,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我习惯将门帘全部遮住,让房中一片漆黑。
有客到,燃烛就是。
房间不大,又被如此遮掩着,无形中甚至有些阴森的凉意,当烛光燃起的时候,这一点黄晕,刹那暖了整个空间,温柔了所有的空气。
偌大的房间里,雾气升腾着,间或传来滴滴答答的水珠声,氤氲了房间里的两个人影,在水雾弥漫里,隐约散开淡淡的药香。
这药味,越近浴桶越浓烈,彻底将我整个包裹住。
我头枕在浴桶的边缘,舒坦的吐出一口气,,半眯着休憩,眼睛却在欣赏着蜚零灵动指尖划过我的姿态。
蜚零的手拿捏有度,恰到好处的放松了肌肉,舒缓着每一寸肌肤,“怎么,今日有人让你如临大敌了?”
我一声轻笑。
他的发丝垂落我的肩头,带着水雾里细小的珠光,在他的动作中细细拂弄我的肩头。
放在桶沿的手慵懒地抬了起来,勾上蜚零的颈项,毫不犹豫的拉低他的身体,两唇亲密贴合。
这动作,习惯的肆无忌惮了。
房间里的水汽很足,他唇上的水汽也很足。
于我而言,是在享受探索的快乐,无论彼此在一起多久,我都喜欢这种掌控对方每一分的快乐,让对方臣服在自己的手中,这才吞噬掉。
我的掌控欲很强,因为我不允许有任何计算外的事件发生,所以每一步我都计算的精准。他了解我。
“是不是如临大敌你又怎么会不知道?”我的手指探上,摩挲着他被自己蹂躏过的唇瓣,娇笑无害,“你以为我察觉不到你就在身边不远处吗?”
我招客进房,他若还不跟来,我大可去一死以谢自己了。
他笑笑,没有躲闪我这带着几分强势的动作,“你是故意点破他身份留下他的,因为你从开始就想和他合作,否则以你的小心,不会多话。”
他了解我,这了解是因为彼此从血与死的边缘挣扎出的同病相怜。
“看到容成凤衣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是谁。”我笑了笑,口气平静的近乎冰冷,“既然知道,又怎么会放过机会?若没有足够的能力让他信服,他又怎么会与我合作?”
“与虎谋皮。”蜚零的回答与我当时的说法无异,“我以为这三年的生活让你放下了一切。”
“放下?”我低低的反问,手指撩起水珠几滴,晶莹的水珠顺着我抬起的手腕渐渐滑下,那白皙如雪的肌肤上,一道深深的痕迹从手腕直至手肘,狰狞的镌刻在肌肤上,可以想象曾经深入骨髓的伤痛。再仔细看,我两只手的脉门间,还有那架在桶沿的双脚腕处的肌肤,都有一道细细的伤痕。
伤痕细,不代表伤口浅,如果拿惯了刀剑的人看到这样的伤痕,只会惊叹出手人的狠毒,更唏嘘受伤人从此之后的筋脉寸断,与废人无异。
指尖摩挲着脉门间的伤痕,我唇角的笑容愈发的艳丽,唯望着他的视线里,眼神冷冽寒霜,“别说我不可能放下,就是蜚零你,放下了吗?”
我们在最惨痛的时候相遇,搀扶着撑过了日日夜夜,但是他从未对我说过他的故事,我也没有对他道过我的曾经。
不说,就是不曾放下,我没有,他也没有。我们从不询问对方的身份,不探究对方到底经历了什么,我们可以缠绵炙热的拥吻,却不会抵死缱绻于床榻,因为我们都有最后一层的保护,不曾为对方所开。
很奇怪的相处模式,偏偏就这么怪异的延续至今。
房间里的炭炉烧的热热的,半点不觉外面的寒意,而我却轻轻皱了下眉头,“今年的雪似乎比往年更大。”
“是的。”蜚零拿起几个手炉垫在我的手腕和脚踝处。
我摇头叹息,“以往只在雨天湿冷疼的筋脉,今年连雪天都疼了,这操蛋的天气。”
对于我偶尔的口出脏话,他早已见怪不怪,手指飞快的点着我手上的筋脉,“放松点,不然穴道不扩张,今日的药白浸了。”
我苦笑,“兽类的本能,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你可以当成是战斗前的紧张。”
对于这个回答,蜚零报以两枚白眼。
“你如果再不放松,我只能选择和你打一场,以方便你的血脉贲张,药性散开。”
“我不介意你用其他更容易让我血脉贲张的方式。”我慵懒地哼了声。
我口中爆发出一阵轻快的笑声,湿漉漉的发丝在俯仰的动作里甩开粒粒水珠,湿了床榻边的一角。
我抓过旁边的布巾,手指在触碰布巾的时候却有些细微的颤,很轻,让人不易察觉。
一只手快我一步的拿起布巾揉上我的发丝,另外一只手缓缓渡着内息,舒缓着我身体里筋脉的紧抽。
知我者,蜚零也。
这些日子不止是下雪,而是日日绵绵的阴霾之气,空气里都是湿湿的感觉,才让我筋脉的痛一日胜过一日。
真气入体,我幽幽的闭上了眼睛,疲累涌上身体,软软地不想再动。
他紧绷温暖的肌肤贴上我的身体,将我抱进自己的怀抱,我就着他的力量顺势滚落他的胸膛,紧绷的身体渐渐松弛。
两个人的肌肤亲密的贴合,不着寸缕,他肌肤的紧绷有力,他呼吸中的心率跳动,就在我的耳边轻快的响着。
以往的三年中,我已记不清有多少个日子,蜚零是这样从后面拥着我,以保护者的姿态抱着我入眠的,如果没有蜚零,我也许撑不到今日吧。
“蜚零啊……”我闭目呢喃着他的名字,“如果有一天你想说了,记得第一个告诉我。”
“快睡。”回答我的,是他冷硬的几个字,“不是几日未眠了吗,怎么还这么多话?”
三年中,我们无数次相对,无数次这样相拥,对彼此身体的熟悉就像自己的一样。有时候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之间会连会连最后一层窗户纸都没戳破。
大概……太熟了吧,熟到没必要去戳了吧?
“闭嘴!”他低吼,手上的力量又紧了紧。
“如果你真垂涎我,大可不必隐忍,我好说话的很。”我闷在他的胸前,吃吃笑着。
他手中的力量又重了几分,呼吸浓重地播撒在我的耳边。
身体的反应说明一切,不需要更多解释。
于我而言,这种反应更象是赞美,对我的身体、对我的渴望、对我发自内心的喜欢。
对于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的玩笑,蜚零只是一声冷哼。
我喜欢蜚零,这点毋庸置疑,即便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我也不曾孤独过,因为我的身边有蜚零。
我们同睡过无数次的山林竹间,我们同吃过一个馒头,我是就着他的手喝水,吃着他喂来的食物,在他的背上一步步被背来“泽兰”,如死人一般在他的伺候中重新站起来的。
没有蜚零,就没有煌吟。
我靠在他的胸口,在他真气的运转下,渐入梦境。
“蜚零。”一声呢喃,破碎的有些不够清晰,“期蜚零永在身侧相伴。”
半梦半醒间,他始终没有回应,唯有呼吸声出卖了他未曾入眠的事实,直到良久之后,久到我都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的时候,耳边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腰间的手,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