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鬼事(1 / 1)

主从四人心怀惊疑,且寻且走,沿着崎岖山路摸索行出里许之地,这时周遭雾气愈聚愈浓,沾衣欲湿,教人身处其中顿觉阴寒刺骨,晚风不胜。李元芳倏地停下脚步,皱眉凝视前方,诧然道:“大人,那里似乎有户人家。”狄仁杰听得一鄂,顿时抬眼向前张去,果见浓雾那头灯影浮空,摇曳不定,依稀像是大宅门前所张的气死风灯。他不由面容收紧,点头道:“不错,看样子确是一处大宅。”狄春登时深吸口气,从旁骇然道:“老爷,这深山老林、人迹罕至的鬼地方,谁会在此结庐居住?该不会是……”狄仁杰见他一脸惊惧、欲言又止的难看模样,立即一声轻咳,沉吟道:“怎么,你的意思是在说,我等此行流年不利,竟然撞见鬼怪不成?”

狄春一张老脸憋得胀紫,眼光不由向前瞥去,顿时猛打寒颤,喃喃道:“老爷,小的……”狄仁杰叹了叹,转而向李元芳问道:“元芳,你觉得呢?”李元芳蹙了蹙眉,正欲开口应答,忽见如燕抢先笑道:“伯父大人尽管放心,既有李大将军在此,无论女人女鬼女妖女魔,全都大小通吃不在话下。”她掩嘴一笑,美眸亮芒闪烁,直透浓雾,望向前方,柔声道:“或许此时此刻,那里的女主人早已亲自下厨,备好满满一桌酒食,只恭候着我等前往呢?”李元芳不由老脸绷紧,摇头道:“大人,无论她是人是鬼,至少到目前为止,仍没显出任何恶意……”他抬眼望了望虚空,皱眉道:“况且正如您所判断的那样,今夜必有一场大雨,因而有个地方容身躲雨总是好的。”如燕立即点头笑道:“是啊,伯父大人,俗话说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即使山精嫁女,河神渠妇,这一杯喜酒,我等还是要去讨一讨的。”狄仁杰顿觉头大,转目环过二人,苦笑道:“嗯,不是冤家不聚头,既然二位都这样说了,本阁还能有甚异议呢?”说着话顿时摇一摇头,负手向前踱去。

眼见狄春举着灯笼抢前引路,李元芳这才深深一叹,面无表情地望向如燕,喉头连滚几滚却终究没有说话,转身向前行去,后者顿时淡淡一笑,快步跟上,小手不经意间牢牢挎入他的臂弯,就那样大大方方、仿佛烟消云散、光风霁月般小鸟依人,与他并肩前行,模样好不亲密。走至近处,光影轮廓转而清晰,正如先前预料那般,眼前白墙黑瓦、乌头大门,果然正是一户大宅。狄仁杰面色阴郁地静静观望一阵,不由低声叹了叹,沉声命道:“狄春,上前叫门。”狄春登时一呆,眼光犹疑不定地望了望檐下风灯,喃喃道:“老爷,这里头静得很,似乎不像有人……”狄仁杰知他生来最惧鬼神一道,只得见惯不怪,转头向李元芳笑道:“元芳啊,还是劳烦下你罢,呵呵。”李元芳立即微微一笑,乘机挣脱如燕的束缚,对着狄仁杰拱拱手,大步走至门下,抬掌轻握门环铺首,徐徐叩了几叩,然而一叩之下,两扇大门赫然向内张开,做出个“请君入内”的姿态,事前毫无征兆,十分诡异骇人。

李元芳摇头一笑,转身道:“大人,门竟是开着的。”狄仁杰点点头,手拈胡须四下一张,喃喃道:“究竟是邀君登门,抑或请君入瓮,看来只有拜会过主人方能知晓了。”说着话立即袍袖一甩,朗然命道:“走罢,大家进去再说。”四人迈步入门,绕过影壁,迎面就见前头一排三间五架的瓦房,在檐下数盏风灯的照映中暗影蹲伏,状若巨兽,沉寂一片,唯有当中堂屋内烛火通明,直透窗格,宛如夜宴高会,待君入席一般。李元芳皱了皱眉,低声道:“大人,这里太过寂静,毫无生气,确实古怪得紧。”狄仁杰点点头,转目四下张望,沉声道:“既来之,则安之,只要小心些便是了。”

他说着话顿时迈步向前走去,李元芳转头向如燕说道:“小心保护大人,待我四处察看一翻。”如燕嫣然一笑,立即将灯笼塞入他的手掌,转身对身旁犹自呆呆出神的狄春笑道:“狄大管家,再不进去,美味珍馐便要凉了哟!”狄春猛然一震,目光直直凝向狄仁杰背影,登时抬手挠头,急急赶着去了。如燕掩嘴笑了笑,美眸转往李元芳,柔声道:“千万小心……”言罢立时快步跟上狄春,左右簇着狄仁杰进入堂屋。偌大堂内寂无人声,唯见东面屋中灯光正亮,榻前方桌之上依然杯盘罗列,碗碟纵横,果然竟是一派大开夜宴的架势。狄仁杰徐徐走至桌旁,随手揭开一支盖头向罐内张去,不由面色微变,讶然道:“是‘月眉黄花’!”如燕登时一怔,顺势低眉瞧去,见罐中所盛原来是一道“黄花熘猪腰”,犹自热气蒸腾,香味扑鼻,显然竟是才刚出炉不久,她不由掩嘴笑道:“月眉黄花?这名字倒也贴切的紧。”她随手又揭开一枚食罐,见里面盛的是一道“芝苓炖甲鱼”,不禁嫣然笑道:“敢问伯父大人,这道美味又当如何称呼?”

狄仁杰面色更沉,点头道:“这是‘水月灵云’。”如燕听得一呆,细细咀嚼道:“水月灵云……果然精致妙绝……”她抬眼笑道:“普天这下,只怕也唯有伯父您老人家,方能有此雅致,化腐朽为神奇!”狄仁杰摇摇头,不置可否地将桌上美味一一验过,结果正如他所料那般,除却前两道“月眉黄花”、“水月灵云”外,“苏武牧羊”、“桃源忘忧”亦赫然在列,不由教他心头大震,深深纳罕,一时无法揣度出此间主人的良苦用心。他正呆呆出神,忽听如燕从旁讶然道:“真是好生奇怪,这些美味竟然全都原汁原味,可口宜人……”狄仁杰登时一怔,茫然向旁看去,就见如燕手拈银针,正痴痴望着酒席发呆,显然经她小心勘验,终确定所有菜肴皆未投毒,足可放心享用。

这时忽见窗外电光骤闪,裂空劈下,刺人眼球,屋内灯烛登时齐齐一暗,摇曳不定,暴风雨转瞬便会降临。目光流转间,狄仁杰遽然一震,原来屋门处赫然站着一道身影,他出现的竟是如此悄没声息,毫无征兆,仿佛来自于地底幽冥一般。如燕不由柳眉蹙紧,没好气道:“你这人好没来由,进来也不说一声!”李元芳听得一呆,苦笑道:“在下也没想到,竟会生生给闪电‘劈’进门,没来由吓人一跳,真是不好意思。”他说着话迈步上前,绕着方桌转了一周,不无惊讶道:“大人,真的有人要请客吗?”他目光投往食罐,不由面色大变,骇然道:“月眉黄花、水月灵云,真的是她!”他愕然转首,直直凝望狄仁杰,老脸涨红道:“大人,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狄仁杰目露怜惜地深深望他一眼,摇头叹道:“事实固然摆在眼前,然而一切都只不过停留于过往经验,尚不能就此做出最终判断啊。”李元芳急声道:“可这明明是……”狄仁杰顿时摆手道:“好啦,关于这件事情,还是暂且先放一放罢……”他叹了叹,抬手一指桌案,意味深长道:“无论如何,人家总是一番好意,我等就客随主便,却之不恭罢。”李元芳眉头大皱,仍欲坚持,忽听如燕从旁冷笑道:“李公子,您真真人缘极好,走到哪里都有美人大献殷勤,我等这些苦命人可全是托您口福了。”李元芳不由面色一寒,转头冷冷盯向她,却听狄仁杰沉声道:“好啦,莫再做无谓争执,山中原已雾湿天寒,如今又要经历一场豪雨,难免更加长夜阴冷。”他伸手向桌上一指,朗然道:“这些佳肴最是进补,足见主人良苦用心,大家好歹坐下来吃些罢。”

这时但听头顶处闷雷滚滚,震人耳鼓,山风凄厉,透窗而入,直吹得屋内烛火剧烈抖动,明灭不定。他登时摇头一笑,转身命道:“狄春,速速准备纸笔。”李元芳不由一鄂,讶然道:“大人,您这是……”狄仁杰朗然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等贸然登门已属不该,眼下又要厚脸皮教主人破费,岂可不做些许回报?”如燕顿时掩嘴笑道:“伯父大人果然名不虚传,抠门得紧呢!”她说话间迈步上前,从旁相助狄春将笔墨纸砚在塌上铺开,回头笑道:“您老这是要题诗当酒钱吗?”狄仁杰登时拈须大笑,点头道:“不错,不错,阿堵一眼铜臭,还是笔墨留香来得风雅持久些。”

他负手站立榻前,仰头直望承尘,静静想了片刻,顿时展颜一笑,俯身自榻上拾起狼毫,蘸了墨汁运笔如飞、文不加点,宛如行云流水也似在纸上写道:“长安邈千里,旦夕怀双阙。已是天涯人,犹望灞陵月。青山饮一瓢,风雨共欢谑。浮生从今老,欲醉当此夜。”他赋诗完成,立即哈哈大笑,将狼毫抛至一边,抚掌道:“大功告成,再无牵挂,可以好好吃她一顿了!”说着话兀自走回桌旁,徐徐坐下,朗然命道:“酒席已开,统统入座罢!”李元芳皱着眉头将诗文反复读了几遍,却并未从中读出别样意味,只得摇头一笑,转身回到酒桌,在狄仁杰对面坐了,拱手道:“大人,您可真教卑职觉得高深莫测了。”狄仁杰哈哈一笑,随手拿起酒壶,给自己满满斟了一杯,仰头狂饮而下,点头赞道:“剑南烧春,果然好酒!”

这时狄春和如燕也围着酒桌坐下,狄仁杰转目环视一周,将酒壶转给狄春,示意他给众人添酒,拈须笑道:“如此风雨遥夜,置身天涯,仍能齐聚一堂、把酒言欢,人生得此,夫复何求!”他举起酒杯,拱手敬道:“今朝有酒且一醉,明日愁来亦何忧,来来来,本阁在此先敬诸位一杯!”言罢,将酒一饮而尽,提筷夹了一块羊肉放回口中大嚼,不住含糊赞道:“嗯,味道极好,味道极好……”如燕似笑非笑瞥眼看了看李元芳,随手挑挑拣拣夹了几口菜吃,转头向狄仁杰问道:“伯父,今趟奉旨南行,无非只为对付些许蛮苗叛民,您何须如此大费周章,跟曾大人兵分两路,微服前行?”李元芳将酒灌下,亦从旁讶然道:“是啊,大人,区区百千乱民,固然来去如风,四处流窜,然而终是些散兵游勇、乌合之众,今趟皇帝特意调拨左钤卫大军随您出征,但须迎头而上,直捣乱民老巢,定能摧枯拉朽、瞬间将其击破,一战功成啊!”

狄仁杰摆手道:“只怕真实的情形并非如你们想象的那般简单啊!”李元芳给他斟满酒,诧异道:“大人,您的意思是……”狄仁杰眼光闪烁道:“不知尔等可曾想过,倘使事情真的能够如此轻而易举搞定,那么皇帝何须煞费苦心、专门将平叛之任托付本阁呢?”李元芳怔了一怔,蹙眉道:“是啊,关于这一点,也正是卑职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按照常理,益州当地的驻军足以应对戡乱之责,却因何屡战不利、任由乱民坐大?”如燕亦讶然道:“俗话说天下州县,扬一益二,这益州自古天府之国、繁华胜地,朝廷历来驻有重兵戍卫,怎的连区区几个乱民都奈何不了?”狄仁杰点点头,面容肃整道:“是啊,自从胡祎之主政益州以来,苗民便叛乱不断,特别是最近两年,朝廷每年为此拨付的专项粮饷,就高达数十万两之巨。”他端起酒杯深深啜下一口,叹道:“然而事实结果却是,乱民越剿越多,越堪越乱,各州各县的驻军总数足有五万之众,却偏偏对这百千个乱民无计可施,白白耗费朝廷的高额军饷,想起来端的令人愤而慨之。”

李元芳仰头将酒干了,倏地皱眉问道:“对了,大人,曾兄前两年不是刚好在蜀州任职吗?不知他对此有何看法?”狄仁杰细细望他一眼,笑道:“好你个元芳,果然问到点子上咯,呵呵。”他抬手示意狄春为众人添酒,拈须道:“具体的情形,曾泰也并不十分清楚,然而有一点却完全可以肯定,那即是益州长史胡祎之利用平叛为口实,借机大肆敛财,贪污朝廷粮饷,甚至亦并不排除,所谓苗民叛乱之事,便是由他亲手促而成之!”李元芳登时愕然道:“大人,您是说,这厮故意逼迫苗民生乱,他再乘机向朝廷骗取军饷!?”狄仁杰冷冷一笑,闷哼道:“除此之外,又如何能够解释苗变屡堪不灭的怪事?”李元芳摇摇头,面容绷紧道:“倘若事实真是如此,这厮简直处心积虑、罪大恶极,完全置我大周百姓和军人的性命于不顾,即便一刀将其砍了,亦难解那些无辜枉死者的心中怨气!”

狄仁杰深深一叹,点头道:“是啊,似这等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的官中败类,上负朝廷信任,下愧百姓供养,简直就是衣冠**、猪狗不如,然而真正可悲可恼之处却在于,像这样的贪官恶棍,竟能仰仗它的主子、亦即张氏弟兄的撑腰,官运风生水起、节节高升,想起来都不禁教人扼腕叹息、悲呼哀哉!”他叹了叹,举杯浮了一大白,冷哼道:“因此本阁定要利用今趟代天巡狩剑南的良机,将这狗官连根拔起、绳之以法,也好告慰那些无辜逝者的在天之灵啊!”如燕忽地从旁笑道:“兵法有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伯父这一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绝妙好计,想来定能教胡狗官大快朵颐、高呼过瘾。”

李元芳给狄仁杰满了酒,拱手笑道:“是啊,大人,如今回头去看,想来那石季伦和徐敬之的流放蜀州,定然别有深意了?”狄春半晌都没插上话,这时不由嘿嘿一笑,挠头道:“老爷,您可真是诸葛孔明再世,为除贪官、蓄谋已久呢!”狄仁杰登时一怔,哈哈笑道:“好一个‘蓄谋已久’,听上去连本阁都有些觉得别开生面了。”他面容大展,当即招呼众人“笔”走龙蛇、举筷大吃一通,便听得头顶哗哗作响,暴雨如注,惊雷掣电,一并投来。他眼见众人吃得差不多了,立即吩咐狄春收拾杯盘,于桌上腾出大片空地,这才从袖筒内摸出一卷地图平铺桌面,随手指点道:“嗯,你们看,这是安仁,这是大邑,我等此时落脚之地虽然并未在图上标记,然而根据行程大概可以预估……”他指尖沿着斜江逆流而上,直指适才登岸之处,点头道:“这里是我等登陆的岸头,由此一路向东攀过足下这道山脊,对面山麓之下应该即是一处村庄。”他凝眉细细观望,补充道:“对,这里就是老姜村,穿过村子再有两日路程,便能抵达蜀州治所晋原县了。”

李元芳点头道:“但愿季伦兄这一步好棋,能给我等带来足够惊喜。”狄仁杰拈须一笑,转目望了望窗外,这时刚好一道电光划破苍穹,直映出院内土路芳草凄凄,暗影瞬时湮没不见。他不由眉头一皱,转头命道:“时辰不早了,大家各自寻个房间好生歇息,明日一早立即启程,赶往山那边的老姜村。”李元芳登时拱手道:“大人,卑职刚才已经将整个宅院里里外外走了一遍,然而十分古怪的是……”狄仁杰见他一脸苦笑,欲言又止,立即催问道:“元芳,你发现了什么?”李元芳摇摇头,蹙眉道:“大人,经过卑职仔细查看,这间大宅总计有七间房屋,然而除了我等此时置身的这间堂屋外,其余房间全都空空如也,连个供人睡觉的榻子也没有,简直匪夷所思,古怪之极。”狄仁杰登时一鄂,诧异道:“竟然有这样的事情!”他面沉如水,负手来回踱了几步,抬眼凝望窗外,口中喃喃说道:“她这么做,究竟意欲何为呢……”

众人眼见他一副凝神沉思的样态,全都不敢出言打扰,直至他深深一叹,徐徐转回身来,如燕才急急拱手问道:“伯父,从打开始如燕便觉得整件事情诡异之极,长夜鬼哭、荒山怪宅,处处邪性得紧,难道,难道……”狄春听罢,不由猛打哆嗦,骇然驳道:“那,那明明不过是女儿家的笑声,哪里,哪里又来的鬼哭了,如燕小姐可不要随口吓人。”如燕顿时向他吐舌道:“人是人,鬼是鬼,没准那阴曹的恶鬼哭起来就是这副德行呢!”狄仁杰叹了叹,立即摆手道:“好啦,既然如此,大家便在此将就一晚罢。”他转头向狄春命道:“狄春啊,速速将桌案收拾干净,我等便围坐一处,趴桌上打个盹罢。”狄春登时拱手领命,随手将桌上碗碟纷纷转往墙角之地,如燕瞥眼看了看榻子,立即上前将笔墨纸砚统统收归桌案,笑道:“伯父,一路舟车劳顿,您毕竟年岁已高,比不得咱们这些年轻人,还是倒头睡下,好好安歇一晚罢。”

她说着话顿时从旁扶了狄仁杰臂膀,不由他出口推辞,便已将他搀至榻前,小心扶着躺好,这才拍一拍手掌,油然笑道:“祝伯父大人好人好梦,一睡三竿!”狄仁杰不由摇头一笑,抬手指点她道:“你啊,哪里有一点大户人家、千金小姐的样子。”如燕登时向他扮个鬼脸,转身回至桌旁徐徐坐下,对李元芳笑道:“李公子,劳烦您千万睡得轻些,倘使半夜里真有鬼怪造访,还须仰仗您大发神威、降妖除魔呢!”李元芳摇摇头,老脸褶皱、凄风苦雨地无奈望她一眼,立时双臂环抱,身躯向后靠去,就那样仰头合眼,径自入睡,不再多发一言。众人凑在堂屋中睡了一夜,直至天光放亮、晨雾迷蒙,狄春才抢先徐徐醒来。他抬手轻轻揉搓眼帘,就见周遭芳草青青,空旷一片,哪里还有大宅堂屋的影子?他心头大惊,遽然从草地上跳起,骇然叫道:“老爷,撞鬼,撞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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