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需要睡眠,这说法很有道理。
可是没坐多久奉真就屁股疼了,怕吵醒祁连韶所以她稍微挪了下屁股换了个方向。但是鉴于祁连韶的胳膊确实像树藤一样缠着她她压根没什么空间挪动,痛的地方还是痛。
就算是《西游记》也没法拯救她的注意力。
然后她实在受不了了就干脆先把书放下来,用手撑着床板一点一点挪下去仰面躺下来。
扭头就是祁连韶近在咫尺的熟睡的脸,然而现在的他没有她的屁股重要,所以奉真决定不去想太多,躺了一会儿后她就不打算把祁连韶当树藤了,他明明就是棉被或者靠枕一类的,而且自带散热取暖功能,只要这么想她就一点不觉得别扭了,用这种姿势躺着看书挺舒服的。
就在她津津有味看三打白骨精的时候,有个声音幽幽地从她耳朵边上飘过来:
“这样看书对眼睛不好。”
“啊!”奉真惊叫一声手一抖书砸到了鼻子上,她嗷嗷叫着捂着鼻子直蹬腿。祁连韶赶紧俯过身去查看奉真的鼻子,掰着她的两只手让她别乱动。
“道……”
突如其来的呼唤声让炕上两人瞬间浑身僵硬,祁连韶缓缓转过了头,正对上卓老太太十分复杂微妙的视线。
“不是……那样……的……”祁连韶的嘴角抽了一抽,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也不是什么急事,一会儿道长出来再说不迟。”卓老太太说完拽着自己儿子的衣领甩了布帘转头就离开了。
奉真捂着鼻子呜呜哭了,祁连韶赶紧起身坐好,把她的手掰开一看,原来白嫩嫩的鼻头给砸出了一小道青痕,嘴唇也肿出一条线。
“对不住,是我不对,你别哭了。”祁连韶叹了口气,又擦了擦奉真脸上的泪痕十分无奈道,“我给你买糖糕好不?要不糖葫芦?你想要什么?”
“不要!”奉真捂着脸背对着祁连韶转过去,“我要一个人静一静呜呜呜呜……”
“一个人不行!”祁连韶生怕她真跑了似得一把抓住她胳膊说,“咱们该去干活了。”
“干活?什么活?”奉真扭过头眨眨眼问。
“我们该走了。”祁连韶揉了揉鼻根说,“一个地方不能呆太久。”
奉真专注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仿佛是想从他脸上读出点什么。
“……怎么了?”祁连韶有点不明所以。
“没什么,走吧!”奉真嘿嘿一笑捡起书从床上跳了下来,主动上前拉住了祁连韶的手。祁连韶也低头报以会心一笑,牵着她往外走去。
“恩人这就要走了?”卓老太太一手端着鸡肉一手提着热水壶热气腾腾地从厨房里走出来,“饭都下锅煮啦。”
“抱歉,我必须得走了。”祁连韶边走边拉着奉真往门口走,“方才多有叨扰,这是一点心意。”
说完祁连韶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小袋子钱啪的一声扔在桌上,里边钱币互相摩擦声响清脆。卓老夫人立马放下鸡和热水伸手去拿钱袋。祁连韶拽着奉真直接往外走,奉真要连跑带跳才能赶上他的脚步走出院子。
“恩人!恩人留步!”小院子里传来卓老太太的呼喊声,祁连韶头也不回地快步远离,简直像在逃跑一样。奉真莫名其妙地跟着跑出一条街,确认那一对母子不会追上来后祁连韶才放慢脚步,奉真喘了口气问:“师兄你每次来这里都这样吗?”
“差不多,太热情也是麻烦事儿。”
“他们为什么叫你恩人?”
“那个叫阿吉的人是个混血儿,她母亲曾被掳到草原,回到中原后儿子都十二三岁了。至今阿吉汉话还说不顺溜,只要张口就会被人打,那次我只是正好路过,半个街的人都在打他,我就出手救了。”
“原来如此!那师兄你得和半条街的人打架呀?”
“不,拎起人跑要容易多了。”
奉真忍不住看一看祁连韶的胳膊,虽然阿吉没他高但身板却有他两倍宽厚,他能把阿吉整个人提起来突出重围逃走?
“师兄你是怎么变得这么厉害的?有什么特别的办法嘛?”奉真拽着祁连韶的衣角一脸期待地问。
“为什么你这么想知道?”
“因为我想变得和师兄一样厉害啊!”奉真说到这儿的时候眼睛里放出兴奋的光芒,“昨天我仔仔细细地想好啦,变成师兄这样的人变成我的新志向了!”
祁连韶的嘴角和眼角一起弯了弯,低头问:“那你原来的志向是?”
“想当剑侍啊!我觉得剑侍特别威风特别厉害!师父说剑侍是重阳宫武功的巅峰和骄傲,我也想变成这种人!”
“可以的。”祁连韶微微点点头说,“你有这个资质。”
“真……真的吗??”奉真一边追问一边蹦,祁连韶的神色出乎意料的严肃,他郑重点点头说:“确实是这样,你若有心实现目标,等这次事毕你见着你师父须得好好与他说说,否则浪费了委实可惜。”
“嗯嗯!记着呢!”奉真笑的合不拢嘴,“我们呢现在去哪儿啊?”
“去找吃饭的地方!”祁连韶大手一挥,做了指示。
接下来他们要造访的是一家环境清幽的医馆,祁连韶与这家姓张的老大夫相识,他们家十四岁的女儿见着祁连韶就满面飞霞羞得打个招呼就回身就跑。
老大夫热情地接待祁连韶和奉真并且留下他们在医馆里吃晚饭。奉真帮忙端着热鱼走上餐桌的时候心里想着,也许这又是另一个故事。
饭桌上张老大夫果然提起了他们一家是如何结识祁连韶的,听说三年前祁连韶被不明妖物袭击,身上被刨去好几块肉不说右手只有几块肉连着关节了。张老先生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气若游丝了,本来张大夫把他往家带的时候压根没指望他活着了,没想到他竟然仅凭着自己的意志撑到张大夫施救完毕并且躺了好几天后开始迅速恢复了。张大夫说自己行医这么多年没见过这样的年轻人,祁连韶受恩而去,今后只要路过太乙镇便时常上门拜访帮忙,三年下来自然热络起来了。
吃完饭后父女俩还盛情挽留祁连韶留宿,被祁连韶婉言谢绝后他再次带着奉真离开。
这次祁连韶居然带着奉真去了客栈,只不过是家地方只有通元广定三分一大的小客栈,不出奉真预料,客栈的老板娘又和祁连韶熟识。本来这家客栈只有通铺的,但是老板娘把他们这里最好最贵的仅有一间的单人房免费让给他们住。
当准备上床的祁连韶向着奉真伸出手的时候,冻得瑟瑟发抖的奉真十分没出息地朝他走了过去,祁连韶把她直接从地上霖起来塞进被窝里,奉真团成一圈缩了进去,只剩半个小脑袋。
祁连韶特地要了两床被子,还把奉真挤进了墙角,拿自己的棉被把她整个盖上,这样乍一看压根看不见床上还有个孩子。
熄了灯后奉真睁着眼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许久睡不着,直到黑暗中响起了一个沉闷的声音。
“睡不着?”祁连韶的声音是从被子底下发出来的。
“嗯……有件事情……想不明白。”奉真期期艾艾地开口了。
“为什么我要带着你四处跑?”
“嗯……”
“还有什么疑问,通通提出来吧。”祁连韶似乎翻了个身,冷气从棉被的某个缝隙里吹了进来,奉真抖了抖费力地伸出胳膊扯被子。
“唔……”扯好了被子后奉真斟酌道,“首先……那个妖怪特别凶残对不对,她对人是不会有同情心的。”
“嗯。”
“她还特别讨厌你?”
“嗯。”
“她动作特别快,武功特别高对不对?”
“其实不算特别高,不过她有帮手,就算是吧。”
“那你不怕她因为你伤害那些……咱们接触过的人吗?”
祁连韶沉默了一会儿,奉真突然害怕起来。
“首先。”黑暗中的祁连韶开口了,“这是太乙镇,术士高手云集,任何邪魔外道要在这里动手都要三思而后行。出了人命后这里就会炸成一锅粥,这对我们的敌人来说总是弊大于利,本来明姝也不是疯狂的杀人魔。”
啊……他一口气说了好多话,好难得。奉真认真地寻思着。
“其次,我们现在的目标不是杀掉明姝。”
“不杀掉??”
“嗯,算算又过了两天世家,你我二人的师父和师叔师伯应该要到了。”
“所以目标是……拖延时间?”
“当然,明姝加上幽泉狱主我没有半点胜算,何必去送死?”
死……这个概念奉真暂时没想过。就算被封在马车里,被掳到黄泉之下她都从不肯信自己就会折在这儿,而现在她的保护人告诉她其实他自己都有生命危险?
奉真浑身抖了一抖,不知道是否只是因为冷。
“现在的明姝想的也是卡着时间在援兵到来之前解决掉我们,她一定早就开始监视各条通路了。我四处乱走也被她准确追踪到了,她可以认为我是在召集帮手,布下罗网,总之就是不会相信我纯粹只是在串门而已。”
奉真忍不住笑出了声。
“祁师兄,如果对方是个和你一样的人呢?”奉真转了转脑袋问。
“那我们早就做完了断了。”祁连韶又转了个身闷哼道,“别再说话了,赶快睡觉吧。”
“嗯嗯。”
奉真闭嘴后,屋里陷入一片死一样的黑暗和寂静。
也不知道奉真迷迷糊糊地尝试入睡有多久了,外面越来越响越来越令人无法忽视的嘈杂让她再也无法安心入睡了。
“外面在吵什么啊?”奉真揉着眼睛哼哼。
“起来。”祁连韶呼啦一下掀开被子下了命令,“她动手了。”